薛仁贵回来了,楚飞变得忙碌了一些,主要就是做饭花费的时间多一些了。三个男人的生活,简单而又有规律。每天清早,楚飞就会将粥煮在锅里再去市集买些菜回来,然后挑水劈柴洗衣服。如果有时间,就会到草庐里读会书。然后便是做午饭。下午相对比较空闲,可以午睡一场再与七爷玩玩‘撒豆成兵’的把戏,然后安排晚饭。
薛仁贵与七爷,都是比较简朴的人。平常也就是青菜豆腐的吃,时不时的吃些猪肉(贱物,便宜,他们也不太讲究)。偶尔衙门里会发些鱼羊酒水,就会打打牙祭。薛仁贵现在是个七品官,按大唐律法他这个级别的官员除了每年有七十石俸禄,另有职分田四顷。但薛仁贵是贬官下放的,按惯例一般不会要什么田产,于是折算成俸米——每亩两斗。算来,每年象州衙门还要另外支付给薛仁贵俸米八百斗,加上原有俸禄共计一百五十石。
那便是一万五千多斤米,三个男人拼了性命也是吃不完的。再加上衙门里逢年过节总有赏赐,薛仁贵为官三十年哪怕两袖清风也少有积蓄。因此,薛仁贵虽是落魄了,在象州这地方好歹也仍算是个小小的富翁。由于妻妾皆已亡故儿子也早已自立门户不在身边,于是,薛仁贵平常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施舍穷人。这使得他在象州一带口碑极佳人人称颂,时不时有人上门道谢感激涕零。
楚飞一天忙到晚不知疲倦,最期待的莫过于晚上那几个时辰。兵法韬略虽然有用他也多少有点兴趣,但现在毕竟只是纸上谈兵。目前他最感兴趣的,仍是薛仁贵这满身惊绝的武艺!
在楚飞面前,薛仁贵一般都是不苟言笑甚至都很少说话,这让他总感觉有点战战兢兢。生性活泼好动的楚飞和薛仁贵在草庐读书时,着实修炼了一下自己的定力——不动弹,不出声,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其实薛仁贵也没对他提过什么要求,楚飞只是感觉和他在一起特别有压力,不自觉的就规规矩矩了。
这种感觉非常稀有。也许薛仁贵这样的人,天生就有一股威慑力,不怒而威令人折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可以想象薛仁贵在军队之中是如何的有威信。
深夜,最让楚飞激动的时刻到来。薛仁贵来到了院子里,脱下长袍一身劲装,开始练武。
如同以往一样,今天楚飞依旧从旁观摩。
奇怪的是,薛仁贵今天并不急于开始练拳。举了几回石锁活动了一下筋骨,他突然对楚飞道:“过来。”
楚飞一怔,走了过去。
“会打架么?”薛仁贵居高临下的看着楚飞,灰须在夜风中轻扬,脸上的表情倒是从容,说不上严肃也谈不上和蔼。
“打架……这,自然打过。”楚飞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只好如实来答。十岁的山村顽童,哪有谁没跟人打过架呢?
“那好,你来打我。”薛仁贵也不多话,后退了半步,弯起一只手向他勾了一勾。
“呃?”楚飞愕然,“这……”
“犹豫什么?”薛仁贵皱了一下眉头,略略提高了一点声音,“来!”
“好,好吧。”楚飞也不知道该怎么搞了。这算是在试我的身手吗?咳,我现在可是个十岁的山村顽童,不是前世的博击大佬呀!
好吧……只能这样了。
于是,楚飞毫无章法的一记乱拳就朝薛仁贵甩了过去。
薛仁贵皱了一下眉头,几乎都没有动身子,伸手过去就抓住了楚飞的拳头。楚飞兀自心里一惊:乖乖不得了,他这一手抓着我,就跟铁钳似的!
薛仁贵轻轻一抛扔开了楚飞的拳头:“不行,你没使出力气。再来。假使现在面前的就是欺负了你爹娘的歹人,跟你有着很深的仇隙。你会怎么做?来,出拳,脚踢也行。任何你能想到的法子,都行!”
楚飞心里嘀咕了一阵,他太明白薛仁贵的意思了。无非就是要让自己拿出怒意、使出全力逼出潜能。
可是,自己怎么也对眼前这个薛仁贵发不起怒来呀!而且,万一我真的拿出搏击术跟他打,穿帮了怎么办?
楚飞在犹豫。
薛仁贵斗然大喝一声:“想什么呢?你不打我,我可要打你了!”
楚飞愕然一怔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要来真格的?
薛仁贵好似有点不耐烦了,清啸一声:“看招!”一记劈掌当头就砍了过来。
飞快绝伦,势大力沉!
楚飞的瞳孔瞬时收缩。
好强大的杀气!好霸道的气势!
这股子杀气和气势,逼迫得楚飞潜意识里的战意斗然升腾。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楚飞一腿后撤架起蹲步,双臂交叉向上格档而去。
‘嗒’的一声,薛仁贵显然是收了力,一掌不轻不重的砍在了楚飞的双臂之间。
纹丝不动。
楚飞愕然一怔,仰头看去。接触到的是薛仁贵十分异样的眼神。
“你果然有着功夫底子。”薛仁贵收回手去,悠然的抚着须,“说吧,谁教你的?”
“呃,这……”楚飞不禁惶然:妈妈的,一下就被他戳穿了!
“不能说吗?”薛仁贵既不生气也不着急,“我知道,当世总有一些奇人,不希望暴露自己的名头。你愿说那便说,不说,便罢了。”
楚飞如蒙大赦忙道:“对不起薛爷,我不是有意瞒你。我以前的确是跟人学过一些拳脚,但……也的确不太好透露那人的名讳。”同时心忖,是啊是啊我可没说谎,军警搏击术究竟是发明创造的,我哪儿知道啊!
薛仁贵不怒反笑,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小小年纪也懂得遵守承诺,还算不错。只不过你既已拜得师门,为何又来找老夫?”
“不不不,他算不得是我师父!”楚飞忙道,“他也就随意的指点了我几下而已,我们之间没有师徒名份,他也不是什么武林宗派人士。”
嗯嗯,我这也算不得是说谎吧?嘿嘿!
薛仁贵不置可否的随意点了点头:“那好吧。就用你学的武艺,跟老夫对战一回。记着,拿出全部的实力。否则,我赶你出门!”
“啊?”楚飞一怔,只好咬牙:没办法了,想在他面前偷奸耍滑似乎行不通……也只好拿出全部实力了!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脱下了褂衣挂扔到一旁。甩甩肩膀,压了压腿,然后还趴到地上做了几个俯卧撑,算是做了个准备活动。最后十指交叉双臂向前压了压手指同时晃了晃脖子,全身的骨骼一阵叭叭作响。
薛仁贵背剪着双手看得有趣:“这是什么功夫?倒是新鲜。”
做完这些准备动作,楚飞仿佛也找到了当年与人博击对打的感觉。双脚不自觉的轻轻弹动前后错移跳跃,双手捏拳在胸前摆好了照门,甚至还禁不住喝了一声:“来吧!”
薛仁贵不禁一笑:“有意思!”
一个十岁的童儿主动向我薛某人挑战了,用的还是这种稀奇古怪的技法,能不有意思么?
“看清楚了!”薛仁贵慢条斯礼就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朝前走了一步。
楚飞警觉的朝后跳了一步,双拳警惕的护在面前。薛仁贵身上那股子强大的威压气势,令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步法可以。”薛仁贵仍是淡淡的微笑。‘以’字刚刚落音,也没看到他做什么准备动作,一拳就冲着楚飞面门击打过来。
快!
唯有一个快字能形容这一拳!
这个时候的楚飞,显然已经进入了忘我状态。眼前的薛仁贵对来说,也就是个普通的对手罢了。
薛仁贵快拳如电,楚飞的眼神也没慢到多少。他始终坚信,不管是谁出什么招,他的肩部总会有动作。
他看到了。薛仁贵的肩膀动了。
以薛仁贵力道与速度,这一拳显然是很有保留。他自然也不会真的对楚飞下什么狠手。
可楚飞不管这些。他只知道一但开始战斗,眼前就只有敌人,没有其他!
于是乎,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副早已设置好了程序的机器,几乎不用楚飞的大脑下达什么命令,就做出了反应。
撤步、晃头,右臂侧迎而上格挡来拳,同时右脚为轴整副身体的重心下沉,左腿闪电般侧踢而出!
个子矮了一点,只能攻向薛仁贵的腰间。否则,这就是一招破攻带守击打敌人右胪的杀招!
薛仁贵攻,楚飞守,连消带打又攻了过来——所有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薛仁贵的眼睛瞬时眯起,眼中精光毕露——杀气!
他感觉到了杀气!
一个十岁童儿的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强劲的杀气?
楚飞对自己的博击术一向非常自信,前世打遍军区无敌手便是最好的证明。现在这副身体虽然不够结实和高大打了个折扣,但好歹也该有当年三成的功力在。这一招连消带打的招术,以前屡试不爽总是一招制敌。他有理由相信,就算薛仁贵是个高手,也不可能轻松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