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本宅见她被说得有点进入境界了,就半开玩笑半正经地说:“野狼沟光棍多,你如果对男人有兴趣,不妨研究研究光棍的生活特点和思想特点,不结婚的人为什么还能活得下去,他们是怎样自娱自乐的!另外,你还可以从中体验一下,一个女人,特别是那些在大城市被爱情遗忘了的女人,如果置身在光棍群中那会是多么骄傲,会充分体现出女人的价值!按照社会学家马斯诺的观点,表现自己和被别人羡慕那是最高层次的享受。”
丁老师半信半疑地笑道:“把一个女人放到光棍群中,和把她放到野狼群中一样,都属于被吃的对象!”
丁老师虽然还没有放弃自己的矜持,但是她却动心了,她产生了向往野狼沟的要求,这时,尤本宅觉得好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可是这东风是什么呢?她何时才能到来呢?这又都成了些模糊概念。
游玩了垭口下清宫的道士庙以后,金龙大巴开始向回走,刚出崂山来到流河时,丁老师便对司机说:“师傅!请你停下来,我们自己下去看看崂山全景。”
其他游客一听就跟着哄嚷起来,“我们也要下车看看崂山全景,师傅您就等五分钟吧!”
丁老师就像带队的导游一样,率领全车旅客站在流河的停车点上,不用走出车站,这里地势最高,可以鸟瞰崂山和流河海湾,在夕阳的残照中,即减却了暑热,又给山水涂上了金色,此时此地观景真是别有风味!旅客们纷纷向丁老师伸出大拇指,“这位大姐可真是个行家,找得是地方。”
丁老师指着东边水光山色,说:“我们刚才是顺着山海联结处这条盘山公路跑过来的,我们在风景点八水河和下清宫下车的地方都在前边那座山的后边。请向左边看,最高处有个小白点,旁边还有一个像旗杆的东西这就是所谓崂顶上的房子,是楼房,只有站在流河车站,才能既看到海,又看到崂山顶,所以我才说这是崂山全貌。”
尤本宅恍然大悟道:“难怪古诗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庐山中。可见,我们只有走出崂山,来到流河,回头再看崂山,才能看到崂山的真面目,丁老师真是高人一筹!”
丁老师被捧得非常高兴,那张四方脸充满了红晕,谈兴大增,便评论起来:“若论风景的欣赏价值,崂山应该在中国数第一,因为它有山有水,山势雄伟,水域广阔,在东岳、西岳、南岳和北岳你都看不到这种山海相互映照的景致,实际上是水光山色难得两全。”
尤本宅反驳道:“可是在人们心中,泰山要比崂山有名多了,五岳都比崂山有名。”
丁老师说:“名气大不一定是欣赏价值大,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泰山名气大是因为古代皇帝都爱登泰山而小天下,如果像孔子这样的名人也来崂山攀登,那么崂山也就名气大增了。”
下了汽车之后,尤本宅看到那座日本小楼就联想起八大关那些德国风格的欧式建筑,便问道:“丁老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老问题呢,崂山同八大关相比,哪个好?”
丁老师笑道:“他俩各有千秋,一个是山水风景,一个是森林公园;一个是自然景观,一个是人文景观,甚至可以说,它们是两个不可比概念。”
尤本宅期盼的“万事皆备,只欠东风”终于到来了。在他即将毕业座谈工作志愿时,学校提出了开发西部的号召,班主任丁老师代表学校向他们作了一次讲话:“在中国改革开放的年代,最先发展起来的地方是东部沿海地区,而西部则相对落后,急需人才资源去开发它,每个有志青年都应该急国家之急,急民族之急,应该个人的前途同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才是正确的、明智的选择……”
晚饭后,尤本宅回到日本小楼,见丁老师正在厨房洗碗,便走进去说道:“丁老师,你想不想开发西部?”
丁老师一边用白毛巾擦手一边思忖着,四方脸堆出笑容,“你是将我的军,是吧?光号召你们去开发西部,自己却坐在东部享受改革开放的成果,这是理论脱离实际!”
尤本宅摇头说:“我是说,如果西部或者一个偏僻的农村专门邀请你去帮助他们,您去不去?”
丁老师大惑不解地说:“西部也好,农村也好,我一个熟人也没有,怎么会邀请我呢?”
尤本宅俏皮地歪着脑袋冲丁老师神秘地悄声说:“我是您的学生,也算是熟人吧?我的家也在西部,至少是青岛的西部,很穷很落后,乡亲们求我请位电专家去帮他们解决一个供电问题。”
丁老师谦虚地笑了,“电专家,我还谈不上,只能说是懂得电,不是个电盲而已,果真需要我去,当然愿意跟你走一趟。”
尤本宅高兴地跳着脚拍手,然后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我代表野狼沟全村男女老少,向我们敬爱的丁老师表示感谢,欢迎您的大驾光临,谢谢!”
二人约定等学校放暑假时一块儿去。
次日,尤本宅看到许多同学都领到了毕业证书,唯独没有自己的,便到办公室问,才知道,要到系主任毕川台办公室领。
毕川台主任坐在转椅上,面前放着几本毕业证书,见尤本宅敲门进来,便微笑点头,伸手示意他坐到沙发上,他从写字台上打开一本毕业证书说道:“学校要选几名品学兼优的毕业生留校做专职班主任,我想你会高兴的。”
尤本宅不假思索地说:“我是村里罐头厂供的,答应毕业后回村里工作,我不能留校。”
毕川台讥笑道:“大学生毕业在村里工作,那不是有点屈才了嘛!好好想想吧,这可是个不可多得的机遇,想通了再来报到。”他潇洒地走到沙发前,将毕业证书亲手交给尤本宅,然后又主动伸出右手。
尤本宅有点受宠若惊了,连忙起身敬了个礼,“谢谢!”接过毕业证书又去握手,显得很紧张,手忙脚乱。
丁老师听说毕川台要留尤本宅当专职班主任,便立刻将他带回日本小楼,关上门坐在长沙发上详细询问,几乎每个细节都问到了,诸如:毕主任笑没笑?笑了几次?热情不热情?他坐得和你有多远?他约你下次什么时候见面再谈?和你握手没有?他握得紧不紧?
尤本宅发现丁老师那张方脸今天是风云多变:惊讶、怀疑、思索、生气、憎恨、甚至咬牙切齿,嘴角在抽动,眉头在紧皱……
“你明天就告诉他你愿意留校。”
“那怎么行呢?”
“我要你替我办件事,一定要留校我求你了!”
尤本宅觉得丁老师今天真有点精神变态了,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难道他们会是串通起来让我留校吗?又不像。毕主任是一张发福的笑脸,还像是为了我个人的前途着想才留我,而丁老师的方脸则充满着狐疑和惊奇,好像是为了她自己才留我替她办事。
尤本宅不敢得罪丁老师,一旦她生气不去野狼沟,就没法回家交差了。留在青岛倒是件好事,风景好,气候好,业务上也有前途,可是,两年前已经同尤创新签署了约法三章,必须回村里工作,不得罪丁老师,也没法回家交账,他整整一夜没合眼,真是陷入了左右两难。自从他搬到小楼里住,这还是他第一次失眠,半夜里他听到丁老师的大屋里有人说话,他趁着上厕所之际在丁老师门口偷听了一会儿,只听到丁老师骂道:“你这个混蛋,猎艳成性,丧尽天良,这回我一定叫你身败名裂!”
第二天又有许多毕业的同学相继离校,尤本宅在给他们送行时,又见到满面春风的毕主任,他热情洋溢地说:“你考虑好了吧?”
尤本宅为难地说:“我考虑了,不过,我们村里很需要我,我总觉得人不能言而无信!”
毕川台摇头笑道:“一个农村,什么都没有,当然,什么都需要了!你还是把眼光放远点,从长远考虑,来,到屋里坐,慢慢谈!”
毕主任又伸出手,停在半空中等着,尤本宅又赶紧伸出手,毕川台握住不放,一直拉到系主任室牌子底下,才松开手开门。尤本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要进屋,只听走廊尽头传来丁老师的声音:“尤创新,有人找你,快过来。”
当尤本宅追到走廊尽头时,丁老师已经下楼了,尤本宅一步两梯跑下来,气喘吁吁地问道:“丁老师!谁找我?”
丁老师没回答,又盘问起来他同毕川台谈话的详细内容,然后就催促他去向系里表态同意留校,“下周教师放假,我们可以去野狼沟了。”
不料,尤本宅表态后,毕主任马上就安排他值班并参加录取新生工作,尤本宅说家里有事,必须立刻回去一趟,殃及了半天毕主任才准了他十天假。尤本宅仔细一想,也许这十天假中,丁老师就能把野狼沟的低电压问题给解决了,只要把丁老师请到了家乡野狼沟,就可以向尤创新交差了,然后自己先向村长和厂长请假回青岛给丁老师办事,等办完了丁老师的事之后再正式回乡工作,只有这么两头挂着才能都不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