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后,自从受伤醒来之后,第一次拜访了她的后妈兼小姨,萨玲珠。
萨玲珠居住的院子叫飘雪园,进去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很华丽的房间,也不是到处都是金碧辉煌,只是装潢的材料不是极品,但布局让人感觉到很肃穆。好像有一点点,教堂的味道,这里的装饰并不简朴,没有大户人家的庸俗,只是庄严和一丝不苟。
午休的时候,一个女子斜斜的躺在中间的榻上,一身丝绸的长裙盖住了她的足踝,但是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却让人不禁心神一荡。直觉的看向那女子的脸,上面懒懒的粘着几缕青丝,她的眼睛半睁半闭,只是眼神的轻轻一瞟,就带着说不尽的媚意。朱唇不点而红,半启轻唇,皓齿银牙若隐若现。
这便是萨玲珠么?乔奈看着那年轻的女子有些楞,按理说她应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了,如今看起来,却似二十岁左右的妙龄少女,妩媚多情,勾人心魂,不过这个院子的布置风格和她的样子有些不符。
萨玲珠看似闭着眼睛午寐,实则盯着乔奈的一举一动。见她踏进门,也没有什么反应,继续躺着,悠闲地观察这她。乔奈已经几年没有和府里的人来往过,尤其自从自己嫁进丞相府,她更是一次正眼都没有看过她。
萨玲珠了解乔奈的性子,因为她和她娘实在是太像了。想起萨玲珑,她心底涌起一抹复杂的情绪,今日自己的一切都是萨玲珑给的,若是没有萨玲珑,自己也许早就死在了森林里,她至今都记得当年自己蜷缩在树下,在黑暗中惊惧异常的时候,是萨玲珑抱着自己,领着她走出阴霾。
然而!同样是她,带着歉疚的微笑,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说她怀上了乔仲文的孩子!想到这儿,萨玲珠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即使已经是个十几年,那种痛彻心扉的失望绝望,让她涌起了恨意。
那是乔仲文啊,已经和她订了亲的乔仲文。当初奉皇命下嫁时,拉着自己说会一直等着他的乔仲文,却在成亲不多一年之后,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成为了自己名副其实的姐夫。
他用曾经让她醉心的温柔望着萨玲珑,为了萨玲珑不经意的一个喷嚏,拔掉了府里曾特意为她种下的桂花。当初满园的桂花被除去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掉进了冰窖,看着空荡荡的花园,人不见了,就连曾经承载回忆的花园,亦被它的主人抹去了回忆。
萨玲珠恍然大悟,原来这就叫做物是人非。
她躺在软榻上,心里疼得一塌糊涂。然而却硬逼着自己想下去,然后呢,然后呢?萨玲珑死了,那个疼爱她辜负她的姐姐,忽然离她而去了。她只是个自私的女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她为了萨玲珑痛哭的晕厥过去,然而醒来之后却卑鄙的庆幸,这次没有人横在她和乔仲文身边了。
她飞蛾扑火般地嫁进丞相府,看着曾经山盟海誓的男子,却了然的发现,一切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即使萨玲珑已经死了,可是她却化作了一道鸿沟,丑陋的横在曾经的恋人面前。他的眼里不再有她,将所有的爱加注于萨玲珑的孩子身上。虽然自己和萨玲珑拥有者同样一张脸,却再也挽不回他的仓皇一顾。她付出了所有,让她爱的人全部离她而去,就连那个小人儿,也鄙夷她嫁给自己的姐夫。然而谁知道,她才应该是乔仲文名正言顺的妻子,她才是那个和乔仲文山盟海誓的人!
萨玲珠的呼吸粗了起来,双拳紧紧握着,指甲掐进肉里,却抵不过绞着的内心。她终于领味到了男人的薄幸,原来他们说不爱了,便是真的不爱了。不管曾经的缠绵缱绻,只要不爱了,内心真的可以不再泛起一丝涟漪。你可以看着他,可以触碰他,却永远被排斥在心外。
萨玲珠好恨,真的好恨!恨萨玲珑,恨乔仲文,恨这个一无所有的所有,恨这不公的老天!
“夫人。”乔奈清冷的声音,唤醒了沉溺于往事的萨玲珠。她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乔奈,几年未见,她似乎变了不少,长得越来越美,也越来越像萨玲珑。
她望着乔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被乔奈极快的捕捉到。
乔奈有些纳闷,起先特意咨询过小红,原先的乔奈和萨玲珠已经有几年没有接触过了,如今第一次见面,竟然这样的深恶痛绝,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果然,这个乔奈在丞相府里很不招人待见啊!乔奈心底暗叹一声。
“坐吧。”萨玲珠的贴身侍女青丝走上前,轻轻托起她的背,让她倚在软榻上。
“冒昧打扰夫人,乔奈实在过意不去。”措辞很生疏,就像和刚刚见面的陌生人一样,乔奈冷清地看着她,轻轻道。
萨玲珠却丝毫不在意她的语气,相反的,她觉得很正常。乔奈的存在对于她来说等同于背叛,亲情的背叛,爱情的背叛。在她眼中,乔奈的存在是不被期待的,若是形同陌路,心底到会稍稍好过一些。她懒懒的瞥眼瞄了一下,道:“有事么?”
“我想拿回小红的卖身契。”
“小红?”萨玲珠凌厉的扫了一眼乔奈身后跟着的小红,道:“卖身契放在我这里好好的,没事拿它作甚。”
“有用。”
“何用?”萨玲珠见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也沉下了脸,不悦道。
“这是乔奈自己的事情,不敢劳夫人费心。”回绝了萨玲珠想一探究竟的询问,乔奈不留情面地道:“知道夫人为了整个丞相府劳心劳力,解决此等小事,乔奈自当离去,以求不扰夫人休息。”
萨玲珠一声冷哼,道:“我身为一家主母,难道连这等小事都不能过问么?”
“非也,小红是我的丫鬟,她的事我自然会管好,您既然是当家主母,自然该操心府中的大事。这样的小事,不用绕经您的贵耳。”
萨玲珠听了此话,脸色有些发黑,冷冷的看着她。半晌,却忽然笑了起来,道:“好吧。你也好久没有来过了,今日既然来了就不要那么急着走了。前些日子老爷给我送了些‘雪茶’来,正好请你来品尝一番。”
乔奈一挑眉,心下一凛,无事献殷勤,不知道她搞什么鬼,当下便警惕的回绝道:“打扰夫人休息便已是很过意不去了,如今怎敢再因口舌之瘾劳扰。”
“我们娘俩还客气什么。这雪茶也是茶中精品,得来不易,你且尝尝看,若是喜欢,便带回去一点儿。”见乔奈不为所动,她接着又道:“不是想要丫鬟的卖身契么,让他们去找,你来陪陪我。”
卖身契的条件打动了乔奈,萨玲珠这种不阴不阳的样子,她也不想再主动上门找她了。所幸在这里等等,待到拿了卖身契后,自己再也不出现在飘雪院方圆五里之内。
乔奈勉强地点点头,道:“好。”
不多时,青丝端了两盅茶盏上来,首先给萨玲珠上了一杯,和她很不经意的用眼神交流了一瞬,方才端起另一杯茶,恭敬的走向乔奈。
这架势让乔奈起了戒心,一双妙目紧紧盯着青丝,身体亦直直的坐在椅背上,心底里一步步的数着她的步子,机警地看着她垂头,恭敬的双手奉上茶,道:“小姐请用茶。”
乔奈先是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倾身,想要接过茶盏。然而就在这时,衣带带起的清风夹杂着清香,她只觉眼前一花,而后一声惊呼,脖子上火辣辣的巨痛!
眼前黑了片刻,隐隐约约看见小红身子一歪,侧身倒在地上,低声呻吟。乔奈为看不清前方的情况心中着急,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勉强找回了意识。
望向青丝的时候,她后知后觉的跪下,茶盏被丢在了脚边,颤抖着求饶。肩胛上撕裂般的痛,为了不让自己痛呼出声,乔奈紧紧地咬着牙,直到口中有丝腥咸,血丝渗了出来。
萨玲珠也终于从软榻上起了身,疾步走到了乔奈的跟前,也不去细瞧她的伤势,只是轻呼:“呦,怎么这样不当心,烫的严不严重?”
平常原本不大的声音,此时入了乔奈的耳犹如锣鼓,真得耳膜生疼,声音亦是断断续续。乔奈觉得自己快要昏倒,强撑着自己的意识,过去掺起了小红,她微微侧头,大有深意的瞅着萨玲珠和青丝半晌,看得二人有些心底发虚,这才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小红的腰部帮乔奈挡住了大部分的开水,若不是多亏了她,今日乔奈早已被毁容。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体上,小红刚才甚至听见了自己皮肤‘呲呲’被浇开的声音,见乔奈晃晃悠悠的走过来,赶紧忍痛站起身,支撑住她大部分的力量,两人相互支撑着走出去。
二人的喘息越来越重,脚步灌铅般沉重,举步维艰。乔奈的伤势刚有起色,此时正是体虚的时候,身子娇嫩,如今受此一创,只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普一迈出飘雪园的大门,那根不服输的弦便松了下来,头一歪,就倒在了小红的怀里。
小红身上也全是烫伤,哪里禁得住乔奈这一倒,才一轻触到腰间,小红身子一颤,二人连着就朝地下倒去。说时迟那时快,之间身边一阵劲风吹过,小红后背被人托住,歪头一看,正是整日藏着的乔影。
小红自是认得乔影,忙将怀里的乔奈递过去,生怕她磕了碰了,自己则倚着墙壁,径自喘息。
乔影自小红怀里小心翼翼地接过乔奈,珍而重之地捧在怀里,看了看她苍白的脸孔,心下一阵担忧。小红亦看着乔奈憔悴的模样,心有戚戚,道:“你送小姐回去,我去报告老爷。”
“不用,我已经派人去了。”乔影一抬手,阻止了小红。看她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禁问道:“你还能走么?”
“我没事!”小红一咬牙,手狠狠一推墙壁,借力直起了身子,一瘸一瘸的走在前面,道:“我们快走,小姐的伤势耽误不得。”
乔影抱着乔奈的手臂一紧,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