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奈住的是萨玲珑的屋子,在萨府的内院。而乔曦月和楚云朗兄弟二人,则在外院客房。女子的闺房轻易进不得,尤其还是在别人的府中,于是乔奈便和乔曦月一起去了他的房间。
等进去之后,乔曦月给她倒了杯水,坐在椅子上,看着乔奈不说话。乔奈本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跟他说,可如今二人这么面对面的坐着,那一肚子的话,却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的待了好一会儿,乔奈觉得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傻了,不由‘噗嗤’的笑了出声,乔曦月也跟着笑了起来。
“乔乔,最近过得好吗?”
乔奈点点头,道:“很好。”
“那你袖子上的血是哪儿来的?”乔曦月突然一绷脸,压低了声音沉声问。方才吃饭的时候,他便发现了乔奈身上的血迹,当时给他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她受了伤呢。后来发现她活动正常,没有什么伤处,这才放下了提在嗓子眼儿的心,吁出来一口气。
乔奈欲盖弥彰的把手悄悄背在了身后,尴尬的笑了笑,意图过关。
谁料,这次乔曦月根本不为所动,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道:“说。”
“这是马血,不是我的。”她含含糊糊的解释。
“马血怎么会沾在了你身上?”
“……”乔曦月刨根问底,让她有些招架不住。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脸色,看不是很阴沉,“今天和楚云朗赛马来着,我比不过他,就,就用匕首刺了马一下,兴许是那会儿沾上的吧。”
乔曦月倒吸一口气,脸色有些发青,道:“胡闹!乔乔,你什么时候这么意气用事了!你这么做,那马要是发了狂,把你甩了下去怎么办!”
乔奈有些胆怯,却又因为他这般关心自己而暗自窃喜,犹自狡辩,“这不是没事儿嘛……”
“有事儿就晚了!”乔曦月明显气极,随手一扫。
他这一扫,很巧合的扫到了乔奈的伤处,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她下意识的一缩胳膊,“嘶”地吸了口凉气。
“怎么了?”乔曦月站了起来,看她脸都扭在了一处,紧张的问道。
“啊?没事没事。”乔奈一摆手,故作镇定的摇摇头,坚决不让他知道自己受了伤。
“来人!”乔曦月看出了她的意思,没理她,一歪头,唤了个下人进来。
“乔公子有什么吩咐?”一直侯在门外的下人马上出现,恭敬的问道。
“去给我找个丫鬟来。”
“是。”
“哥,你叫丫鬟干什么?”乔奈纳闷儿的问道,结果乔曦月只瞪了她一眼,没搭理她。乔奈落了个没趣儿,摸了摸鼻子,坐好便不出声了。
喘口气的功夫,一个年轻的丫鬟敲门进来,给二人行了礼之后,望向乔曦月,面露春色,道:“乔公子,是要奴婢服侍吗?”
这话说得很有深意啊,也许是乔奈自己想歪了,可是一看那女人一脸垂涎的样子,分明是想给乔曦月暖床,她心中大大不悦,当下脸就黑了!
其实乔奈想得没错。这个时代中的女人,地位本身就不高,在有钱人家里的丫鬟,除了被奴役之外,暖床伺候男人也是她们的职责之一。毕竟卖身契都签了,她们人都是这个家的人了,身子自然也归人家管了。
有客来的时候,这些丫鬟通常会送给客人玩乐,这种事情都是屡见不鲜的。这会儿听见乔曦月大晚上的要个丫鬟,任谁都会以为他想要乐一乐,结果这个小姑娘便巴巴的赶来了。
一进房门,看见里面还有个女人,还是自家的孙小姐,小丫鬟也是一愣。结果没等她说什么呢,又是被句话给弄糊涂了。乔曦月看见她那副模样,也是一皱眉,指着乔奈,头一起不是和颜悦色的道:“你去看看,你家孙小姐的胳膊是怎么了。”
乔奈也是一皱眉,道:“都说了没事儿了。”
两个人都是主子,却一人一说法,小丫鬟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于是就没动。乔曦月看指示不懂她,眉头皱的更紧了,同时也为乔奈的任性不悦。他不忍心说自己的妹妹,于是把火气都撒在了小丫鬟身上,道:“愣着干什么,还要我请你?”
“是。”小丫鬟赶紧行动,心里还在纳闷儿,不是都说丞相爷的公子最是温文尔雅嘛,如今看来名不副实啊,看来传言不可信啊。
她这想法真是冤枉了乔曦月,他的脾气温和那是出了名儿的。今天要不是被乔奈不顾自己的身子而先动了怒,后又因为她想歪了他的意思,让他觉得荒唐,才不会像现在一样臭脾气呢。乔曦月说完这话,就背过身儿去了,小丫鬟要掳乔奈的袖子,被她止住了,用口型告诉她一会儿怎么回答。
乔曦月就好像身后长了眼似的,她才一开口,便听他道:“乔乔,不许搞小动作!”
乔奈还是按着自己的袖子,死活不让小丫鬟动。小丫鬟急得汗滴滴地往外冒,心想这年头做个丫鬟可真不容易,夹在中见两头难做人。
“让她看看你伤成什么程度,明天我还要带你去看大夫。”言下之意,就是不再计较其他的问题了。
乔奈听了,这才放开手,让小丫鬟看了看。
“如何?”乔曦月转过身,直问小丫鬟。
“一圈乌紫的印迹。”小丫鬟照实回答。
乔曦月闻言,责备的看了乔奈一眼,才对小丫鬟道:“行了,你下去吧。”
这就完了?小丫鬟愣了一下,有些失望的看了乔曦月一眼,退了下去。这样英俊的,又是当朝丞相的唯一公子,若是能服侍他,那是多大的福分啊。
等没了外人,乔曦月坐在了乔奈的对面,扇子‘啪’的一声敲在她头上,道:“这样严重的伤你还不让我看看?就那么忍着,不觉得疼是不是。”
她一缩脑袋,可怜兮兮的望着他,道:“这几天已经好很多了,没事的。”
“好很多还紫着呢,你说的多轻巧!”乔曦月一听这话,更是生气了,一想到她不会平白无故自己受这么重的伤,罪魁祸首也不知道是谁,自己家里人哪个不是宠她宠上天,谁吃了豹子胆敢这么伤了丞相府的宝贝,“是谁伤得你?”
乔奈一垂眼,轻声道:“你不是说不追究了嘛。”
这话把乔曦月堵得一愣,当下愤愤不平的问道:“是谁让你这么护着他!”
“我没有护着谁,”乔奈忽然过去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我当初不让你看,就是怕你担心。这些伤没什么大碍,我不想你为了我和别人结怨。”
“可是他伤了你,傻乔乔,谁伤了你都不行。”
“……”这话由乔曦月说出来,有一种毁天灭地的感动,让她哽咽得不知道给说些什么,便喃喃的低语,“他不是故意的。”
“无意的也不行,”乔曦月不为所动,“伤了你,就要付出代价,无论是谁。”
乔曦月一脸严肃的说着,却看见对面的乔奈忽然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脸上正笑得一脸幸福和灿烂。他一下愣住了,眼前只剩下她满腔的笑意,全然忘记了追究到底是谁伤了她。
他是这般的关心自己,即使没有了原来的记忆,还是将自己放在了心底最重要的位置。这才是她爱的人,即使忘记了一切,可是他的灵魂依然守着她,依然爱着她。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微笑。
分开了一个月的时间,她发现自己更爱他了。身体的距离非但没有让她想起出二人之间的关系,相反的,她自己更加容易被他影响,仅仅是一句简单的关心之语,却让她心里止不住的泛出甜蜜的味道。
她望着那个为了自己受伤而意外愤怒的男人,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从自己醒来之后就压抑的欲望。等她清醒之后,一定会后悔自己怎么会这样的冲动,只是这时,面对这个一如既往为自己牵肠挂肚的男人,她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力,只是听见了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声音,做了一件自己连梦中都在奢望的举动。
在乔曦月对着她愣怔的时候,她笑着,忽然投入了他的怀里。双手自然而然的环住他的脖颈,她抱着他,“哥,你真好!”说完,她一歪头,轻轻将唇瓣落在了他的脸颊。
乔曦月的身子刹那间僵住,白皙的脸颊如同涂了胭脂一样红的彻底,嗓子干干的想要说话却出不来声音。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连怎么摆脱这个僵局都没有想到,只是宛如被施了定身咒般成了座‘雕塑’。
所幸,尴尬难为情的不止他的一个人。乔奈吻上他脸颊的时候,浑身躁热,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后也回过神,她到底做了些什么呀!她全身的血液都流到了头上,脸红的好像滴了血,松开手,结结巴巴的说了一句,“我,我先回去了!”然后,飞快窜了出去。
这天的夜注定不是个平静的夜晚,乔奈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想到乔曦月如玉般面容,还有那淡淡忧伤的眼神,那像是一池湖水,渐渐将她没顶。仿佛真的有了窒息的感觉,她一只手压着心脏的位置,重重的喘息,心跳异常的快。她当然知道理由,在担心会不会吓到乔曦月的时候,又在暗自的窃喜着,另一只手不知不觉抚摸上了唇,回味着乔曦月的味道,好像这样就又一次的触碰上了他。
乔奈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而萨府外院的一间客房里,一个人同样难以入睡。那原本总是因为乔奈不经意举动软下来的心,这一次好像已经完全塌陷了。脸颊上有一块的温度总是比别处高很多,就像是在上面燃了一堆火一样。心不受他控制地肆意乱跳,他讨厌这种控制不住自己的状态,翻来翻去想要赶走莫名的悸动。终不如愿,他有些烦躁的起了身,随手披了件外袍,推开了窗户,点了一根蜡烛放在桌上,静静的坐了下去。前方是一座假山,后面还有一塘池水,在后面的那座小楼,便是乔奈的住处。
他闭上眼,脑海中立即映出了乔奈的模样,还有一双让他觉得陌生的眼。贪婪而迷恋,焦虑而热切,那是乔奈的眼,在她激动的吻上了自己的时候,出现的眼神。他以为她的眼神永远都是从容又淡漠的,可那绝不是他眼花。
他忽然想起了有一天,乔奈和卿曼莫名其妙的争执,难道那时候卿曼所指的便是这件事吗?难道她,竟然……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只是看着那栋楼出神,也许这时候乔奈已经睡了,或者和自己一样心神紊乱,彻夜难眠?他不知道自己期望的究竟是哪一种,也看不开自己真正的心意,只是这么望着,一坐便是一整夜。
两个人就这样,在同一片静谧的夜空之下,各自想着心事,整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