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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萨家旧事

若是说起萨家来,一天一夜也许都说不尽里面的故事。萨家老太爷,那可是个传奇人物,白手起家,二十年的时间里,已经是商界数一数二的大佬了。商场上运筹帷幄,若说起他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整个偌大的苏州城,珠宝玉器、胭脂水粉、柴米油盐,只要是能做生意的,没有他不涉及的行业,几乎苏州城的经济命脉都握在这个老人手里,他若是打个喷嚏,城都要抖三抖,官府对他也是礼让三分。

萨老太爷一生只得一个糟糠之妻,二人伉俪情深,琴瑟和鸣,为城中人津津乐道。不过稍显美中不足的是,这夫妻二人一辈子只得了两个千金,之后便再无所出。常言道,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萨老太爷人穷的时候,亲朋好友少之又少,等到一富贵起来,三姑六婆的便都找上了门来。话说早年,萨老太爷也是个浑不吝的角色,一见这些趋炎附势的亲戚便头疼,本来忍忍还是可以的,谁料这些人一来都以长辈自居,一双招子都往银子上瞟。老太爷气极,请了三五个护院,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等到日后谁敢上门来认亲,直接打走!

就这样,除了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外,萨老太爷算是把所有亲戚都得罪了,他自己又只有两个千金,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等他百年之后,萨家的财产都会留给自己的弟弟,谁料得到,没几年的功夫,萨老太爷的弟弟就莫名其妙的没了,至今都没有查出死因来。萨老太爷的弟弟留下了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萨老太爷一个心软,就给接过来和自己的女儿们一起养着,三兄妹的感情倒也算是很好的。

萨老太爷的大女儿便是当朝公主萨玲珑,她和哥哥走得近,也是一副男孩子的脾气。《女诫》没读过,倒是对书法谋略深感兴趣,萨老太爷也不是迂腐之人,甚至于世俗礼教更是极为不耻,对于自己的爱女如此,他也不怎么在意,顺着女儿的心思,只是琴棋书画这些女子基本要会的东西没有放松要求。

至于小女儿,相比萨玲珑的江南第一才女而言,便显得相对平庸了。萨玲珑兄妹俩对于萨玲珠相当疼爱,所以惯出她一副骄纵的性子。不过说起来,她的才情也是极为出色的。一次泛舟游湖的过程中,萨玲珠碰上了同游的仕字乔仲文,二人一见钟情,情投意合。不久之后,乔仲文上京赶考,萨玲珠就留在江南等着他的捷报。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直到圣启十二年,嘉诚帝游江南,巧遇萨玲珑,二人关系暧昧不明,萨老太爷也没搞明白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嘉诚帝就一亮身份,军阀作风的宣布要带萨玲珑去京城。皇命难为,外加对大女儿的放心,老太爷就没有阻止,让女儿出去见见世面。

二人这一走,到了京城没多久,就传来消息,萨玲珑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所有人都以为萨家会出个皇妃,生意场上萨老太爷更加得意了,真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时,萨家添了个男丁,可谓是双喜临门。原本被接过来的萨老太爷胞弟的儿子,得了个孙子,老太爷一高兴,直接把孩子过继到了自己的膝下,估摸着意思是把自己的遗产全都留给这孩子了。

生意场上得意久了,人情场上必然失意。京城里苏州城虽说不远,但也不近,尽管密切的注意着那里的动向和自己女儿的处境,但毕竟相隔几百里路,消息不免有些闭塞。半年之后,京城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又是萨玲珑被封为公主,没等萨老太爷从这个消息中缓过劲儿来,有一个消息砸乱了整个萨府——嘉诚帝下旨,将萨玲珑许配给了侍郎乔仲文。

接到这个消息之后,萨玲珠一下就病倒了,萨老太爷也是回不过味儿来。乔仲文和萨玲珠之间的事情,萨玲珑应该是知道的,嘉诚帝这么一来,不是把二人的姻缘都破坏了嘛。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萨玲珑一行疼爱妹妹,就不会和嘉诚帝解释一番吗?难道说,她是有什么麻烦了吗?

萨老太爷心里一惊,刚要派人去京城细细打探一番,就听到了萨玲珠病得人事不省的消息。那段日子,萨老太爷可算得上是心力交瘁,又担心大女儿,又得照顾小女儿,顺带着要开解她不让她对自己的姐姐产生怨恨,忙的脚不点地。

当时萨玲珠病得几乎是面无人色,已经完全没有了原来珠圆玉润的可爱模样,一面是从小宠爱自己的姐姐,一面是自己情投意合的心之所系,这件事儿的打击对于她来说,不可谓不大。告诫自己不能怨恨姐姐,可是心里一口闷气总是出不去,两难的境地逼得她日渐消瘦。

萨老太爷看她的模样,心里心疼,可也知道安慰是没有用的,只能静静的陪着她,生怕她一个想不开,让萨府的喜事变了丧事。

好在没有过太久的时间,萨玲珑悄悄的回了江南一趟,看见自己的妹妹形销骨立,心痛不已。和萨玲珠在房子里谈了一个下午之后,又和萨老太爷说了说自己的处境,这才匆匆的回了京城。显然,她的这次返乡,是瞒着众人偷偷回来的。

按萨玲珑自己所说的,嘉诚帝对她是有些意思,想要纳她为妃,甚至愿意为她废后。这样的女人从来都被当成惑主的红颜祸水,宫中的女人视她为敌,太后更是不喜欢她。嘉诚帝就算是可以不在乎自己女人的态度,可是自己母亲明显的厌恶,也让他和萨玲珑之间产生了极大的隔膜。

萨玲珑从小又自由惯了,皇宫于她而言,就是个折了她翅膀的牢笼,她自然不愿意待在那里。一次偶尔出宫,见到了乔仲文,得知了他也仕途光明之后,萨玲珑才计上心头。

乔仲文和自己妹妹的事情,她早有耳闻,想着自己和萨玲珠长得极为相似,自己若是能够通过乔仲文脱离了皇宫那个牢笼,等风头过后,在和萨玲珠来个偷梁换柱,那便是两全其美,何乐不为,甚至以自己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帮乔仲文扫清仕途上障碍,也是不无可能的。

这样,萨玲珑以死相逼,终于使得嘉诚帝退了一步,允了给她和乔仲文赐婚的请求,自己则立下誓言,和乔仲文做一对儿假夫妻,否则便是和所爱之人天人永隔。不过,嘉诚帝生怕萨玲珑之后会受委屈,又封了她公主,给了她一个尊贵的身份。这才有了后来的这一堆事儿。

萨老太爷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半晌才问了一句,你可爱当今圣上?萨玲珑当时沉默了好久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直没有人知道答案。

萨老太爷看了她的反应,叹了口气。一个男人能为她做到这个份儿上,就算是不爱他,看来也不是能够轻易忘记的了。嘉诚帝真是好手段,自己不忍心伤了她,生生折断她的翅膀,所以就算是不能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也要让她一辈子都记住他!

萨玲珑和乔仲文成亲后没多久,就把萨玲珠接到了京城,打算让她和乔仲文聚聚,以解相思之苦,萨老太爷知道其中的弯弯绕,也没没有反对,轻易放行了,自己则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生意上。

谁曾想,也就一年不到的功夫,萨玲珠竟然哭哭啼啼的回来了。原来去的京城之后,敏感的萨玲珠便发现自己的情郎有些变了,对自己不再是甜言蜜语,反而对自家姐姐体贴入微。她心里不是滋味儿,却总是安慰自己说乔仲文身份不同了,自然不会像以前一样,总会拿这些身份的,对于姐姐的关心也是尊长的缘故。

这样的想法安慰得了一时,却安慰不了一世,直到萨玲珑传出怀孕的消息之后,萨玲珠不得不接受——自己的姐姐和情郎,一起背叛了自己!这件事对于萨玲珠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之前二人要成亲自己便让自己得了重病,后来得知一切都是局,自己的欣喜不言而喻。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现在,最最不可能的事情却发生了?为什么在她心存侥幸的时候,告诉她一切都不可挽回了?为什么要这么坦诚的对她,让她连自欺欺人,都要求着别人来施舍?

萨玲珠的意志一度消沉,甚至见了乔仲文和萨玲珑的面,竟然会不由自主的呕吐!她不顾二人的挽留,执意离开京城,独自一人回了江南,当然,乔仲文派的暗中保护的人,从不曾让萨玲珠看到过,她也就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后来得知的此事的萨老太爷,也是怒斥自己大女儿糊涂,可是人家是皇帝赐婚,虽然暗地里有协定,可那都是登不上台面的。别人看到的是人家夫妻正常的生活,自己怎么也不可能去为了小女儿和教训萨玲珑二人呀。虽然也很是气愤,但他除了多陪陪小女儿外,什么也都做不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巧不巧的是,上天似乎是看萨老太爷好日子过得太久了,坏事都堆在一起赶着来了。萨老太爷胞弟的儿孙,都是福薄短命的主儿,年纪轻轻地就都没了,只剩下过继了刚过襁褓的孩子。这可是萨家的命根子,短短不能交给下人抚养,自己的亲戚又都被得罪光了,萨玲珠又是一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这个孩子,只能是萨老太爷亲手抚养。

曾孙萨秋溟,可以说是萨老太爷一把屎一把尿亲手拉扯大的,前开始没觉得怎么样,可后来越养越舍不得,老太爷几乎在这个孩子身上投注了自己所有的心血,就连对生意场上的事,心思也是愈来愈淡。

这么忙里忙外,萨老太爷也没工夫管其他的事儿,也更是因为被气得加懒得管儿女的那些破事儿。没等他气儿捋顺了,又一个噩耗传过来——当朝朝熙公主,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大女儿萨玲珑,甍了!

痛失爱女,让这个连受打击的老人变得更加苍老,头花变得花白,不复往日的精神矍铄。在床上躺了接连数个月,连萨玲珑的丧事,都是有萨府的大管家帮着操办的。还没消停多久,病床之上的萨玲珠,又把萨老太爷气得直吐血。

萨玲珑去世一年之后,服丧的三年之期才过了仅仅三分之一,萨玲珠却在某一天的早上,特地找到萨老太爷,告诉他,她要嫁给乔仲文,她的姐夫。萨老太爷当时听了后,气得一口血就喷了出来,上前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她们萨家的脸,全让这女娃娃为了儿女情长给丢尽了!

萨玲珠从小被人放在掌心里疼,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看着愤怒的爹爹,想到自己被抛弃的时候,他连责备姐姐都没有,如今自己去追求幸福,他却来打自己,只觉得萨老太爷怎么能够如此的偏心!悲愤之下,跑出了门,半个月没有着家。

萨老太爷打她也是在气头儿上,过后就后悔了,连忙派人去找,却发现整个苏州城里早已经没有了萨玲珠的影子。自己的大女儿刚刚过世,小女儿又不见了踪影,生怕遭遇了不测,萨老太爷在接连不断的重重打击之下,终于又病倒了,一身健硕的身子被这些俗事耗得几近油尽灯枯。没日没夜的找着萨玲珠的影子,不料几个月后,京城中突然传来了消息——发妻丧期未过,身居高位的乔仲文,竟然娶妻续弦!

萨老太爷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倏然一惊,而后恍然大悟,那个女子,定然就是几个月不见的萨玲珠!自己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她,懊恼自己动手伤了她,结果她却一个人跑到了京城,执意嫁给自己的亲姐夫!这等不知羞耻,毫无亲情,不从父命,辱没门风的女子,根本不配做萨家的女儿!老太爷越想越气,盛怒之下挥毫泼墨,一纸书信生生扯断了与萨玲珠的父女关系,自此之后,对与萨玲珠和乔仲文有关的事情,不闻不问。

经过精心的调养,还有对于对萨秋溟的责任,萨老太爷的身体慢慢的好转,更是将自己毕生的心血都放在了这个孩子身上。二人之间的感情与日俱增,祖孙二人更相为命,一过就是十几年。

唯一让萨老太爷感到欣慰的是,萨秋溟是个有出息的孩子,不枉自己对他的栽培。自小聪明伶俐,而且身为男子却心细如尘,对待长者恭顺体贴,几乎遗传了所有萨老太爷的优点。越是年长,老太爷看他越是顺眼,从小老太爷就把他时时带在身边,生意场上的事儿萨秋溟接触的也不少,舞勺之年就已经开始逐步接手生意。

萨秋溟在萨家老太爷面前一副大好青年的模样,事实上却是个的的确确的腹黑人物,从小在生意场上厮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此番得到消息乔奈要来苏州萨家,多年不曾联系的亲人此番不知有何目的,萨秋溟便打算先会会对方,日后也不必被人打个措手不及,及时做好准备。

也正是因为此番考虑,他才会提前出了苏州城,却不料因为有些事情耽搁了行程。扑了个空,又和自家下人联系不上,他才有了树林里半路拦车这一幕,只是没有想到,无巧不成书,那架马车上坐着的,就是他的目标,乔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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