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会儿还小,对于夫人没有太多的印象,只觉得夫人长得很美,说话不是很温柔但是暖暖的,出口成章,对待下人也是极为和善。”沉吟片刻,卿曼轻轻回答,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赞美之词,但是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钦佩。不过,她话锋却极快的一转,颇有些不屑的味道,“至于现在的夫人,虽为同胞姐妹,德性只得夫人十之三四。”
乔奈一挑眉,还以为她会说不及萨玲珑的十分之一,十之三四?看来评价还挺客观的嘛。刚想要调侃一番,乔影却忽然开了口,“前面有人。”
乔奈眯着眼睛朝前望,果然模模糊糊的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她盯着前方,手却拍了拍身边乔影的肩膀,对于他的时刻警惕,不禁有些无奈,道:“乔影,别总是那么紧张。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除了有个好爹就什么特别之处都没有了。你天天这么紧绷着,好像全世界都与我为敌似的,这样很容易给我造成压力呀。”
乔影对于她的抱怨不以为意,轻描淡写的道:“保护小姐是属下的职责。”
“可是你也不用总这样如临大敌似的呀,放松点儿,没人认识我,也不会有人要害我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
“……”
完全没有达成共识的可能,这个榆木疙瘩!她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乔奈的本意是不去理会那人,直接走就好了。然而对方却仿佛早就看到了这一行四人,待他们走得近了些,便走到道路中央,挥了挥手。路被挡住,乔影慢慢勒紧缰绳,放慢了速度,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方。
来人是个男子,大约就是十八九岁的模样,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衣襟和两袖上分别绣着金色的菊花,头上戴着八宝攒金宝玉带,上嵌六颗拇指大小的黑色玄石,手握银边青罗扇,扇尾缀着弧形翡翠,一身着装富贵逼人。
乔奈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此人长得很是俊朗,眉目含笑,自有一股风流之情。玄色本应给人一种庄严之感,可这人懒懒散散的站在那里,又让他突出了放荡不羁的痞气,眼眸却是清亮。
“吁……”马车停了下来。
无故拦车,不由得让车上的几个人警惕起来,戒备的看着他。多少年的训练,乔影的眼神犀利的可怕,记得有一次他略微不悦的眯了眯眼,竟让一直无谓的乔奈心下戚戚。而如今,面对这样的眼神,那男子恍然不觉,在四个人身上环视一周后,笑嘻嘻的走上前,在乔奈的跟前停下来,道:“小妹妹,能让我搭个车么?”
不知为何,只是初见,乔奈对这个人却很有好感。他这样痞痞的凑过来,要是往日早被她直接忽略或者派人打发了,而今她却有了些兴趣,学着他的样子,反问道:“当然可以,不过我为什么要让你搭车呢?”
那男子双臂环胸,用扇子支着下巴,笑道:“看我风流倜傥,这样小小的要求,应该不会有人拒绝吧?”
卿墨一声嗤笑,看着男子的眼神含着轻蔑。他回过头去,看着卿墨的不屑,丝毫不以为忤,“怎么,这位姑娘,难道在下说的不对吗?”
“花孔雀。”
“卿墨,不得无礼。”乔奈低声训斥了一声,眼前的男子虽然有些无赖的感觉,但眼眸清亮,别看他表面上笑嘻嘻的不在乎,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事实上却是个很有攻击性的男人。这种人轻易是得罪不得的,更何况,此人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几句话的功夫便让她生出亲近之感。她假意为难了一会儿,道:“是不好拒绝,可是马车实在是太小了,真真可谓寸土寸金,若是载你一程也无不可,就是……”
男子见乔奈的眼神毫不回避的在他的发带和扇子上徘徊,听着那话不禁心底失笑,对这么稍显稚气的少女多了一丝好玩儿的心态。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声音清亮,带着一丝笑意,道:“这两样东西本事身外之物,姑娘若是喜欢,选一件去便罢了。”
“这怎么成,公子既然随身佩戴,必定是您的心爱之物。小女子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但最基本的礼貌还是懂得,君子不夺人所好,小女子还不至于向阁下伸手要东西。”
男子听了这话,笑容更是大了,看着乔奈的眼神也不避讳,满含笑意,道:“既然如此,为了答谢小妹妹载我一程,这把扇子算我送给你的,好不好?”
乔奈伸出手,接过扇子,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人的笑一僵。
由于半路加了一个人,几个人的位置又有了变化。乔奈卿曼和那个男人坐在马车里,乔影和卿墨还是一个驾车一个骑马。车厢的帘子放下来,但还有很浓郁的茶香从里面飘出来。
“好茶。”
男子坐在里面,丝毫不因为这是别人的车而觉得拘谨,悠闲的样子倒像他才是这个马车的主人。
卿曼一直在里面伺候着,茶水沏沏泡泡的颇为讲究,乔奈看了一会儿看不出什么门道,便将注意力放到了抢到手的扇子手里。上面本以为还有些山水画,却不料打开之后,只有四个大字——福祸相依。
乔奈咂了咂嘴,不禁一笑,道:“很有深意嘛。”
男子闻言,瞧了过去,也是一笑。看着乔奈拿在手里的扇子,甚是不舍,他忍了半天没忍住,道:“我还以为小妹妹会更喜欢我头上的八宝攒金宝玉带。”
朝那发带看上一眼,乔奈不在意的转回视线,笑容清淡,却透出奸诈的味道,道:“公子送我这把扇子,自然是更喜欢那发带。方才小女子便说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自然不会失礼的索求公子的心爱之物,即便那是公子主动送给我的。你说呢?”
啧,这跟头栽的。
男子苦笑着点点头。
卿曼把茶沏好,分别放到乔奈和男子的跟前。男子端起来,放在鼻端闻了闻,对卿曼又是一番称赞,卿曼礼貌的一点头,退到了乔奈的身后坐了下来。
“公子贵姓?”
“在下萨秋溟。”他一边喝茶一边随意的回答,“小妹妹,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萨公子呢?”
“噢,我去江南。”乔奈一歪头,有些意外,道:“好巧,我们也是。”
萨秋溟眼底闪过一丝惊喜,他懒洋洋的凑到乔奈身边,道:“小妹妹,你看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不如一路做伴,一起走吧。”
若是寻常女子,被人忽然挨近,定然会羞恼。乔奈非那些男女之防很重的女子,对于萨秋溟的动作,也没觉得有些不妥,只是身后的卿曼一动,却被她悄悄的制止住了。她低声笑了笑,道:“甚好,公子是南方人?”
“嗯。”
“听口音似乎不像啊。”
萨秋溟一笑,再开口时已然换了口音,道:“在下喜欢游历,所以大江南北的语言都多少懂一些。”
“是吗?公子真是学识渊博,”乔奈一听这个,眼睛一亮,兴致勃勃的问道:“小女子也喜欢那些山川河海,可惜身为女子不能随意出门,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能听公子给我讲讲那些趣闻?”
萨秋溟一笑,道:“小妹妹喜欢这些,我求之不得。”
其实说起来,乔奈并非她自己说的什么都不懂。相反的,通过交流,萨秋溟对乔奈有了一番新的认识。乔奈在现代虽然最后几年一直被关在精神病院,但是从小到大,因为乖巧聪明,她接受的教育和享受的生活都是极为高等,她的父母曾经也为了她能够有个好的学校或者为了她的私欲,宁愿自己受苦受累。所以,可以说,乔奈小时候就已经为她娴静优雅的行为举止奠定了基础。后来虽然被关进精神病院,但医院里的基础设备还很完善,电脑也是有的,只不过除了医生和乔奈,很少有人动。再加上段翼经常和她聊天,天南海北,无所不谈,她的知识面还是很广阔的。
这样一来,萨秋溟和她更是投机,二人聊得兴起,几天的时间过去,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萨秋溟因为从小在外游历,所以大道小道知道得多,基本上由他指路,可以省很多时间。过了星罗镇,几人从客栈出来,看天色雾蒙蒙的,阴云密布,乔影道:“小姐,今天阴天,估计一会儿就会下雨,我们在这里暂住一日还是继续赶路?”
这里乔奈做主,几个人很一致的询问的看向她。天气预报是个多么重要的东西啊,她在心里感慨,抬头望了望天,忽然眼睛一亮,道:“继续赶路,今天咱们好好的吃一顿。”
“今天若是赶路的话,傍晚会到下一个小镇,不过那里的东西很是粗劣,你说的好好吃一顿,似乎不太可能。”萨秋溟及时开口。
乔奈白他一眼,道:“谁说吃那些东西了?卿曼,你现在去收拾行李,顺便给卿墨些银子。卿墨,买些羊肉回来,顺便葱姜蒜、酱油醋、还有麻酱什么的厨房里的作料全都买些回来。”
几个人不明白买这些东西要做什么,她还偏要卖关子,等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准备好后,通通装进马车,几个人驾车继续向江南行进。
走上官道没一会儿,雨就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了,雾还不算大,基本上能看清路,乔奈就把乔影也招呼进了马车,把车厢门打开,让马儿自己朝前走。下雨天气温总是比往常的天气稍稍低些,卿曼在一边沏好茶递给其他人,萨秋溟就凑到她身边,不时夸她两句。卿墨不知是何原因,从第一次见到萨秋溟就很不爽,一见到他便要冷嘲热讽一番,被乔奈呵斥了也不加悔改,好在萨秋溟也并不是真的在意,久而久之,乔奈也不怎么管了。这会儿瞧见他又缠着卿曼,卿墨也凑过去继续找茬儿。乔影默默地坐在角落里,不时的看着外面的马儿是否走偏,沉默的让人忘记了他的存在。
只有乔奈一个人是真真正正的忙。她往盆里蓄满热水,又洒满了作料,盆的四周系上细细的锁链,勾在马车的顶棚上,又燃起一个炭火盆,放在吊着的盆下方。拿出五个小碗,把活好的麻酱加上点香油香菜分别到里面。接着他捅了捅一直没吭声的乔影,“乔影,刀工如何?”
他瞅她一样,点点头,“还可以。”
乔奈拉过一旁的抽屉,手摸了摸,翻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塞到他手里,又把卿墨买的两大块羊肉拖过来,道:“给你,把这肉削成片儿,薄薄的。”
这可是进贡的匕首!乔影接过来的时候,眼角不由得抽了抽,没好意思说出口。萨秋溟就不同了,看着乔影手里的匕首和羊肉,不禁怜惜的摇摇头,“啧啧,真是暴殄天物。”
已经下手的乔影手一颤,羊肉片儿掉在了地上。乔奈眼睛一眯,迅速的回过头,横了萨秋溟一眼,后者无辜的摸了摸鼻子。
等乔影的羊肉片好之后,马车中央的水差不多也开了。一股浓郁的辛辣香味儿飘了出来,萨秋溟不再和卿墨斗嘴,兴致勃勃的瞧着那盆里的东西,吸了吸鼻子。
“这是什么?”继续向前凑得萨秋溟被乔奈狠狠的一巴掌推了回去,好奇的问道。
“咱们的午餐。”
“把羊肉放里面吗?”他怀疑的看了看那底下细细烧着的炭火盆,“能熟么?”
“哪儿那么多问题。”啰里啰嗦,乔奈不耐烦的斥责他。
“我这不是为了大伙儿考虑嘛。”笑嘻嘻的接过小碗,他率先抓了一把羊肉扔进盆里。
下雨天的时候吃涮羊肉,别有一番情趣,刺激的味道让几个人吃的满头大汗,边吃边觉得舒爽。心情正好,几个人也没怎么注意外面,进了前方的小树林儿没一会儿,耳边响起一声惊雷般的吼声,“呔!来人停下,滚下来!!”
乔奈给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碗差点脱手而出,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把东西食具放下,朝外看去。六七个大汉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手里拿着大斧头,正怒视着马车里几个吃得正香的几个人。
一瞅着打扮,标准的山贼土匪,乔奈眼睛一亮,终于看见真人了。接下来是很熟同时很俗的开场白,“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乔奈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那为首的大汉有些不悦,皱着眉头,吼道:“小娘皮,你笑什么!”
此言一处,马车上的五个人都是眉头一皱。乔影自从被送到乔奈身边之后,在他心中,乔奈几乎已经被摆在了神祗的位置上,如今被人这么侮辱,心中不由大怒,他的手一握,就听见“呜!”的一声,为首的大汉蹬蹬退后几步,被后面的人接住,他双手捂着嘴,咿咿呀呀的说不出话来,但是双手的指缝之间,却又鲜血,犹如自来水一般,哗哗的流了下来。
乔奈惊诧的睁大了眼睛,低呼一声,有些不可思议的回过头,看着仍然保持痞痞笑容的萨秋溟,半晌才点了点头,道:“真人不露相,萨公子好身手。”
萨秋溟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笑得张扬,近乎自负的骄傲。
乔奈一行人的敲山震虎,让她们很容易的从山贼中走过。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萨秋溟的那一手功夫却让乔奈很感兴趣,那时打碎山贼头头牙的是一颗花生,这个认知让乔奈啧啧称奇,不由感叹这得需要多强的内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