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奈坐在床边看书,时不时的看看日头,巳时已过,乔曦月却并没有回来。再有趣的书也看不下去了,她随行把书往床上一扔,走到窗前双臂用力一撑,坐在了窗沿上。
她的身子娇小,蜷起身子刚好够塞到窗子里,便后背靠着窗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头望着大门口发呆。
过了不一会儿,有人走了进来,听到声音,乔奈神色一喜,抬眼望去,略微有了些失望。来人并非她久候的乔曦月,而是负伤多日未曾见面的小红。
小红早已听说乔奈醒了,本想早早来请安,奈何身子伤势太重,在床上卧病躺了数日,今日微微好转,能够下了地,这便立时来了。她一进门,便见到乔奈大刺刺的坐在窗上,见到自己先是一阵失望而后便平静了。
她这些日子虽然不能动弹,但是人还是清醒的,因此该知道的事情一件也没有落下。至于乔奈为何忽然对乔曦月改了态度,一下变得亲昵起来,她也说不准缘由。只不过相处的久了,她也觉得这个大小姐越来越高深了。
小红为人谨慎,极难让人看出心事,对于乔奈的举动,她也不过是心中诧异,面上却是一派平静。这样知分寸的举动,自然也看在了乔奈的眼里,对于小红,便也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小红本走着直线,后来又绕过去走到了窗下,见乔奈高高地坐在上边,守着规矩垂下头,双腿曲成九十度,道:“婢子小红见过小姐。”
“嗯,”乔奈应了一声,瞧见她还不甚利索的身子,皱起眉头,道:“你的伤既然没好,来这里做什么?我早已吩咐下去让你安心养伤,难道有人为难你不成。”
小红慌忙解释道:“小姐莫怪,没有人为难婢子,婢子今日前来,是有事告诉小姐的。”
“事情可要紧?”
“要紧。”
乔奈扫了院子一眼,道:“外面寒重,你到屋里来说吧。”
“是。”
小红又绕回去从正门进了厢房,乔奈早已经从窗上下来,坐在了椅子上,等着她。小红在乔奈跟前站住脚,而后郑重其事的跪了下去,道:“小姐,婢子今次前来,是向小姐效忠的。”
乔奈微微讶异的挑起了眉,忽然来了兴致,问道:“噢?此举何意?”
小红重重得俯首在地,额头紧贴地面,身子压得极低,做了个五体投地的姿势,道:“小红愿意追随小姐,日后唯小姐马首是瞻,永不背弃!”
乔奈总算听出了她的来意,道:“你是来向我投诚的?”
“是。”
“为何?难道丞相大人对你不好?”又见小红如此卑微的姿势,有些不舒服,“抬起头来回话。”
“是。”小红依言抬起头,道:“丞相大人命小红来照看小姐,并非小红就是丞相大人的眼线。如今小红认为小姐是个值得人跟随的主子,便起了高攀之意,婢子……”
乔奈忽然打断她,道:“莫说这些场面话,省得让我懒去理你。”
“……”小红闻言止语,盯着地面狠瞧了会儿,后来一咬牙,定了心神,答道:“回小姐,如今小姐身边势单力薄,没有得力助手在丞相府举步维艰,婢子亦不想趋于人下,所以愿助小姐一臂之力,以求日后无人能欺。”
“笑话,你怎么就知道我在丞相府举步维艰,从前那十几年我可曾被亏待过么?”乔奈一声嗤笑,状似不屑。
小红却笑了起来,越发的从容,道:“小姐十几年来与世无争,自然不会有什么人与小姐争锋。而今……”
“而今如何?”
“而今小姐教训了小翎,便是与二小姐结怨,后又于夫人争执,已是两面树敌。小姐十几年来隐于闺阁之内,丞相府中关系错综复杂,小姐身边没有熟悉的人为您提醒儿,地利人和皆处于下风,对您甚为不利,婢子在丞相府混迹已十三年矣,虽不能保您十分胜利,但定能助小姐立于不败之地。”
乔奈听了心中一动,半晌,笑了起来,道:“小红,你怎么就这样笃定我会要了你呢?要知道,如今你的卖身契还握在夫人的手中,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别人派来的?”
“小姐,婢子是真心想您投诚的。您也不必再试探婢子了,与婢子说了这么许久,想必小姐已经信了婢子吧。至于卖身契,当初小红是非常动心,可是现在小红找到了比卖身契更有价值的。何况,不出三天,卖身契必到小姐手中。”
乔奈听了笑意一敛,奇道:“此言何解?”
“小姐为了卖身契去找夫人,此事早在您动身的时候,丞相大人便已经知道了。如今小姐铩羽而归,以大人疼爱小姐的性子,必然会亲自取了卖身契,送到小姐的手中。”
“疼爱我?”乔奈怀疑的摇了摇头,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嘲弄道:“我看未必呀。”
“小姐想必是当局者迷了,这十几年来,小姐能够在丞相府中过得舒心,可不都是丞相的照料。只不过因为小姐的不喜,丞相从不出现在小姐面前罢了,连关心亦送得小心翼翼。”
“听你这意思,倒是我的不对喽?”乔奈轻笑道。
“婢子不敢!小姐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婢子天资愚钝,不配妄自忖度。”
乔奈看她诚惶诚恐的样子,恍惚了一下子,而后忽然清醒了。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习惯了高高在上,习惯了别人对自己的卑微?她的神色一黯,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了,不禁叹道:“起来回话吧。”
“是。”小红站了起来,腰上一酸,伤口处有些不适,踉跄了一下。
乔奈瞧在眼里,又道:“罢,还是坐下回话吧。”
小红闻言一惊,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乔奈一眼,道:“小姐,这似乎不合礼数。”
“哼,礼数?”乔奈不屑的一瞥眼,“你是不是想追随我?”
“是,小红唯小姐马首是瞻!”
“好,我便给你个机会。”见小红满面欢喜,她又道:“你记住,在我这里,没有规矩,只有命令——我的话,便是唯一的命令!”
“是!”小红心甘情愿的大声应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大小姐此人心藏鸿鹄,定是做大事的人。
“继续说吧,丞相到底如何疼爱我?”乔奈嗤笑一声道。
她还从没有见过乔仲文,而且又并非自己的生身父亲,所以怎么也不肯称他一声爹,索性跟着小红,唤了一句丞相大人。然而小红听了却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似乎理所当然。乔奈看了心里又是一点头,处事不惊,从容淡定,是个不错的人才。殊不知,小红之所以没有意外,是因为当初乔仲文娶了萨玲珠之后,父女二人彻底闹翻,从此之后,乔奈再也没有喊过乔仲文一生‘爹’。
“小姐可曾记得三年前,四夫人五夫人来卧珍轩那次?”
乔奈自然不记得,却没有在小红面前声张,点头敷衍道:“唔,怎么?”
“小姐有所不知,她们上午被您赶出了卧珍轩后,下午就被丞相大人一纸休书,赶出了丞相府。”
“噢?”乔奈确实吃了一惊,又道:“若是丞相大人如此疼爱的话,我的伤又如何解释?”
“青丝敢伤害小姐,这是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大人对小姐的疼爱,全府上下也就小姐您不愿意相信罢了。青丝这么做或许是夫人指示,毕竟……”说着,她瞄了瞄乔奈的脸色。
乔奈最烦别人说话说一半,顿时不耐道:“别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就说。”
“毕竟自从大夫人去世之后,夫人一直受颇受大人宠爱,或者,她是在试探丞相的底线,看看她与您在大人心中,孰轻孰重?”
“呵,无知妇人!”乔奈听了觉得有理,顿时觉得萨玲珠的举动无聊,自己的伤受的冤枉,怒火中烧!
小红却笑道:“小姐何必动怒,这事丞相大人岂会袖手旁观?大人治家素来严禁,这次青丝又触及大人的底线,此次青丝,只怕小命不保。小姐只需耐心等待,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的。呵……”
乔奈和小红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结束了这次愉快的谈话,道:“你这便去休息吧,什么时候伤势完全好了,什么时候在来找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