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瞬间的惊慌失神中,吴言手中的手机啪的掉到了地上,片刻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过了半晌,她才慢慢转过来。
前一秒,她爱他到几乎想跟他表白,后一秒,却被告知她爱的这个国际刑警保利诺是个冒牌货?
她转过头来,保利诺就站在她眼前,还是一摸一样的那个人,一摸一样的容貌,一摸一样的身材,一摸一样的声音。但是,有什么地方已经不同了。他的脸上再无以前那种关爱,他的眼神里浸透了冰冷,他全身上下都是凌厉的,咄咄逼人的气息,嘴角无情的下翘,没有一丝笑容。以前的阳光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没有温度的眼神。从他心底里,灵魂深处,一种对她充满敌意的冷酷再也没有任何掩饰的穿透出来,直直扎在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刚才那个电话里的人没有骗他。
“你是谁?”吴言几乎是脱口而出。
保利诺冷漠的眨了眨眼睛,看着前面这个中国女孩。枪口就在她的脑门几厘米之外,她却居然没有惧色。
不愧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一个小女生,天不怕,地不怕,从来没见识过这个世界真正残酷的部分,天真的以为构建这个世界的材料是爱和正义。
“也好,这样,我就不用在你前面再演戏了。”
保利诺――或者说这个自称保利诺的男人,俯下身,捡起手机,对电话另一头的那个人说道:“保利诺,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允许你做这种事,如果再度发生,我就从你最小的女儿开始。”
说完,他按掉通话,不过自始自终,他的枪口都非常职业化的没有让吴言的脑袋偏离它的杀伤范围。然后他直起身:“不用激动,吴言小姐,我曾经一度想过要告诉你真实的一切,即使现在也为时不晚,只是很多时候人类接受真相的能力比接受谎言的能力差,所以我选择隐瞒。坐下来吧,”他用枪口指了指一张凳子。
吴言坐了下来,她的眼睛也带着同样的敌意,毫不客气的跟他对视。
“我的真命叫乔瑟裴.乔万尼,我不是西班牙人,我是意大利人,你知道埃及文化的历史有一位赫赫有名的考古人物叫贝尔佐尼.乔万尼·巴蒂斯塔吗?”保利诺――不,乔瑟裴收起了手枪,坐了下来,双眼直视着她。
怎么会不知道?在图书馆里借阅关于古埃及的书的时候,她曾无数次的看到过这个历史学家对他褒贬不一的名字。这个人跟塞提一世的宝藏可以说有着极深的渊源。吴言脑子里努力地回忆着。
据说此人早年在伦敦的一家马戏团里做过大力士。后来来到了埃及,那个时候,埃及的文物还没有被充分开发。裸露在地面上的几千年的古董到处都是,但是没人去管。在偶然的情况下,他发现了这些文物是欧洲各大博物馆和考古专家梦寐以求的宝贝,于是开始向这方向发展。他在埃及做了5年搜集古物的工作,从刻有圣甲虫的宝石到方尖碑,只要看到的东西他就不放过。当时可能根本没有什么对于文物发掘这类行为的法律约束这类活动。所以同所有人一样,贝尔佐尼的考古手段也是相当粗暴。他大量使用榔头和铁钎。遇到密封的古墓需要打开时,他就不顾一切地用力把封顶打得粉碎。通过这种手段,他发现的大量的文物被运到了欧洲,被展示,被研究。虽然说他破坏了很多东西,然而他在底比斯――也就是古代卢克索的穆鲁克山谷发现了一批古墓,其中有就有塞提一世的陵墓,可以说是为埃及的考古业做出了巨大贡献。穆鲁克山谷正是后来被人称为国王谷的地方。
塞提一世坟墓的开掘为国王谷中后来的许多重要发现开辟了道路。后来1818年,贝尔佐尼还打开了吉萨的第二座金字塔,卡夫拉墓,接着发表了颇具考古研究价值的探险记《埃及和努比亚考古发掘记》。他最后死于前往廷巴克图探险途中。
贝尔佐尼可以说是充满了传奇的一个人,但是,这个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等下,乔瑟裴.乔万尼,贝尔佐尼.乔万尼·巴蒂斯塔。。。。。。。不会吧?
“没错,”乔瑟裴好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接下去说道:“他是近代最早在塞提一世陵墓寻宝的人,同时他也是我的祖先,我是他的第10代曾孙。”
吴言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历史上对贝尔佐尼的记载就此结束了,但是实际上他的家族对考古的努力并没有就此结束,也没有因此中断对埃及古老文化的热爱。他的后代仍然一代又一代的进行着探索的旅程,不过,”他停顿了一下,“可能是以不大光明的形式。”
“走私?”吴言用很鄙视的口气接道。
乔瑟裴看了一下她的表情,没有理会她的口气,继续说道:“是的,不但如此,我们甚至以此谋生。你也许看不起,但是有时候,这个方式提供的渠道却可以让你比那些生活在大学里的老教授们看到的真实的历史宝藏多得多。”
“贝尔佐尼发现了塞提一世的坟墓,他曾经热切的期盼看到塞提一世的珍宝,然而里面除了一尊雪花石膏棺材,什么都没有,这是他终身的一个遗憾,也是我们家族世世代代的遗憾,每一代人,都不会忘记这个我们祖先未曾实现的理想。比起这个世界上其他众多的塞提一世宝藏的寻宝者,我们有更加坚定的决心,而且对我们来说,找到宝藏是家族的终身梦想。只要宝藏还没找到,我们就不会停止努力。我们家族的人基本上都在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有分布在全世界的考古学家,黑市文物交易者,古文物协会会员,海关工作人员。。。。。”
“那你们跟*之翼又有什么两样?”
乔瑟裴似乎丝毫也不介意吴言憎恶的口吻,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别人对他职业的态度:“你知道埃及到现在已发现的有多少古墓吗?你知道这些已发现的古墓中有几座是未被盗墓者挖掘过,里面的文物是通过正规途径进入博物馆的?”
吴言哑然。
“寥寥可数,图坦卡蒙墓大概是其中的硕果仅存者。专业的考古学家输给这些盗墓者输的一塌糊涂,不管他们如何看不起盗墓者,但他们仍然是发掘古物事实上的惨败者。绝大部分的古文物,在他们有机会看到以前就在黑市上被拍卖进入个人的收藏。如果我们用当一个规规矩矩的考古学者来满足我们对古埃及文化的热爱,很多瑰丽的宝物我们可能永远无法得见,很多内幕消息我们也永远不会知道。我们祖先的遗愿大概永远无法达成。”
“听起来是很漂亮的借口。”吴言不屑的说。
“所以不用惊讶,当中国和埃及同时两位德高望重德考古学家被谋杀,我们家族第一时间感到了不对劲,觉得需要参与处理。在国际刑警工作的内线提供给了我被派往埃及调查的刑警的信息,于是我绑架了他跟家人,用他家人的姓名要挟他的配合。我伪造了一系列证件,还修改了国际刑警内部个人的档案,以看起来跟我个人完全符合。”
“你不知道你是在犯法?”
“相信我,对于法律,我理解得要比你深刻的多,它是可怕的,但也是可以被利用的。”乔瑟裴嘲讽的说。
“你要怎么对待那个国际刑警?找到宝藏后杀了他?”
乔瑟裴半天没有回话,只是用没有表情的眼光看着她,看得她从头到脚觉得慢慢被冻结:“我倒觉得,吴言小姐,你应该担心的是我要怎么对待你吧?”
吴言笑笑,但是很凄惨:“那个时候,你是说真的,对不对?”
“什么时候?”
“在巴黎,你说你不交出纸条,对方要杀了我也无所谓,你是真的不会为了我交出纸条的,是吧?”
乔瑟裴以沉默回答。
眼泪不顾她的意愿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来。她真是太傻了,竟然轻易的相信一个骗子的话,还为他付出感情,什么照顾,什么接吻,都是逢场作戏,她却信以为真。他还假惺惺的告诉她什么队伍里有内奸,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看到吴言的泪水,乔瑟裴流露出一种温柔的表情,但仅仅只是一闪即逝。
“还有,你跟我说什么有内奸,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对不对?那个内奸就是你自己,是你跟*之翼勾结想把我们都杀掉——”
“不,我没有。”乔瑟裴这回否认了。“你觉得如果我想杀了你们,我需要借助别人吗?”
吴言愣了愣,是的,确实如此,如果想杀他们,他实在有太多太多机会了。
如果这样的话,除了巴黎那次,他还好几次在他们被袭击时救了他们呢,尤其是她。如果不是互相勾结演戏,那难道是真的?
一条洁白的纸巾出乎意外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擦去她的眼泪,吴言先是吃惊的抬起头来看着乔瑟裴的动作,以为以前的那个保利诺是不是回来了?但是当她接触到他那依然冷淡的眼神,马上别开脸:“好了,告诉我你要怎么处理我吧。”
沉默了数分钟后,乔瑟裴缓缓开口:“我不会杀你,我不想影响我们这个团队的人心,我还需要这些人帮助我把寻宝进行下去。不过,我要你保守秘密。如果发现你对任何人透露,你知道,我不只会杀了你,还会杀掉所有你告诉的人,你知道我能做的到。所以,吴小姐,不要试验我。”
吴言心猛地一沉,她以为乔瑟裴最多杀了她灭口,但是没有想到他却以别人的性命做要挟来逼她继续合作,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但是现在却要忍受跟这样一个做下绑架,走私等罪行的犯人一起继续寻宝。
“那你告诉我一件事,”吴言几乎用了半天时间,才下了决心,问出这句话。因为她怕接下来乔瑟裴告诉她的,会让她愤怒的恨不得马上扑上去杀了他。
“说。”
“你跟*之翼到底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你就是勾结*之翼杀了——”这句话仿佛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大汗淋漓,浑身战栗。
否认吧,乔瑟裴,求求你。如果你不但欺骗了我们全部人,甚至还参与了谋杀爷爷,那——
“我没有。”乔瑟裴好像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什么,打断了她的话。“信不信由你。”
吴言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强行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乔瑟裴的枪还在他手上,他的眼睛正在敏锐的捕捉她脸上每一寸的表情变化,她明白没有什么心思可以逃得过他的审视,算了,先忍一时,从长计议。
“好吧,”她咬牙说道。“我答应继续合作。”
乔瑟裴什么都不说,继续打量着她,直到那种眼光里的阴冷让她都觉得冷到了骨头里,他才说:“好吧,那你可以走了。还有,以后不要随便进入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