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妮耶跟吴言跳回到船上,她们现在需要鱼,更多更多的大鱼。
但是大池子里的鱼终究很有限,先前为了保利诺已经耗掉了不少。他们一再努力,也只抓到很可怜的一.堆。
看着那堆马上就要成为食人鱼口中餐的鱼,吴言觉得自己也好不了多少。她很清楚,她不会游泳,虽然可以用狗刨式糊弄几下,但是食人鱼是不会原谅她的。海妮耶虽然会游泳,但是也绝对不可能游的像保利诺一样快,至于阿勒夫,更是提都不用提。
等到她们找遍了也无法再发现多一条鱼时,两个人也都已经累得不行了。她们气喘吁吁的坐在船板上喘着气,看着那堆鱼。鱼并不多,恐怕喂饱池里那群食人鱼的时间并不够让他们三个人都游过去。
阿勒夫沉稳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你们走吧,我留在这里。”
海妮耶吃惊的抬起头:“阿勒夫,你在说什么?无论发生什么我们也不能丢下你的。绝不可能!”
“你们知道我的情况,”阿勒夫温和的说,态度平静的就好像他只是在给她们讲授考古学知识:“我没有可能游过那个泳池的,而鱼的数量有限,我不如把机会留给你们。我来扔那些鱼下去,你们两个一同游过去。”
不行,绝对不能这样。吴言的脑子飞快地转着。看着池子,又看着那些剩下的鱼。然后她站起来:“阿勒夫,我们把鱼装在一个大袋子里,拖到对岸让保利诺来扔。保利诺的防撕裂衣裤会让你穿上。我和海妮耶一起游过去,你则让保利诺用绳子拉着你过去——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在水里闭住气息就好。”
“这个主意不错――我们三个人一起游,没错,就这样,”不容的阿勒夫有任何反对意见,海妮耶就跟着很坚决地说道。
吴言站起来,高声的把她的想法说给对岸的保利诺,但是她心里很清醒的意识到一点,就是自己菜鸟级的游泳技术,绝对不可能逃过食人鱼的围追堵截。
但是如果自己成了食人鱼的食物,可以确定的是,海妮耶和阿勒夫就会有时间抵达对岸。
片刻有眼泪几乎要从她眼睛里涌出来,但是她努力忍住了。不管怎么说,可以跟爷爷在天堂里相会了,也很不错,不是吗?
保利诺点了点头,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把系上线的铁钩扔了过来,分成几次把她们装在袋子里的鱼拉到对岸,然后把衣服给她们拉回来。一切准备就绪。
“好,准备!”保利诺喊道。
“你真的可以吗?”海妮耶怀疑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吴言。
吴言点点头:“没问题!”然后她走过去抱住阿勒夫:“阿勒夫,努力!你一定可以的。”
“亲爱的孩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阿勒夫眼里闪动着泪花,“我会努力,真主会保佑我们。”
第一条鱼被扔进了池子,食人鱼立刻开始激烈的争夺和撕咬。阿勒夫闭住气息扑通一声就跳了下去。海妮耶和吴言也不敢浪费分秒时间,一头扎进池子。
保利诺用力地往后拉绳子,在他的拉动下阿勒夫以丝毫不慢于海妮耶的速度前进,海妮耶从小到大一直坚持游泳锻炼,所以游的虽然比不上保利诺快,但是也并不慢,只有吴言很快就被拉下了。
鱼被一条接一跳的扔进去,阿勒夫和海妮耶差不多已经到达了对岸,但是吴言才到一半距离。
保利诺仍完最后一条鱼时,脸上也开始冒汗了。他知道,食人鱼将会闪电般地掉转头来,把池子里一切鲜活的生物变成一具白骨。
但是,不知道是真主真的保佑了他们,还是食人鱼对于接二连三仍进去的大鱼真的觉得有一点吃饱了?这次它们掉转头来的速度并没有像保利诺那次那么快。阿勒夫和海妮耶已经差不多安全抵达了对岸。
吴言在水中看到了同伴的情形,这让她至少松了一口气,但是她也感受到了身后水波的翻涌,她知道那是什么。
第一条鱼已经追上了她,猛地一口咬在她腿上,如刀片般的尖齿锐利的扎进她的腿上。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让她在水中发出一声尖叫,更要命的是这又影响了她的速度。
就在这个时候,一根绳索从天而降扔到她前面,她听见保利诺在叫:“抓住绳子!”
因为海妮耶和阿勒夫已经到了岸上,因此保利诺立刻火速把绳子拆下来,扔给吴言。
她使尽全身的力气,扑上去抓住那条绳子,这却让她呼吸急促之下喝进一大口水。她在水里挣扎了几下,把那口水吐出来。这使她慢了好几秒。
她伸手抓住绳子,脚用力的蹬水。但是就在这几秒之内,形势已经发生了急转变化,一切都无法阻止疯狂的鱼群赶上她了。她的腿上连续的传来食人鱼锋利的牙齿撕咬她肌肉的剧痛。她后方的水开始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向四周蔓延开来。
“不,不——!”她发出凄惨的喊叫,“保利诺,救——”
她本来是想说“保利诺救救我”的,但是只来得及说出一个“救”字,鱼群已经从她的腿处游上来包住了她的全身,将她往水里拖去。她歇斯底里的挣扎,想把咬在她身上的鱼群甩掉,但是那些尖尖的牙齿已经深深的咬进了她的肉里。随着鱼群的撕咬,更多的鲜血从她身上喷涌而出,把池水染成一片鲜红。迅速的有几块地方已经露出了里面的白骨。值得庆幸的是她现在已经丧失疼痛感了,意识逐渐模糊。
没有人能够跳下来救她,她知道。
当几只鱼啃掉她的眼球时,她的前面终于从血红彻底转变为一片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狭窄的,黑暗的隧道前。接着,她发现身边的一切突然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开始后移――实际上,是她自己的正在飞速的向前穿越那条隧道。她的身体好像没有了平常那种有重力的感觉,变得非常轻。
她隐约能看到很多身影在她身边,这些身影模糊不清,但是她心里却似乎很清楚知道他们是谁。都是她死去的朋友,或者亲戚。
奇怪的是,她似乎没有任何恐惧,因为这些人都在对她散发着一种非常友善的气息。她心里唯一的念头是,我在哪里?
然后她在这些人里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天哪,她几乎要惊呼起来――爷爷!竟然是爷爷
她想跑过去,抓住爷爷,拥抱她,但是来不及了,她的身体被一种极大的不知名的力量拉扯着,一直到她穿出整条通道为止。
一穿出通道,一道强烈的白光向她照射而来。无比的明亮,无比的耀眼。奇怪的是,她的眼睛完全能直视那道白光,不会感到刺激,更不会因此瞎掉。那道白光跟太阳光完全不同,不带有任何伤害性,相反,它似乎有生命,它的光芒传递着包容,温暖,和爱。在白光前面,她的心情完全的平静了下来,安详又喜悦。所有负面的情绪,不安,焦虑,烦躁,苦痛,似乎都被奇妙的转化了。
“你做好准备要走了吗?”她听见白光跟她说。但是那不是一种声音,那是一种直接的思维上的交流,没有语言,思想就这样直接传递到她的脑子里。
“要走?”
“是的,离开你原来的世界。”
“哦。。。。。。不,虽然这里感觉很好,但是,我想,我还有任务没有完成,我希望可以回去。”
“你确定吗?”
吴言再想了一下,点点头:“是的,确定。”
“可以,那么你就回去吧。”
“你是谁,我喜欢你,我能再见到你吗?”吴言说,这道有人性的白光让她充满了好感。
“会的,一定会的。”白光回答。
然后光在她前面渐渐暗去,另外一个世界在她眼前清晰了起来。她蒙蒙胧胧看到了自己躺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旁边站着保利诺,海妮耶,阿勒夫。啊,是那个她熟悉的物质世界。
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吴言,你不要死啊!”
是杨无过!
她非常高兴,想要回答:“我没死啊,我在这里呢,你在哪里?”但是好像无法说话。
杨无过的声音在继续,听起来很伤心:“吴言,你不可以就这么离开我的,你还欠了我来回开罗的飞机票钱呢,你不是发誓过打工一辈子也要还我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耍赖,说走就走掉?我不要你走,你给我活过来,还我钱啊,连本带息还!而且还要对我说谢谢!吴言!你这个骗子!你给我醒过来啊!!”
是的,是的,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吴言心里大声呼喊。在她强烈的意识之下,她就像突然被一把猛力一推一样,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再次和肉体连在了一起。
她发现自己身在一间白色的病房里,全身上下都是好好的,她的眼球也还在。
旁边站着保利诺,杨无过,海妮耶,阿勒夫。杨无过第一个激动扑过来,抱住了她:“吴言,你终于醒了!”
“你。。。这个家伙,”吴言开口讲话,才发现自己很虚弱,“麻烦你要叫醒我的话也换种方式吧。。。。。。。。“
“啊,?“杨无过傻眼,眼泪鼻涕还糊在他满是雀斑的脸上,”你都听到了?“
吴言脸上三条线:“是啊,都听到了,没办法欠你钱就走人,只能回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之前的冒险不过是自己做了一场梦?自己不是被鱼咬得体无完肤了吗?还有那条隧道呢?那道白光呢?那是自己的幻觉吗?
同伴告诉了她她失去了意识之后发生的故事————
“怎么办?”海妮耶和阿勒夫到达了对岸后,发现吴言还在水池中央,急得直冒汗。
保利诺看着紧追其后的食人鱼鱼群,思考了几秒钟,就从背包里开始掏东西,掏出一个小瓶子。
“那是什么?”阿勒夫问。
“氰化钾,”保利诺说。
“什么?那可是剧毒,你该不会想——”海妮耶话音未落,保利诺已经打开瓶盖,将瓶子一抛,瓶子掉在了吴言的后面。
氰化物很快就毒死了后面追着吴言的大批鱼群,但是吴言自己也不可避免的从水里摄入了一点,中毒后产生了幻觉,然后陷入昏迷。那些被鱼撕咬的画面,都是她中毒后意识模糊之际的幻觉,她除了腿上被咬了一小口,破了皮,流点血,其他都没事。
保利诺火速的把吴言拉上岸,拍了拍她的脸,查看她的反应,但是吴言已经毫无知觉。他抱着吴言站起来,意识到接下来他们必须争分夺秒,从这个地下建筑出去,为吴言找到医院就诊。否则,他只不过是延长了吴言的死亡时间而已。
漆黑一片的夜色笼罩了大地。古埃及人因为太阳东升西落,所以他们认为东方代表着生命,而西方象征着死亡。阿比多斯,这座位于尼罗河西岸,亡灵才会光顾之城,此刻披上了一层诡秘的气氛。风带着奇怪的呜呜声呻吟低语,从杨无过身边卷过,让他不寒而栗。
他绝望的看着眼前的黑暗,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同伴从地底下走出来。不过确定一点是,如果没有看见他们出来,他绝对不甘心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他佩戴在腰间的手机突然铃声大震,简直把他震得整个人都从地上跳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心脏跳速增加了好几倍。但是当他看到那个号码显示是保利诺时,他的气愤完全转化成了颤抖的喜悦:
“你们这帮家伙现在到底在哪里!”他对这手机大喊,觉得咸咸的液体正在涌进眼眶。
“还在地底!感谢上帝现在终于有信号了!我要你马上叫一辆救护车!马上!”保利诺说道。
“噢噢噢,好。。好的,”激动之下杨无过有点结结巴巴,“不过你们怎么了?”
保利诺不想杨无过过多担心,简单地说:“吴言有点不大舒服,不过没什么大碍,你快叫。。。”
手机信号断了。
事不迟疑,杨无过马上拨打医院的急救电话。
当保利诺背着吴言,跟阿勒夫和海妮耶爬到上层时,他们发现房间的正中就是一个他们下来时乘坐的升降机的装置,他们走进去以后,升降机晃了晃,自动开动了,带他们急速上升后停在另一个房间前。
保利诺觉得离地面应该已经很近,他试着拨打杨无过的电话,打通了。等他们从地下摸索着终于回到地面时,他们发现自己在离欧西里恩葬祭殿几百米以外的地方,那边,已经可以看到开来的救护车。
保利诺背着吴言跑向救护车,阿勒夫和海妮耶留下来,掩盖他们出来的地道出口,并做上标记。杨无过看见昏迷过去的吴言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终于见到她出来了,还是担心她的身体,最后大哭起来。当然等到吴言最终从医院里醒来,看见床头的鲜花和大家望着她高兴的笑脸的时候,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了。
不过,吴言暂时不会明白的是,她在失去意识时见到的那道白光,并不是她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