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面相觑,这么大一条汉子怎么说哭就哭上了?
三郎又好笑又感动,赶忙搀扶着他连声说道:“我暂且收下了,我暂且收下了,快快请起。”
钱大拿听得他答应,这才站起身来,慢慢收了哭声,用手背抹着鼻涕。
三郎端了盆清水过来,拧一条面巾递给他,半是责备半是感叹地道:“你这老钱啊,咋说你呢,俺只是碰巧赶上你这事儿,怎么当得你这大礼?况且这也不是我一人的功劳,何指挥使和石参军也在场啊。”
“哼!俺早就打听明白了,他俩对这案子是一筹莫展,就会天天愁眉苦脸的喝闷酒,要不是三郎你,这案子仍是破不了。”钱大拿擦着脸瓮声瓮气的道:“要等到他们破案早就晚八秋了,到那时俺钱大拿早就被剁成肉馅,变成肉包子填人肚子里去了,说不定成一堆大便被野狗‘叭叽叭叽’吃了去。”
三人听他说得有趣,都哈哈大笑。
石运宝笑骂道:“你这个球货真是个犟驴,别人说东你偏说西。”又转过头来对三郎道:“这个温州蛮子昨天在司录司向俺打听你的住处,俺顺口问他找三郎做什么,哪知道他脾气挺大,牛蛋眼一瞪,指着俺鼻子道:‘你这个上官好不晓事,救命之恩,岂能不报’?说完,气哼哼地扭头便走,嘴里叽哩咕嘟地说着鸟语,一句都听不懂,估计是骂我来着。”说着,上前拍了他一掌问道:“告诉俺,那天是不是骂俺,嗯?”
钱大拿揉着肩膀咧嘴道:“老石你手真重。”
“快说!那天骂俺没有?”
“你真是个傻家伙,世上有拾钱的,还没见过有拾骂的——昨天也没怎地骂,就骂你是头猪。”
“你才是猪呢,瞧你肥头大耳的样儿,连下巴颏儿都打着褶,不信咱俩去大街上让人评评看谁是猪。”说完,石运宝口气一转,嬉皮笑脸地道:“你老实说,俺们究竟有没有功劳?就算是没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钱大拿道:“苦劳是有点儿,但也不值俺上门送钱给你们,顶多请你们酒楼吃一顿。”
石运宝正中下怀,一拍巴掌笑道:“好!吃一顿也成,你不是发愁钱花不出去么?这个好办,花钱的事俺最在行。”
何蓟也在旁敲边鼓:“俺俩饿着肚子来的,本想请三郎找地方吃酒耍子,既然老钱说到吃酒的事,咱们不如趁热打铁,现在就去如何?”
钱大拿爽快地道:“成!俺也没吃饭,大家一起去。”
三郎笑着道:“俺上去换衣服。”
何蓟道:“咱们就去会仙酒楼吧,俺头前走订个雅间,你们慢慢来。”说着,急匆匆地去了。
会仙楼正店位于新门里,离州桥并不算太远,顺着汴河往西一直走就到了,酒楼前搭载着彩棚花架,装点得极为华丽。
三人进到酒楼正厅,顺着主廊直走到天井,天井的两边的廊上尽是一个个的雅间。此刻,楼上过道上站着许多浓妆艳抹的妓女,一个个打扮得花姿招展,手扶栏杆搔首弄姿向酒客门抛魅眼。
酒楼的堂倌带着几人来到二楼的一个雅间,何蓟已经在里面,正搂着一个妓女调笑,见到三人进来,他拍一下妓女的屁股道:“俺爷们喝酒谈事儿,你就不要陪了,回头俺得了闲再来找你。”
妓女媚笑着娇声道:“大官人说话要算话呀。”瞟了进来的三人一眼,又趴在何蓟耳边耳语,何蓟伸手摸着她高耸的胸脯,边听边点头,末了,何蓟笑吟吟的拧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俺晓得了,你不就是那点心思么,我答应你。”
妓女见他答应,这才扭着腰肢走出了房间。
何蓟这才冲着三人道:“怎么才来?我都饿得前心贴后心了。”说着,冲站在门旁的茶酒博士摆摆手:“人都来齐了,上菜吧。”
茶酒博士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石运宝一脸的坏笑调侃道:“你上边饿没关系,只要下边不饿就行。”
何蓟笑骂道:“就你这厮嘴巴涮。”又对着三郎和钱大拿道:“你俩快坐,喂!俺说老钱,瞧你那苦瓜脸拉那么长,心疼钱了么?”
钱大拿道:“瞅你说的,随便你折腾能花几个钱?俺是对女人反胃。”
“哈哈!想不到你老钱挺老成,是不是下边那活儿不好使?”石运宝挺爱逗弄钱大拿。
“还凑合着能用,你若不相信,便让你婆娘晚上来问俺。”钱大拿也不是软柿子,马上就回了石运宝一句。
何蓟笑着问:“既然好使,咋的对女人掉胃口。”
“这个……这个……”
“怎地吞吞吐吐的?快说!”石运宝扬起手来,做势要拍他。
“别!把你这猪爪子拿开……你腊月生么?老是动手动脚的。”钱大拿躲闪着石运宝的手道:“还不是前几天那事儿闹得么,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何蓟惊讶的问:“怎么?那事还和女人有关系?”
钱大拿讪讪地道:“俺那天刚来到京城,迷糊个脸东逛西逛,恰巧走到万家包子铺,抬头看到二楼廊上有一个妖艳女子露着半截白花花的胸脯,半侧着身子坐在那里,那副形容,就象文人骚客爱说的那样:犹抱琵琶半……半捂个面!”
“什么?她还抱着琵琶?”石运宝瞪大眼睛问。
“不是,那是句诗,是形容女人*的——你怎么连这都不懂?”
三郎嘴角动了一下,想笑,又忍住了。
“接着往下说,是不是你老钱看到女色动了色心了?”石运宝催促他道。
钱大拿干笑了两声,扭捏的道:“说老实话,俺离家一二十天了,浑身确实有些不舒坦,见到那女人一个劲儿朝俺抛魅眼儿,经不住诱惑,迷迷糊糊便在楼上的客店里住下,晚上掌灯后,俺……俺……”
“你就把她的活儿给做了,是不是?”石运宝一脸淫笑。
“做了就好了,他娘个脚!这臊娘们黏在俺身上一个劲儿的灌俺酒,俺老钱酒量不是吹的,一般二般的人撂不倒俺,见她想灌俺酒,俺仗着酒量好来者不拒,左一杯右一杯,哪里想到她酒里另有乾坤,竟是放了蒙汉药——****八辈儿的祖宗!就此把俺老钱给搁翻那儿了。往后的事情,也就不用讲了,你们都知道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石运宝幸灾乐祸。
“正是!”钱大拿老老实实的道。
何蓟插话道:“你遇到的这个女人已经被万老二杀掉了,这些狗男女利用这手段勾引人住店,然后再用蒙汗药把人麻翻再杀掉。将近一年的时间,总共杀了六十多人,杀人后把心肝留下来自己吃,剩下的全都做成肉包子卖出去,京城里吃过万家肉包子不知有多少,想想真是……唉!……这帮畜牲。”
三郎问:“万老头提到的那个林灵素是什么人?好像是林灵素告诉他吃人心可以成仙得道。”
“说起林灵素话就长了,这厮小时候做和尚,后来因为老和尚们待他不好,一怒之下不做和尚了,改行去做了道士。”说道这里,何蓟看着钱大拿道:“说起来真是巧了,这林灵素本名灵蘁,温州人,和你这个倒霉蛋是同乡,外表一副仙风道骨模样,装神弄鬼的手段挺高,连当今……当今官家都被他蒙蔽过,这厮口才极好,见了官家说得天花乱坠,说什么皇上是神霄玉清王,说蔡京、王黼、童贯等都是仙官,把一帮人哄得晕晕乎乎,官家一高兴,还给他改名叫林灵素,后来,林灵素玩花样时不小心露了馅,被赶出了开封……”
三郎又问:“姓万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和林灵素扯上了关系。”
“昨天开封府初审,不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原来万家人颇有来历,竟是方腊反贼的余孽,那个万杂毛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头目。童贯剿方腊,万杂毛一看大事不好,便脚底抹油带着几个手下人开溜了,先是无头苍蝇般四处流窜,正好遇到被皇上撵出来的林灵素,林灵素是谁啊?人家是骗人的高手,连皇上他都敢骗,这几个不入流的小毛贼更不在话下,在他眼里这几人简直就是下酒的小菜。那林灵素花言巧语这么一蛊惑,万杂毛便乖乖的掏出几百两银子,从林灵素那里买了张‘仙方’,然后,一帮人隐姓埋名伪装成一家人,潜入京城开了家包子铺做幌子,按照‘仙方’照单配药,这‘仙方’里有一味药很是特别,这味药便是活人的心肝!”
钱大拿恍然大悟,恨声道:“俺还以为他们卖人肉包子是为了赚钱呢,原来是为了成仙得道,他娘的,老子差点成为这些王八蛋的药渣。”
三郎更关心的是那个林灵素,追问道:“这个案子一出,林灵素再不能逍遥法外了吧?”
“三郎你错了,这个案子一出,那牛鼻子老道就更动不得了,至少眼前不能动他。”
“为什么?”
“就因为他是林灵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