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柳清扬倒好的满满一大杯红酒之后,狠狠地喝了一大口。眯着眼睛把剩在口中的一小部分还在嘴里品了一会再慢慢咽下去,然后抱着竹筒水烟狠吸了几口之后,白海波对柳清扬说道:“你来之前首辅李大人和次辅熊大人分别给我发来了电报,让我好好配合你,同时把你建设西南把西南地区变成战略大后方的计划也发给了我。我粗略看了一些发觉你的计划气魄很大,听我家的小子们从你的非洲自治领回来之后跟我讲你在国外势力大的很,手下的一个类似镖局的保安公司就雇佣了三十几万的德国退伍兵,自治领还有军港,有最先进的巡洋舰和驱逐舰,据说还有潜艇部队。还听说你手里控制的伍氏集团下面至少有上千个企业,手中的资产比大明一年的产值还要多出很多。而且手里还掌握着一些最先进的军事技术,据说你的飞机公司掌握的飞机制造技术是最先进的。说心里话我一直都不相信他们的话是真的。可是我看到你送来的这些武器之后我明白了,我的孙子们没有撒谎,他们只在你那里呆了一年左右就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他们不知道的还有多少。你一次就给大明将近一半的正规部队换了装备,而且据说这些装备已经过时了,可是大明帝国军队改制进行了差不多将近一百年的积累也没有攒出你认为过时的这些重武器,我们连炮弹都还生产不了。你关于未来战争的论述我也知道了个大概,很难想象大明在拥有更先进武器的敌人面前会被打成什么样子。是否还会向三百年前一样被打的退到云南边境?李大人和熊大人希望我跟你密切配合,也希望我跟你多沟通。我清楚他们的想法,其实他们的想法跟我一样,面对你和你身后的强大实力感到有些压力,他们给你搭了个平台想把你推上位这件事多少有一些赌博的意味。我能明白他们的无奈和不安,就像我现在面对你时的无奈何不安一样。”白海波挥手阻止想要说话的柳清扬,把自己杯中剩下的红酒一口气喝光然后把空杯递给柳清扬示意再给他倒满。
柳清扬知道他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大,喝一些酒精度数不高葡萄酿造的红酒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再一次倒了满满一杯递了过去。然后静静地坐在宽大的有毛皮垫子的藤椅上听老头说话。
老头还是照例先抿了一小口,然后再跟着喝一大口下去。“汉语里面有一句话叫做养虎为患,李大人他们是怕你这只虎会伤到自己,不能说他们的担心没有道理,但现在的世道已经容不得你有任何犹豫了,老天有眼,大明有幸能得到你这样一只猛虎居然还要犹豫。他们担心虎大了伤人,不能伤人要虎有何用。我们老了,虽然眼看着大明有被列强宰割的危险也只是整日担心而已,大明内部有无数难以解决的的麻烦。我们自己本身就是这些麻烦的一部分,想要自己来医治自己身上的绝症无疑是有些痴人说梦。这时候迫切需要一个有勇气站出来快刀斩乱麻的人。李大人他们很看好你,我跟你接触到现在也觉得你还算是不错,这个年代最重要的是实力,这个方面显然你已经合格了。我们这些老家伙唯一担心的是大明的天下会不会在你的手里毁掉。这涉及到一个问题就是什么是你心中的大明,大明还是皇上的大明吗?虽然表面上还是但其实已经不是了。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实不需要避讳。那么大明是谁的大明呢?可能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答案,但是在大明帝国内部我想大部分人的想法应该差不多。我老苗子的答案是大明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大明。包括那些已经死去了的烈士们和流落在外的游子们,当然还有现在还活着的所有人,大明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乡,所谓树高千丈叶落归根,大明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根。有了这个根就有了归属感,对,归属感,就是这种回到家的感觉是我们真正渴望拥有的灵魂归宿。”
坐在一旁的柳清扬默默地倾听着这位被称为‘云南王’的古稀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属于他自己的梦呓般的话语,他很清楚这位老者的意思,大明帝国能在列强环伺的环境里硬挺到今天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大明没有被征服就在于它拥有这些像熊况山、李长河还有面前这位老人这样的民族脊梁在硬撑这座破旧的大厦。可是大明帝国的君主立宪体制和军队现代化改造都不是从内而外的必然变化,而是在外部压力之下非常不彻底的照猫画虎。这就注定了大明帝国国内的保守势力在改制之后也仍然可以长期在最高权力机构内阁里面占据统治地位,也许从外面来的力量暂时还不足以击垮这个老大帝国,但是却在旁边不断地腐蚀它挤压它,当外部蓄积的力量大到一定程度而且大厦内部虚弱到一定程度时终有一日这座大厦会在顷刻间被压塌。
那时的大明和他的人民将会在黑暗和痛苦中拼命挣扎很久,直到他们能够重新找到一条复兴的道路,他们在这条道路上势必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会获得新生。而我的任务就是不再让大明以及大明的百姓不用再付出这样巨大的代价就可以获得新生。
终于在白海波的话告一段落之后,趁着老头喝酒的机会柳清扬对他说:“白老,我了解您的心思,请你放心,您心中的大明跟我心中的大明是一样的,不管今后我是否有机会带领这个国家走向强盛,我都会把自己的心放正,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但是大明复兴的道路注定是艰难而又漫长的,我不能保证这个漫长的艰难过程中自己不会犯错误。我也很清楚自己的实力和肩上的重任,这条路既然是我自己选定的我就没想过会退缩,不管是什么样的困难挡在路上我都会去战胜它,即便是您和首辅大人或者熊次辅挡住了我的去路我也同样不会客气。”
“这是一个强权压制一切的世界,大炮的射程内才是安全的地方,回避世界潮流是不现实的幻想,单单北清以及北清身后的小日本就很不好对付,何况北清北面还有一只巨大的熊一直对我中国垂涎欲滴。南面和西面的英法同样把中国看作是一块肥肉可以随时任人宰割。应该承认我们是落后的,不仅是跟西欧各国相比我们的工业化进程才刚刚起步。而且从重要原料到工艺都对我们严加封锁。但是跟列强相比我们更加落后的是民智的开启,是教育、医疗、交通、通讯等基础和根本上的落后,是观念上的落后。我们的国民还沉醉在中央帝国的辉煌和回忆中,列强的坚船利炮还被大多数国人看作是奇淫技巧不值一提。真正觉醒的人还只是少数,难道真的要等到外国人夹枪带炮打进来的时候打得我们山河破碎血流成河再去痛心疾首地反省自责吗,到那时候再后悔还来得及吗?”
一老一少在幽静的书房里相互倾诉着自己的想法,有时是各说各的,有时又激烈争论,对方的心思虽然已经很清楚了,但是死不认错的两个倔种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书房里喝完的空酒瓶子已经让仆人更换了三次,这两个人的交谈依然没有结束的意思。
好多年以后同样衰老了的柳清扬最后一次次来到云南的时候住在已经是新一代云南王的白涛家里时还在跟白涛的子子孙孙们讲述当年在他们家的大书房里面跟白涛的爷爷一起喝干了三十几瓶法国红酒的故事,听故事的人听得津津有味,而讲故事的人在又一次来到这个幽静的书房里时,睹物思人不禁泪染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