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雷暴在不觉中停止了,我们聚集在瀑布旁,也许是瞳孔还没适应骤然的光亮,大家都半眯着眼,手撑膝盖,惊魂未定的急喘粗气。此时应该是下午的三四点,烈日下热浪熏蒸,耳边水声潺潺,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所有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列队报数。”
武警时刻不忘自己的使命,我们只有拖起疲累的身躯排成一行,从一到十三,南腔北调的报出自己的数字。
“检查装备,一分钟后出发。”李科长显然对刚才的经历仍心有余悸,怕再出现什么“穿越”之类等怪事,只想尽快远离这个充满诡异的地方。可当他的目光落到我们身上时,一个个心神憔悴、气喘吁吁的狼狈相使他明白,如果不稍作休息,是过不了前面这座大山的,于是他又改变了命令,“十五分钟后出发。”
大家顿时长出一口气,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东倒西歪瘫倒在地上,尽量放松着紧缩的肌肉,还有神经。我揉了揉太阳穴,思绪却不自觉的纠缠在岩洞里发生的怪事上,特别是那具令我毛骨悚然的蜡尸。突然,我意识到这群日本兵出现的秘密,应该能从军官的笔记本中找到答案……
“科长,我的步话机掉在洞里了。”我听出这是温武警的声音,他几乎要哭出来了。
“在我这里呢!拿去,要吸取教训。”李科长并没有责备他,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战场上是容不得半点疏忽的。”
(关于温武警的步话机为什么会出现在蜡尸手里?日后在大茶岭跟温武警熟稔之后,一次闲聊中,他是这样讲述的:“我跟李科长他们追随那几个日本兵进入洞道后,发现里面很长,而且有很多岔道。我们像盲人一样在幽暗中摸索追击,最后来到另一个大溶洞,里面也同样亮着一盏小灯泡。我不假思索就冲进去,那小日本回头一枪打过来,我们马上回击,当场击毙了三个,剩下的两个钻进一个岔道里,我的步话机就是在这阵慌乱中丢的,当时顾不得捡就追上去。”
“在岔道里追了一会,前面又是一个大溶洞,当看到地上有三具还在冒血的尸体时,一下明白了,原来这条岔道是回绕的。当时我想找回丢失的步话机,但却不见了,是被那个日本工兵捡去了,他可能以为是什么新式武器……之后就听到你们这边传来枪声,李科长示意我们放轻手脚,悄悄的沿着声响摸过去,当时洞道口正好对着那个军官藏身的洞壁,李科长毫不迟疑的瞄准他额头给了一枪……”
从温武警的讲述中,我只是知道了为什么蜡尸手里会有步话机,而对于事情发生的先后次序,我到现在仍然没能梳理出头绪,也许永远不会有答案了……各位也别再纠缠这个问题了,还是回到零一年的那次诅咒之行,回到我们在岩洞口休息的那一刻吧!)
当我突然想起皮包里的笔记本时,有“蹬蹬”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我有气无力的抬起头,看到李科长正走到我们面前,确切的说,是走到老鬼面前,他半蹲下身子,神情凝重的说,“陈木桂,‘土司王’墓到底是什么来头?”
土司王墓?这应该是此行中第三次听到这个地方,对!之前老鬼曾经两次提过,他的周师傅穷其一生就为了找到这座墓。我硬撑起着坐起来,此时老鬼并没有回答,只是张大嘴巴,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是日本人的笔记本,里面就有‘土司王墓’的字样。”李科长手捧笔记本,翻开某一页摆在老鬼眼前,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的说,“这队日本工兵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我知道抗日时期大茶岭附近并没有战事,而他们不但带着工兵钢铲,还有你说的堪舆工具,肯定是为了挖墓。这事情和咱们没关系,我只想知道日本人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希望你把知道的告诉我。”
听完这些话,我想老鬼应该不会隐瞒什么,毕竟李科长已经表明,这只是出自他个人的好奇心,和此行的使命无关。然而老鬼却迟迟不语,他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掌在不停的抹脸,这奇怪的反应更让人觉得神秘。
趁着这会空隙,我偷偷的瞅了一眼李科长展开的笔记本,只见上面全是用钢笔手写的日文,密密麻麻的字行间夹杂有不少的汉字,当中出现频率最多的就是“土司王墓”四个大字,其他依稀能辨别的还有“天皇”、“毒蛊”、“八卦阵”、“大丈夫”、“残念”等风牛马不相及的词汇。
“报告科长,其实关于土司王墓的实情我也不是很清楚。”老鬼终于开口了,他说得很慢,语气也很平静。
“我只是听说,这土司王是黔滇苗族人的先祖。大约在宋末元初年间,受兵灾战乱所累,苗人举族迁徙,除了有一小支被迫东渡日本,其余的都跟随这位土司王一路往西,他们沿着巫水穿过南岭,最后在广西融水的大苗山安置下来,渐渐的开枝散叶到黔滇各地。其实土司王只是后人给予的尊称,与官位职称这些无关,由于苗族没有文字记录,谁也说不出这位土酋的具体姓名,苗人之所以崇拜他,不只是因为他是先祖,据说他还是个十分厉害的巫师,几乎所有的苗人毒蛊都是由他所创,解蛊更是不在话下。我想当年周师傅极力寻找他的墓,可能就是为了毒蛊。”
“毒蛊?为什么?”我脱口而出,内心隐隐又想起七脚蜘蛛来,目光不自觉的落在手臂上的疤痕。
“苗区的巫师几百年来有这么一个传说,这土司王墓的石棺里,埋藏有苗人毒蛊的所有秘密,哪个不想得到啊?特别是像周师傅这样的寻龙觅穴高手……”
李科长默默的听着老鬼讲述,既不露任何表情,也不再追问什么,他合起笔记本,抬手看了一下表,然后站起身来大声命令,“准备出发。”
而我还在想一个问题,那些日本人找毒蛊的秘密又有什么用?难道要用在战场上?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不过以日本人阴毒残暴的性格,也并非不可能。
照例的检查清点人数之后,我们往大山的西面缓缓爬去,这一回倒也无惊无险,当夕阳渐渐西斜时,一行人已经到达山顶,让人“心驰神往”的大茶岭劳改场就在我们眼底。
大家放慢了下山的脚步,引颈远眺即将归宿之地,只见前方尽是高矮不一的大山,而大茶岭就在围成品字形的三座大山中间,从这个角度望去,那山形地势怎么看怎么像我家乡的古坟。
“呵呵……”老鬼突然笑了,我从没听过一个人的笑声是这样的恐怖,这样的让人不寒而栗。“呵呵!好一处断魂穴啊!有进无出!呵呵……”
断魂穴?老鬼指的是劳改场的地脉?我终于明白,他这是在苦笑,但我自己却很清楚,这里绝不是我人生的终点!大茶岭,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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