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隔日早朝,我笑容满面逐个向众臣们问安。何奈,他们一边笑呵呵一边扭曲着脸,我进他们便退,我左他们便右。满脸疑惑地看到我那亲爹看过来时,眼底的全然的诧异与深思。不就是又被告了吗,有必要吗,刚才不是解释地很清楚了吗。
今日一早,我毫不意外地看到梁大人绷着脸,向皇上参告,新上任的户部侍郎职责怠慢,松懈懒散!哼哼,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想来他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很好,姑娘我跟您老人家一样,也看你不顺眼呢。
众臣们哗然,我淡定地说出,仓库支出与收入不对等的事实,也淡定说出,承上来的折子却未见银的事实,也淡定说出,户部人手欠缺,请柬皇上分配,也淡定说出,工部调银却没银的事实!
殿下又是一片哗然,皇上凛冽一扫,立马噤若寒蝉。梁大人许是没料定我有这般胆大吧,一般来讲,在朝为官哪里不先讨好顶头那位,他百般刁难,这才三日便告我两日,不就是为逼着我去向他讨饶么。
只是,唉,我本意不在官职啊。我那皇上亲爹如今我也见到了,该琢磨的也琢磨过了,一时半会儿的也认不了。事实如此,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是再怎么说,他是我亲爹啊,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欺不报么。
至于丢官。这个应该不会的,是吧。看看我那亲爹越来越亮的眼神就知道了。可是为何才一眨眼的功夫他流波一转,越发深邃起来。我恭恭敬敬眼正心宽,就看到安宁回过身来,眼神里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那梁大人频频擦汗,整张老脸涨得通红,偏偏在皇上犀利的眼神下,半字也吐不出来。而我见好就收,很无辜对上他喷火的眼睛。所以当我那亲爹若有所思的眼神瞟过来时,给我订了个藐视重臣,急功近利之罪,罚收回欠银,不得有误!
真是欲哭无泪!
“小宸……”
“啊?”
我愣头愣脑立在大殿里,还在回味着我那亲爹的意思,一抬头就看到周瑞礼顶着张娃娃脸,欲言又止。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是不是真的?”
(……)
“你说啊?”搞什么,那是什么表情。嘴抽么,还扭曲呢。
“昨日里,听说……听说,小宸携同男人逛街?”他别扭了半天才将一句话说完。
(……)
“小宸?”
丫的,死欢少,给你坑苦了。
“是!”我认命点头。
“哼!”一声冷哼,带着鄙视。我抬眼看去,乃梁大人是也,旁边那个浓眉鼻阔的不是左相爷李密么,据说前些日子告病了啊。此番走在前头,而梁大人则是拂袖随之而去。
周瑞礼一脸的不可思议,嫩白的脸忽青忽紫,变换不断,面带激动。我看到他身后的韩彦章在后面扯了扯他的宽大的袖子,寒着脸,惨白着。看周瑞礼的样子,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小宸啊,我同小礼还有要事相商,就先离开了。”
话说的不轻不重,只是明显的隔离。至于么,至于么。那么我那亲爹也这么想了?我无语望天。
转身去了户部,好奇怪。今日人员爆满,各自埋头忙碌,见我一脚跨了进来。为首的梁大人冷哼一声,视若无睹。
我摸摸鼻子,看样子往后的日子难罗,要是没有人肯帮我,那就难上加难了。哎,人在屋檐下为何就不懂得低头两字。
“呵呵,梁大人早啊。梁大人辛苦了!”
“哼!”
我又摸摸鼻子,“那么大人,安宸现在应当做什么。”
“宸大人难道又神游了,皇上的话果然都不当回事么!”
(……)
好吧,死老头子,你官大,你说啥就是啥。真是奇怪了,同样都是一把年纪,怎么没见便宜师父有这么大的火气来着。想到此,也不知师兄找到他了没有。见我不理,梁大人怒目而视,猛得站起来狠狠往桌上一拍。
“这里是户部,吃皇粮,办皇差!宸大人别仗着点小聪明,就翘上天!”
他冤枉我!我这不是站在这里给他骂了么,还要怎么样!
“你!你!冥顽不灵!真不知怎么进来的!”
大人,我是考进来的!我无辜地看着他,眼里布满氤氲之色!您这身子板啊,当心着点,莫要摔了啊,真摔了也不要紧,莫再去告御状了啊。告了御状也不要紧,您得给我看帐本啊。哎……
许是被我这忧怨的眼光给激的,梁大人气得浑身发颤,我于心不忍伸手去扶他,却被他狠狠挥开。我还好,他却一个没稳住身子,跌坐到红木椅上。
“大人?”试探着叫了一声。
“折子都堆积如山,宸大人还要忤到什么时候!”
丫的,还真是晦气。我故作垂头丧气之姿,踱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定,抬眼一扫,众人纷纷低头,故作忙碌。静尘啊静尘,你也该欣慰了,你看我的脸皮多厚实了。翻开案头的折子,赫然入目:
——云国寅月,兵部威远将军龙榆返朝借银十万,充给军响。事出,正值立春之季,雨水颇多,冬去粮少,将士补给。
直觉反应,军响被拖欠了,为何要欠?不明,下本。
——云国未月,左相李密从仓借银三万。事出,无。立据酉月归还。
现如今已是亥月立冬了啊,折上没有签收的记号,也就是说没还?下本。
——云国卯月,户部梁邑从仓借银八百。事出,府上搬迁,不日归还。
我抬起头往那梁大人那里一瞅,没想他怒目仍在。老顽固,还不日归还呢,这都四月有余了。不用说了,这明案上的折子都这般明目张胆的,暗地里还不知私吞了多少。扫了他一眼以后,我又把案前的折子一本一本读下去,心也跟着越沉。这些帐皇上要不要过目,梁大人这样大摇大摆把它们放在我面前来,又是何意,难道不怕我上奏吗。今日一早,这事我可是刚干过啊。
还是他梁大人笃信,我没胆泄密。我又偷偷瞅了他一眼,都已是潘鬓之年了,还那么大火气做甚。许是看到我张口结舌的样子,他冷冷扫了过来,颇为得意。
我暗叹,他还当真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