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老板也是吓的够呛,自己的亲兄弟徐县令也管不住这些人呀,这一百多号人真打起来,这酒楼还不得全被拆散了,眼见吴百户三言两语两帮人化干戈为玉帛,忙满脸堆起笑亲自引了四人上了二楼包间。
梁副千户进了包间对着张佑,何达二人一直大眼瞪小眼,何达也不甘示弱,脸上唯一没被包住的两只斗鸡眼死死的盯着梁副千户,气氛好不尴尬。还好酒楼的老板知道这几位都是县城顶尖的人物,山珍海味陆续不停的端了上来,在粱副千户一叠子:“拿酒来”的催促声中,那老板把几坛珍藏的陈酿女儿红也肉疼的送上了桌子。
那梁副千户显然是个爱酒之人,又是有气没处撒,一掌拍开封泥,举起酒坛子就往嘴里倒了一大口,一抹嘴唇的酒珠子:“好酒。”不再理其他三人,自己独自跟自己斗酒去了。
吴千户一阵苦笑,拿起酒坛子给张佑何达和自己各斟了一杯,举起杯子口称:“张兄,何兄,这杯酒就当我替梁副千户给你们赔罪了,先干为敬,请。”
张佑浅尝了一口,倒感觉不出什么辣味来,跟现代的白酒完全不同,想来没什么度数,倒是和黄酒有些相似,喝到嘴里散发出浓浓的醇香,显然是有些年头了,颇为可口。张佑有心试试自己这副身子有多大的酒量,也有样学养的跟着梁副千户一样抱起酒坛子往嘴里猛灌。
吴千户见两个大老粗都自顾自的灌酒去了。不由满脸苦笑,见何达仍是气鼓鼓的样子,便频频的向他敬酒。梁副千户有心和张佑拼酒,可那一坛子足有五斤左右,梁副千户勉强喝下一坛半,就已经钻到桌肚子底下人事不知了。张佑连着喝了两坛还哒吧着嘴不知其中滋味,吴千户和何达来来回回的敬着酒也已是喝的东倒西歪,口齿不清了。张佑见状叫了几个在外等候的盐兵,官兵各自把自己的长官抬回家了。
张佑等人都散尽了,把一直跟着他的刘喜叫到桌上,一边吃一边仔细的跟他询问起来各种情况,足足又吃了个把时辰张佑才把盐城县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了解了个大概。
自己和何达虽是从九品的巡检可是位卑而权重,这巡检要是放在别的地方也就撑破了天也只能算的上是地方一霸,可是卡在盐城这个大盐场最关键的查禁私盐这个节骨眼上漫说地方官员,镇守太监,就是王爷,国公,往来的也有好几个。只要张佑还在这个位置,吴千户无论如何也不会随便的去得罪于他。
再说要是真打起来,张佑和何达手下的八百盐兵能把整个千户所都拆了,到了崇祯年间,这些地方千户所早已经糜烂到骇人听闻的地步,一千一百二十人的人员配额,盐城千户所能拉出五百人就不错了,而且这五百人里最多只有军官的亲兵还能有个兵样,其他的早已退化成只会拿锄头的农民了。像吴千户这些领头的江南武官不但吃空额,连正在服役的军户每月的三钱饷银基本上都刮个干净,这些军户开国之初分得的田地在他们爷爷的爷爷那代就被各级官员吞噬的干干净净,这些人也只能在兵营里混着能吃上口饭,这样的军队还何来战力。而盐兵因为要查禁私盐,抓捕逃犯,管理治安,守着这么大一个盐场,张佑的前身又是豪爽之人,所以一个个养的肥头大耳,对张佑何达极为忠心,又经常会处理一些暴力事件,所以盐兵更是显的彪悍十足,卫所兵自然不是敌手。
话说何达被下人抬到家中,一直睡到了月亮高升才蒙蒙胧胧的醒来,坐在床沿是越想越不甘心,他倒不是对那位梁副千总不甘心,以他的身份虽然不惧却也还没到随便去得罪一位千总的地步,只是白天刚好在气头上才冲撞起来,他真正不甘心的是张佑,可以自己的实力暂时又撼动不了他,自己不但少了分红还白挨了顿打,在那是越想越气,连何夫人端来的醒酒汤都被他摔了出去。
这下何夫人不乐意了,你这睡一天才醒,老娘好心给你煮个醒酒汤你还摔了,顿时揪起耳朵那是一顿臭骂,何达是怕老婆的主,顿时焉吧了。但被老婆一骂,却想起个人来,自己制不了张佑,可是有人却制得了他,这人以前肯定不会去收拾张佑,可现在,嘿嘿,难说。
何达想到就做,顾不得和老婆纠缠,胡乱穿了见袍子往外就跑,他老婆跟着他追出门外,远远的在后问了一句:“你急匆匆的这是去哪呀?”
“妓院。”何达头也不回一路小跑着去了,留下何夫人在那直跳脚,想来何大人夜里归家的时候少不得又要把洗衣板跪穿了。
盐城县的寻欢之所并不多,稍微上的了档次的更是只有一家,还有个挺诗意的名字,寻莺苑。这寻莺苑能拿的出手的只有一个红牌,可就是这个卖艺不卖身的叫白似玉的红牌使寻莺苑名满江淮,俨然已经有人隐隐约约呼出如柳似玉来,将她排在秦淮名妓柳如是之后了,就是淮安府的达官贵人们,也时常吃过中午饭便坐个马车急急往盐城县赶,不为别的,就为看看传说中有沉鱼落雁之容的白似玉姑娘晚间所献的琵筝双绝。
再说这张佑的族弟张思良不但贵为侍郎之子,而且是盐城县乃至淮安府都大大有名的神童,十四岁中秀才,十七岁便中举人,前途无量。张侍郎只有这一子,又如此神才,当是娇惯的厉害。而张思良不但聪明,人也风liu,再加上祖辈世代为官乃当地有名之名门望族,年方十八,已有三房美妾,仍不知足,羡以白似玉绝色,每晚必到寻莺苑来捧场,流连忘返,在盐城县也算是一段佳话。何达要找的人便是张思良,自然一路小跑向寻莺苑去了。
晚间寻莺苑的前院中间站着一个年过半百却浓妆艳抹的老鸨,捏着嗓子叫唤着:“前厅的大爷们,该喝花酒的喝花酒,该办事的您关起门来办事咧。听曲的贵客们,请跟奴家往后院走。”说完自己扭着个******,一摇三摆在前面带路。她心里那个美滋滋的呀:一个普通的姑娘,陪人睡一夜才一百文,白似玉每晚只要唱个一小曲儿,只要迈进那个听曲的屋子,便得给一两银子,老鸨不明白这些大多肥头大耳的人附庸风雅个什么劲,可那每天哗啦啦的银子是实实在在的,张家大公子张思良前些日子还拿了三千两要给张似玉赎身,自己也愣是没舍得,这可是自己的宝贝疙瘩,摇钱树啊,就是初红怎么也得卖个好几百两银子,虽说张大公子长的挺惹人喜欢,家世又好,可也不能让他得了这么大的好处。
一群人跟着老鸨进了后院,厅里早摆满了桌椅,置办了茶水点心,几十人各自寻了位置坐了,把不大的后厅挤的满满当当。厅前有一拱门,上面附了一层珠帘,里面摆了筝与凳子,想来今晚似玉姑娘是弹筝了。不一时,只见里面一名体态婀娜,面罩薄纱的女子步步莲花的行到门前,娇目风情款款的扫过众人,看清所有来人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不由轻叹一声,微微向众人一福,然后柔柔落坐于帘后凳上,本来有些喧闹的后厅顿时为之一净,虽然白似玉以纱遮面,可那一眼的风情,已足已让这些附庸风雅的达官豪绅们身体直哆嗦。等到帘内之人微拨了一下筝弦,下面更是静的连根针掉到地上都听的到了。
“春到南楼雪尽,惊动灯期花信。
小雨一番寒,倚栏干。
莫把栏干频倚,一望几重烟水。
何处是京华,暮云遮。”
一曲《昭君怨》带着凄美悲凉从白似玉口中婉婉唱出,曲中王昭君独处匈奴孤寂之感,对汉都的思念之情被白似玉一曲唱的哀哀欲绝,比之词意更是怨痛三分。一曲奏罢,纵使那些不懂诗情画意的土财主都听的如痴如醉为之扼腕,就是站在门口的老鸨还拿袖子偷偷擦了两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