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我空下来就往孟婆那溜达,吃完饭,或者从老板娘那儿商讨回来,我都会安静的坐在孟婆小棚子里的小板凳子上看那些人留恋人世的最后一幕,借以回忆当是还是个人的时光。虽然有面目狰狞,叫声凄厉的,看来也是倍感亲切。
我们总是不说话,只是孟婆收摊的时候道一声:回去了。我便同她一起到厅里吃了饭食,然后各自回房。
孟婆有一个小陶罐,里面装着荧红色的粉,有一次我好奇问她,她说:这是彼岸花的花粉。汤里面遗忘的成分,便是那忘川河的水和彼岸花的粉。
我问过老板娘,如果我喝了那汤的话,会不会也会前尘往事一朝忘尽。她笑了笑,说不会,我又问为什么,司命抢着告诉我是因为喝了他的茶的缘故,让我念他的好,包黑不同意,道:你的茶能有老板娘的好?
老板娘对着我们的时候常笑,但是外面的其他人却很怕她,见到她下楼,就立刻站起来恭敬的弯腰行礼,孟婆不会,所以我就乐得一直与她坐着看人家诚惶诚恐的样子,不过这是很难得的,老板娘很少下来,都是我们上去找她,我想她也许不喜欢这样。所以我在外面看到她的时候,她春风化雪的笑脸不再,而是一副冷傲,高高在上的模样了,但做起来很自然,很习惯的样子。
包黑与黑白无常不住在这,他们在阎王殿里,司命在阎王殿旁的偏殿有一间房,据包黑说是有一次司命说错了话,犯了老板娘的忌讳,才被赶了过去。这是包黑偷偷和我说的,什么忌讳,他也不知道,我猜应是上古时代的事了。所以,他们总是一起来。
早些时候每天夜里躺在床上我都睡不着,也不知道干什么,就一直记起那天我第一次与老板娘他们的谈话。
现在地府里面残存的就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小仙小妖,以及一些低等易活的灵草之类。司命和老板娘是仙人,而仙就是已渡劫成功的修真人士,是有灵力的,推算出来的结果和现代科技测算出来的相差不远,黑洞的力量神秘未知,很强大,强大到哪一天它崩溃了,人间地府这些依附着地球存在的位面也会崩塌。
凡事都会有转机,司命花费了近千年的时间,搭进去数百年的修为,才算出:异人现,空门关,天下乃安。这十字偈语。他们如此热切执着的看着我,我从他们坚定的眼神里能明显读出他们的意思:你就是那个异人,你将成为拯救世界的幕后英雄,去吧,孩子,世界因你而美丽……是这意思不?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盆狗血浇下头……
显然,就凭我现在这副小身板只一阵风就可以把我吹倒了,这几天我越来越轻,飘飘欲飞,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再这样下去我就先比这个世界灰飞烟灭了,我们试了很多的方案,从打坐修炼,直到传功渡气,收效甚微,我本身似乎自发的排斥着这些外力,尽管我心里是多么的不愿意。现在也是只能暂时维持我的身形不灭而已。
在这里,能做的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倘若你不修炼,望出去苍茫茫的天地间一片静悄悄,身心空洞无所依托,我想到十八对我说,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有时候我会到黑洞那边去,什么也不做,就在旁边看着,发呆。这是继孟婆茶摊之外另一个能让我感到安心的地方。只要在这里,我就不会感到无所适从,虚弱乏力。
一天吃完午饭,我照例去到茶棚坐一会儿,然后转去黑洞那儿再待一会儿,路上看到几个花丛中的人,依然静坐着,执着的修炼,每个人隔得远远的,避免争夺寥寥无几的灵气。我现在打坐的时间花的越来越少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吃点东西来的实在,往往我坐个一两天的功夫都抵不上我的一顿饭补充的能量来得多,老板娘,包黑与司命三个人碰头的时间也越来越多,看着我的眼光也是越来越担忧。
看的久了,我就伸手摸一摸,虽然看不见,可是我确实能感觉到黑洞表面有一层胶质的物质覆盖着,如果我用力点戳,还会微微的向里凹进去,中间那黑晶的位置有一小块突起,温温的有规律的跳动着。司命说以前有一位老妖,正是在接触这洞口的时候被瞬间吞噬掉的,所以这应该就是他们认定我是那偈语中异人的原因了吧。
那日,回忆完生前看过的一部动画片,无事可做,索性盘腿在这块空地处打坐,刚运起老板娘教我的心法口诀,瞬时一股大力往我心门撞来,我被噎得胸口一滞,脑中剧震口不能言,那气力在我体内横冲直撞,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好半天,我才缓过神来,将将把持住心神运转了几十周天。等到醒转过来,才发现这次的效果是前所未有的好,体内也是首次的真元充盈。
这又与司命他们有所不同,只要在黑洞的方圆百米之内,他们就无法提起真力,更不要说修炼了,是以这里一般是没有人来的,此刻我才真正端正起严肃的心来,严正考虑起我能为他们或者为我们做些什么,最后,能想到的也只是修炼而已。
我与他们说了这个事情,他们也是很高兴,那些阴霾也很快散去,都叮嘱我要放宽心。我认为他们才是真正放下了一大半心来,千年期盼的厚重程度远比我所承受的压力来得大得多。所以老板娘近来时常出来散步,脸色也比以往和善了,偶尔对那些小妖小仙也会指点一二。
算起来,离我初次进入这里已经过了两百年了。
修炼是很耗时间的,往往一入定就得花个几十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我足足花了几年时间适应了新的时间观念。
空闲的时候我会给司命一些诗词,都是我记得深刻的几首,我原来也不是记忆力很好的人,不要说平时用不到的诗词歌赋了,然后他就会拿到老板娘的窗户下面背着手望着月亮深情地念,他尤其需要歌颂明月的那种,他走了之后,我会听到从老板娘窗口传出淡淡的琴音,带着一丝缅怀的意味。包黑则在一旁与我一起猜测那远古时期神魔之间的故事,然后到孟婆的茶棚里坐着好一番唏嘘感叹。
孟婆依旧熬汤,我在一边坐着和她说我的修炼成果或者疑惑,她听。婆婆有时会给我端上一盘她做的酥饼,配着她煮的汤给我,她说是采了午时的花,子时的叶做的,她自己不吃,说人老了,就不爱吃甜食。然后在一边看着我和蔼的笑。包黑有一次看到了,说小孩子多吃甜食对牙不好,一下把我盘子里的酥饼都抓走了,转过头对孟婆嘿嘿笑道:婆婆,你可很久没做吃的东西了。我说:那店里那么多可吃的好吃的,犯得着做出那番馋相么。他立刻反驳我:你知道你午时的花,子时的叶是多么的难采吗?说罢顺便把我桌上的那碗汤咕嘟咕嘟喝下去了,捋着胡子意犹未尽地咂嘴,说:汤也不错……
“那,婆婆,你煮汤,我帮你收集花粉,可好?”
婆婆笑笑,说:“好。”
那天包黑没有坐堂,好奇的跟着我看我怎么做,一路上幸灾乐祸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你看你看,午时就要到了,午时花与子时叶虽说对修炼有好处,但正午时分是阴气最弱的时候,一触即溃,上次司命打算弄来做菜的,也是先把它用灵气包裹起来才可以采集得到,这样得不偿失,很少人肯这样花力气了……
我问老板娘要了三个布袋子系在腰带上,这长裙飘飘虽然好看,没有口袋却很不方便,
一路上,一直不成功,就算是用我仅有的一点真元力包裹着,也不行,可是我还没有渡劫啊,哪来的灵力。包黑在旁边时而唉声叹气,时而嘿嘿的笑,摇头晃脑,就差哼两句歌了。
我习惯性的往修炼的地方走,一路走一路试,那花儿像一个朦胧的梦境,一碰到,便晶晶点点消散在空中,
我索性摊开手,往两边伸着一路缓缓向前走,两边飞飞扬扬腾起一阵晶莹的红雾,煞是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