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峰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昨晚的两名女子也都不在。他见房中陈设精致,自己睡在红帐绣被之中,猛然想起昨晚之事,心中一阵愧疚,急忙起身下床,走出里间,想要开门出去,却又觉得有些不妥。正犹豫不决,只见昨晚给自己倒水的小丫头五儿推门进来。五儿见凌云峰已出来外间,说:“公子起来了。”
凌云峰满脸愧色,向五儿作了一揖,说:“多谢姐姐昨晚照看,在下酒醉,唐突小姐和姐姐了。”
五儿轻轻一笑;“你叫什么名字,昨晚怎么醉的那么厉害。”
凌云峰稍一犹豫,仍然如实回答:“在下凌云峰,不知尊上芳名,在下能否一见,当面致谢。”
五儿又是一笑:“这里是玉春堂,我们小姐名叫谢玉娘,是这里最红的姑娘。小姐昨天站在后门散心,碰见你醉倒,见无人过问,便让我和张叔把你扶了进来。小姐说公子不是那种轻浮浪荡之人,不宜在此久留,酒醒之后就请离开吧。公子昨晚占了小姐房间,小姐去别的姐妹那里睡了,现在还没有起床,起床以后也不一定会见公子。”
玉春堂是汴京最大的妓院之一,凌云峰万万没想到自己酒醉后会睡到一个青楼女子房中,略一思忖,说:“既然小姐不肯赐见,在下先请告辞,请姐姐代为致谢小姐,小姐的相助之情,在下以后一定会报答。”
五儿点头答应,带凌云峰离开房间,仍送他从后门出去。
此时天色尚早,凌云峰找了一家饭铺,简单用罢早饭,然后去东华门守值。
华灯初上,玉春堂里已是弦歌阵阵,娇声媚语不断。
凌云峰进了玉春堂大门,转进待客大厅。玉春堂的老鸨贾辛辛见凌云峰相貌俊朗,举止不俗,急忙起坐忙相迎。凌云峰在一张案几后坐下,贾辛辛堆笑说:“公子很是面生,一定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妾身好去叫来侍候公子。”
凌云峰淡淡说:“在下求见谢玉娘谢姑娘。”
贾辛辛面露难色:“玉娘这几天身上不适,不便接待客人,不如我叫香香来陪公子,香香姑娘姿色不在玉娘之下,公子一定会满意的。”
陈元峰从怀中掏出两锭元宝,放在几案之上,说:“在下只求见玉娘姑娘一面,并无他意,烦劳能否通融通融。”
贾辛辛见是五十两一锭的两锭元宝,双眼眯笑:“公子太客气了,公子稍待,我这就去叫玉娘下来。”说罢将桌上元宝拿起袖了,转身上楼。
楼上是十几间大小不一陈设精雅的房间,这是玉春堂姑娘们的寝房,也是她们接待留宿客人的地方。贾辛辛走到西边一处房门前,轻轻推门进去。这是楼上所有房间中最大的一间,里面还隔出一个内间。外间没有人,贾辛辛又走进内间。一个妩媚艳丽的女子懒懒地歪在床上,见贾辛辛进来,坐起身子,说:“妈妈有事吗?”
贾辛辛在床前椅上坐下,似乎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会才说:“我知道你这两天心情不适,不过我们这样人家,靠的是客人吃饭,有奶便是娘,刚才下面来了个客人,年轻英俊,点名要你接待,出手就是一百两银子,看情形以后也是舍得花钱的。你就暂且按奈一下心情,帮妈妈这一次,接了这位客人,就算妈妈求你了。”
这名艳丽女子就是玉春堂最红的姑娘谢玉娘。谢玉娘前两天忽然心情十分烦闷,于是告诉贾辛辛,自己心情不适,要待几天再接客人。贾辛辛把她看成摇钱树,也不敢十分逼迫。今天贾辛辛上来低声下气相求,谢玉娘自然也知道娼家唯银钱是图的道理,沉默了一会,说:“妈妈先去陪伴客人,我理一理妆,即便下去。”贾辛辛满心欢喜,又叮嘱了几句,出房间下楼而去。
到了楼下,凌云峰仍在端坐等待。贾辛辛在凌云峰对面坐下,告诉他玉娘即来接待。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只见谢玉娘头插珠钗,身着红裙,带着五儿袅袅娜娜地走下楼来。贾辛辛起身相招,谢玉娘款步过来,见是凌云峰,微微一愣,随即淡淡说:“原来是凌公子,凌公子倒有雅兴来这里消遣,不知道今天酒醒了没有。”她已从五儿口中得知凌云峰的名字,所以直言相呼。
凌云峰站起身来,向谢玉娘深深一揖,说:“昨晚蒙姑娘不弃污秽,容留在下,在下感激不尽,今天特来求见姑娘致谢。”
谢玉娘还了一礼,说:“公子以银钱相招,妾蒲柳之身,怎敢不含笑相迎,昨晚之事,不提也罢。”
凌云峰听谢玉娘似有相责之意,急忙又说:“在下今晨求见姑娘,想当面致谢,无奈姑娘拒不肯见,在下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冒渎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贾辛辛听两人之言,揣摩出了个大概,怕谢玉娘不留凌云峰,赶走这位上门财神,忙接过话来;“两位既然相识,那是最好,不如先到楼上叙话,我即命人送上酒菜,两位饮酒长谈,岂不更好。”
谢玉娘知道贾辛辛之意,不好违逆,只好邀凌云峰上楼,凌云峰也想和谢玉娘作一席长谈,于是随谢玉娘上楼而去。
进了谢玉娘房间,五儿调开桌椅,很快有人送来了四样精致小菜,一壶女儿红酒。谢玉娘请凌云峰坐下,自己在对面相陪,然后伸玉腕斟了两杯酒,说:“这里是烟花之地,公子请先饮几杯,若要追欢买笑,玉娘一定尽力侍奉。”
凌云峰遽然站起,说:“云峰此来只为致谢,绝无他意,姑娘如此说,真的叫云峰无地自容了。”
谢玉娘沉默了一会,说:“昨晚我就看出公子不是轻浮之人,所以让公子快快离开此地,公子既然心无他念,快请坐下,大家就如贾妈妈所说,饮酒谈心,如何?”
凌云峰才又告坐。谢玉娘烟花中人,颇有些酒量,凌云峰先以酒致谢,两人共饮了几杯。谢玉娘问道:“听公子口音不像京城中人,公子家住哪里,为何来的京城?”
“我从小一直住在洛阳,半年前来的京城,现在在皇城司任职,负责看守东华门。”凌云峰照实回答。
谢玉娘抿嘴一笑:“原来是位官大人,小女子失敬了,只是不知昨晚为何醉得如此厉害。”
凌云峰见谢玉娘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娇俏之态,知道她对自己已毫无怨责,双目凝视她的秀面,说:“云峰醉酒确实是因为有很多伤心事,这些事情云峰只能埋在心里,不能向一个人诉说。不知为何,云峰昨晚只在酒醉朦胧中见过姑娘一面,却觉得姑娘就是可以倾诉心曲之人,许多话只想对姑娘说,不知道姑娘会不会笑我自作多情。”
谢玉娘避开凌云峰灼灼而又忧伤深邃的目光,垂下眼睑,说:“谢公子信任,公子有话尽管讲出来,玉娘即便不能分担忧难,也可以慰藉一二。”
凌云峰端起桌上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又长叹了一口气,说:“我和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