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泰见暮言已经醒了,忙放下托盘,走到暮言身边,满脸的开心,木讷的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能看着暮言傻傻的笑着。
“这是什么地方?”暮言问道。
“先别管什么地方了,吃饱了再说。”恩泰端来一碗粥,用勺子盛起一小口,吹散热气送到暮言嘴边道:“这是我第一次下厨,天没亮我就起来煮粥了,你尝尝!”
暮言脸色惨白,却含满了笑意,吃完了整整一碗粥。恩泰着实满意自己的杰作,又扶暮言躺下,告诉暮言她昏倒后所发生的事。唯一没有说的就是若水,若水央求琪伯要出去住几天,琪伯让他到一个朋友家先住几天,等暮言身体好了,找了机会回将军府,他再回来。
暮言还想要说什么,感觉枕头底下压着什么东西,硬硬的,压着头疼,便抬起手在脑袋后面摸,抓住了什么东西,正想要拿出来,恩泰见到是扇柄,连忙抓住暮言的手道:“你别动,我来。”说着,便把压在枕下的两柄折扇塞到了铺盖下,“原来是一把扇子,这是琪伯女儿的床,想必是晚上热,用来扇的,用完就放到了枕头下了。”
暮言朝恩泰笑笑:“你有没有去通知府里我们还活着?”
“还没有呢。等晚上天黑了我就去。”
“看到你活着回去,他们一定以为见到鬼了!”暮言轻笑道。
恩泰忽然很郑重的看着暮言:“这样做值得吗?”
暮言知道,恩泰指的是她给恩泰喝自己血的事情,深深的看着恩泰:“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我只是做我想做的而已。”暮言的手被恩泰握的更紧了。
趁着暮言睡着了,恩泰悄悄的拿出了那两把折扇,藏在了箱子底下。
天渐渐黑了,恩泰悄悄的来到将军府,一跃身飞过了围墙,确定府里没有外人,才大步来到前厅。守了几天了,似云、兰香都累了,暮语让他们早些回去,和素英两个人跪坐在地上,为恩泰和暮言烧纸钱。暮语嘤嘤哭泣时而穿出来,素英便连声安慰,到最后,自己也止不住眼泪,陪暮语一起哭了起来。
恩泰站在门口,惊喊道:“暮语?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连忙回头,一见竟是恩泰,素英吓的脸都白了,瞪大了眼睛不敢说话,暮语缓缓站起身来,上下打量恩泰,恩泰忙解释:“我没死,暮言也没死!”
暮语不顾恩泰的话,冲上去紧紧抱着恩泰,大颗大颗的泪珠往恩泰的肩上滚去:“不管你有没有死,能再见到你我就知足了,苏大哥!”
恩泰扶暮语坐下,素英忙找来所有的人,说清了事情的经过,众人都松了口气。为了避免被多尔衮察觉,恩泰现在不能回将军府,等暮言身体状况好一点就先送她回来。夜深了,恩泰又悄悄的回到了琪伯家里。
兰香欢天喜地的忙活着,将恩泰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打扫的一尘不染,似云也来帮忙。兰香抚弄着琴上薄薄的灰尘,似不经意的道:“似云姑娘,你知道这架琴的来历吗?”
似云没有说话,只是爽朗的笑了笑,等待着兰香为自己的问题回答,兰香笑道:“这是暮言小姐不小心丢掉的琴,将军得知后就悄悄的将它保留了下来,每天都擦拭,保存的可好了。”
似云忙碌的手忽然停止了下来,兰香接着道:“他们啊,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老天有眼,又让他们劫后重生,以后必将有情人终成眷属。”兰香说到高兴处,就像没有看到似云的变化一样,接着道,“你知道吗?其实他们俩都是彼此的救命恩人,性命也就息息相关了。将军至今仍随身带着暮言小姐遗失的发簪,从不离身,我每次伺候将军着衣的时候就打趣说‘洗澡的时候也舍不得拿出来吗?’你猜将军怎么说?”不等似云回答,兰香接着道,“将军说,就算是命丢了,也不能把这个丢了!”兰香转向似云,“将军还经常提起你呢?”
“提起我?”似云终于开口了,她想知道恩泰会提到关于她的什么,可是她不需要问,因为她知道兰香会很快就会回答。
“是啊,将军总是说,似云姑娘你对他很是照顾,从小就一起长大,就像亲兄妹一样,一起玩耍,一起嬉闹……”
“亲兄妹?”似云喃喃的道,声音很小,可是兰香却听的很清楚。
“是啊,亲兄妹!”兰香加重了语调。
似云努力的抑制着眼里的泪不让它们轻易的掉下来,可是眼睛实在是不争气,“我去前厅看看。”说完就抬起脚步,快速往外走。
兰香看着似云走了出去,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
似云刚出门,碰见暮语正呆呆的站在门口,原来,她也是吗都听到了,苏大哥喜欢的不是自己,而是姐姐,还来不及哭泣,就撞见了已经泪如泉涌的似云。二人没有说话,只是一个惊措的眼神,似云便匆匆走开了。
皇上独自对着那轮月亮,已经许久了,一动也不动。富德宝是真心的心疼皇上,拿了一件外套轻轻披在皇上身上:“皇上,回屋吧,外面凉。”
皇上出奇的听话,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屋内走去:“这皇宫没有了暮语,竟是这般冷清。”皇上似是在跟富德宝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
富德宝轻轻的笑道:“皇上,您也别难过了,您不是说暮语姑娘只是思乡心切,想回去看看吗?皇上隆恩浩荡,让暮语姑娘得以回乡,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还会回来吗?皇上自嘲的一笑,那只是他向别人编织的一个谎言而已,也是在欺骗自己。暮语的心不在这皇宫里,即使恩泰死了,她的心还是不愿留在皇宫。
清晨,上完早朝,皇上独自踱步来到御花园,富德宝知道皇上心烦,不想打扰他,便远远的跟着。花园里的鸽子依然铺天盖地的飞着,只是鸽群中少了一个俏然独立的身影,于是,便少了生命的活力。皇上接过侍女手中装鸽食的盆,小心的挥洒着食物,鸽子慢慢的聚集到他的身旁,突然,皇上固定住了自己的姿势,因为他知道,这一刻自己的姿势和暮语一模一样。桂花枝头的一只鸽子吸引住了皇上的注意力,它不下来吃食,只是站在枝头张望,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是暮语的信鸽!暮语传来消息了!
皇上装作不经意的一步一步朝桂花树下移去,抬起一只胳膊,打弯平放在胸前,鸽子乖乖的落到了皇上手臂上。迅速拆下绑在鸽腿上的纸条,偷偷打开,上面写道:“臣恩泰未死,为掩耳目,暂不表露。于柳宅共挖通道。”皇上激动的握紧了纸条,强掩着脸上的笑意,转而间,心又沉了下去,既然恩泰还活着,暮语是不会再回宫的了,从此以后,想见一面恐怕都难如登天,唯有期望她能记得答应过自己的话,如果和恩泰结为连理,明年的中秋之夜能为自己献上一支舞,和她相处这么久了,除了第一次见面,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为自己跳上一支舞。
若水蹒跚的躲在门外,希望可以知道暮言的身体有没有康复,恰巧暮言正在园子里走动,为了不露出痕迹,暮言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会将军府居住,其实也是想能够和恩泰在一起。在床上躺了很久,想要活动活动。一个清脆的声音亲切的喊道:“先生,这几天您都没有给我们上课,您生病了吗?”
若水听是自己一个学生的声音一惊,忙揽着学生的肩膀,快速走了,暮言闻声走到了门外,见一大一下两个身影消失在墙角,大人的腿跛,左边的袖管空荡荡的,暮言不禁打了个冷战,
背影很熟悉,可是一时竟想不起来。
恩泰秘密从将军府调派了一些将士,安置在柳宅,选择柴房作为通道的出口。暮言闲来无事,便也悄悄的来到了柳宅,既是来找恩泰,也是为了再看看曾经生活的地方。见恩泰、吉尔图等人围在一起按照图纸商量着挖通道的方案,暮言便没有打扰,独自一个人在各处转悠。池塘里被落叶枯枝紧紧的覆盖住了,原本清澈的水和成群结队的游鱼都消失的无影无踪,长廊上,朱红的漆被时间剥落了,,棕黑色的柱子赤裸裸的出现在眼前。暮言顺着长廊来到前厅,摆设还是跟以前一样,都没有动过,爹喜欢的画也都安静的挂在墙上,只是一个角垂了下来。桌子上、椅子上,厚厚的一层灰让暮言的心暴露在秋风里,冷。其实,现在应该算是冬天了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刺骨的风?
一边走着,一边回忆着,往事都被从记忆的盒子里翻了出来,在阳光在,美好的记忆被晒的暖洋洋的,而疼痛的记忆像是又被太阳刺痛了伤口。缓缓来到后院,推开自己的房门,一层尘土落了下来,暮言忙抬手在面前煽动着,煽走了的是灰尘,煽不走的是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