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修心殿,见那延福立在怡性阁的门边,屋门敞开,想那定是在等我了。我伸指在唇边朝延福“嘘”了一声,止住他的通传,蹑手蹑脚地靠近门边,心里算计着要吓爹爹一跳。
我双手提裙,曲膝猛地蹦过门槛,大声嚷着:“爹爹,你可想死锦儿了!”同时展开双臂,咧开嘴,作势要扑过去。
可整个空间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瞬间定格了。只因最先映入我眼中的是一张被惊呆了的面孔,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完了……
我强扯开一个优雅的微笑,呆立着,却愣着不知是该进还是退了。
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延福在我背后轻咳一声,那咳声明显有强忍着的笑意,我恼着,幸灾乐祸的家伙,讨厌讨厌。
却也想起,我该当如何了。
我施施然放下手中提着的裙锯,款款朝那人裣衽行礼。
那人也即刻恢复了寻常神色,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请我先行入座。
他看起来大约有十六七岁的年纪,面容轮廓已渐渐成型,可用俊美形容。双眉入鬓,睫毛浓密地长满了眼眶,肤色白皙,或者用苍白来形容更合适些,这更衬得那樱红的双唇鬼魅妖异。他微笑着目视前方,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这虽是能让我得以偷偷观察他,但我还是忍不住有些气恼。我自觉样貌姣好,虽不如钏姐姐那般美艳,但好歹……可这人,似乎连一眼都不屑多瞧,虽是礼岀谦恭,非礼勿视,可他这浑然把我当着外物,可也真狂妄的厉害。
先是赵哥哥,现在又多了这人,我们这**,似乎越来越热闹了。
我微叹口气,懒得再去自寻烦恼,也学着身边这人,忽略掉周围的事物,正襟危坐在位置上候着爹爹,自顾自的走神发呆去了。却也忘了去问延福,为什么延福在这儿爹爹却不见影儿……
不知过了许久,眼皮已不听使唤地合上,乱七八糟的还做了好些梦。
梦见母后去了,爹爹死了……身边一个又一个人都消失不见,我在哭喊着,我在奔跑着,满身的泥泞和污血。一柔美的声音娇笑着,我扭头看去,看见两人相依相拥,那女子的眉目,依稀是长大后的钏姐姐!钏姐姐衣着华艳,艳妆浓抹,满脸的骄傲与嘲讽,眼里轻蔑着,仿若众生蝼蚁。而她身上穿的,居然是母亲的凤袍,那是皇后的衣服!而在一旁揽着她腰的那人,淡淡微笑着,平静的看着我的狼狈的那人……赵乾,是赵乾……在他身上,龙袍加身,佩剑身侧,越发的刚阳摄人,王者霸气,飞扬的神思外泄着他的野心。我看得有些痴,这是赵乾么,是,可又不是,这也许是长大后的赵乾吧,那眉那目,那鼻那唇……我安静的,看着眼前这对龙章凤姿的壁人,苦笑着,好是般配啊,赵哥哥和钏姐姐,而我,却只是一个外人尔。
突然听到一个老人撕裂的声音,疯狂而绝望。爹爹?我拼命想睁眼去看,可眼前尽是尘埃的血污,兵马沸腾着,似乎有很多人,可我却一个也看不见。这是哪里,哪里?爹爹,你在哪里!我张着嘴想要尖叫,但无论怎么用力,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感到喉咙堵着硬块,连呼吸都要不顺畅了……突然又看见赵乾,他就在我跟前,我喜得想跑上去,却见他微笑着回头看我,提手,满弓,啪……
那箭尾的黑羽就在我眼前轻颤,根根清晰,我张了张嘴,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一般,无声地动了动唇,死死盯着赵乾,盯着他唇边冷漠的微笑,倒下,倒在他的脚旁。然后我看见了,同样也倒在他脚旁的,爹爹……爹爹身上钉着十数根黑羽箭,被扎得和刺猬一般,龙袍上的血污已经干结污秽。我缓缓向爹爹的尸身探出手去,却够不着,够不着……眼前又渐渐模糊,泪水又将世界寖满……
“姑娘,姑娘……”似乎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朦朦胧胧,却如救命稻草一般,我努力寻着,越来越近,近到,好像就在身旁。
猛然的,我睁了眼,面前那急切的表情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只留下一张彬彬有礼的面孔,朝我微微笑了笑,便不吭一声地离开。
我的心脏依然跳得厉害,我微哂,坐起身,嘀咕道:“怎么就眯上了呢,这会儿是什么时候了……”
正尴尬着,延福便过来请安了。
“之前皇上突然有事儿要离开,原以为无需太久的,便想让你们先等等,谁知这一时半会的竟抽不开身来了,没来得及让人通传,让你们空等许久。这当儿是该用晚膳了,皇上在嗅芳楼布了一桌,传老奴来和你们说一声。”
“劳烦公公了,还请公公去回个话,我们这就过去。”我一听,也觉肚里早已空空,更恼的是爹爹一回来就忽了我一大悠。我掀开身上的盖物递给延福,便要起身。却见延福疑惑地看着我手中的东西,并不打算接下。
“这个……”
“那个,是在下的外衫。睡着的人容易着了风寒,在下才斗胆如此,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原谅。”清冷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我侧头看去。夜色降临,晚风顺着开启的门扉吹入屋内,扇动了他的衣襟,他的面容隐在昏暗中,琢磨不透,。他立于檀木几前,手握黄卷,淡淡微笑,笑得似乎连最娇嫩的花都要一齐碎掉,单薄得似乎会随着风化去。我不觉看得痴了,这是从未见过的景象,我似乎听见了流光划过的声音,生命飘零的微颤……
“如此,便谢了公子,请随我来,该用膳了。”我缓缓地把手里衣服递出,几步错开,行至门边,抬手让了让,便举步走出。
小径幽幽,,一路无话,只闻花草间生命的喧闹,使得这空气愈发安静了。我虽不是个好热闹的人,但这着实静得让人难受。我定了定心神,决计挑个话头,打破这尴尬。
“嗯……刚才的事,谢谢……”我慢吞吞地开了口。
“公主客气。”
突然觉得这路好漫长……
“啊,实在抱歉得很,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公子你怎么称呼。”
“塔木。”
“呵,这名儿可有趣的紧,哪像我的,普普通通的。你可是异族人?”
而后就沉默了,我道也许是我有什么话不大妥当,惹恼了他,也只好保持沉默,只恨这路为何不快些结束。
“杂种。”他的声音清清冷冷,话语轻易说出,好像在谈论食物合不合口一般。
“啊?”我猛地愣住,他,可是在骂人?
见我定住脚步,他侧头朝我微微一下,笑的满不在乎。在他的笑容里,我突然觉得自己变得渺小起来。
“我,是个杂种。”薄凉的话从那樱红的唇间吐出,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天气,似乎越发冷了。
看着他眼中破碎的残忍,我幡然醒悟,那清凉的高傲里,隐藏的是,自卑。
他,一个仿若天神的人,一切似乎都无所谓,满不在乎的神情里面,掩藏着,自己脆弱的心。我的心一拧,眉间止不住蹙起,我又何尝不是如此,蔑视着,嘲笑着,其实,只是因为我需要保护自己。
展颜,我亦微笑,与他对望着。
他看着我,从不在乎,到提防,到探查,然后,了然……
“你倒好了,至少,晓得自己是谁的种。”我轻声嘀咕了一句,提步,继续前行。
我又想起两年前,爹爹一怒之下说的那句话,化为利刃,生生割开我的心脏,血液似乎停顿在那一瞬间,整个人便痴了。不再让人触碰,不看任何人,不言不语,我行我素的游荡在宫里,失了魂魄一般。又过了小半年,我才从呆中渐渐缓过神来,爹爹更是懊悔万分,越发待我好了,以期弥补之前之失。但是,伤好了,疤还会留下。一直提醒着我,被人伤害会很痛;提醒着我,要努力使自己的躯壳变硬。这世界上,除了自己的保护,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安全的,即使是那个最疼我的爹爹,也有可能成为绞杀我的刽子手……虽然,我愿意死在他手里……
我侧头看向塔木,见他也正愣愣地看着我,我牵强地扯出个笑容。他虽不明缘由,却也没多问,只回了我个淡淡的笑容。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都有不许别人踏足的空间,只有那些最讨人厌的东西才会死缠烂打。之后虽然再没人吭声,但气氛变得柔和许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多待一会儿,方才那几句不搭边的话语似乎一下子就拉近了我们的距离。
还未踏入嗅芳楼,莺莺娇语就声声传出,我眉峰一挑,心下微恶。都是些奉承、撒娇的话,想来又是一干妃嫔、公主们在争欢吧。爹爹无子,这**尽是女人天下,莺声燕语,粉脂萦绕,少了份男子阳刚之气,腻腻歪歪的,我一直不喜。又想到了赵乾,那个浑身充满活力的男孩,还有他那刚阳的爷爷,我就像个女鬼一样,不自主的被这种阳气吸引着。
女鬼,突然为我这个念头惊了一下,随即有些放肆的娇笑起来。这主意不错,我若化为女鬼,定要缠住这赵乾,三生三世,吸干他的阳气,看他还敢去招惹那些花花草草。
“笑得真像妖孽。”
我一愣,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他的脸,笑得我肚子都疼了。真是服了这人了,永远能那么冷淡的说出那些惊人的话。
直起了身子,我朝他横飞一媚眼,眼睑半合,娇笑微挑,道:“我可是会吃人的妖怪。”然后朝他呲了呲牙,咯咯地笑起来。
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我,指了指那边的莺声燕语,道:“再玩,就要散场了。”
我鼓了鼓腮,有些不乐意的说道:“要能真散了就好了,反正在这里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尽被那一堆香粉给熏得食不知味了。要是散了,我带你去吃些好的。”我朝他眨了眨眼。
看着他那一脸清雅,我忍不住又调笑道:“这位公子,待会你可要小意着点,不然,这么一个不小心被熏吐了,那些美女娇娘们可能会让你再把那些东西给吃回去的。”
他看我一眼,扬起一边唇角,戏谑道:“让我吃回去倒不怕,最怕的是,看着我吃回去,然后你们吐了。”
我噗的一声大笑起来,楼上突然安静下来,害的我也得马上憋住笑声,又听见爹爹的声音响起:“可是锦儿到了么,快快上来,可想煞爹爹了!”
我嗔怪地瞪了塔木一眼,吐吐舌,转身飞跑上楼,寻着爹爹,纵身扑进他怀中,佯怒道:“爹爹爹爹,锦儿要恨死你了,你肯定都没有一点点想过锦儿的,亏的人家……呜呜……爹爹一出去就那么久,都都不知道把锦儿忘了没有,锦儿就一直盼……一直盼,好不容易把爹爹盼回来了,爹爹却让人家……”我一边抽噎着一边把头往爹爹怀里钻,委委屈屈的,仿佛被世界抛弃了一般。方说毕,就觉有一堆冷冽的目光扫上后背,不出所料,我把头往爹爹怀里埋下去,唇角却不自主翘起。
哼哼,我就是在炫耀,怎么了,你们也只有干看的份,我就是盛宠,我就是要挑衅,本宫今儿可心情好,那更要逗逗你们了。
“哎呦哎呦,天可怜见的,宝贝锦儿,爹爹可没有一时不想你的呀,不哭不哭了哦。”爹爹搂着我,亲拍着我的背,在在我耳边低语微哄,慢慢摇晃着我。
“真的么。”我抬起头嘟着小嘴,红着哭肿起来的眼,巴眨巴眨忽闪了几下,满含幽怨的看着爹爹。
爹爹朝我重重的点头,真挚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也用力的点头,伸出右手小指,说到:“爹爹,打钩钩。”
“恩,打钩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咧开嘴,大大的笑了一个,忽的一下,又把头倒在爹爹肩上,双手伸出,圈住爹爹的脖子,猫一般的在爹爹颊边蹭了蹭,在他耳边轻声道:“锦儿真的真的好想爹爹的。”
爹爹身子一颤,把我也抱紧了点,也轻轻低语了一句:“我也是。”
“瞧这小锦儿,多可人疼的呢,瞧得我们都跟着一起被感动了呢”玱妃扶上爹爹的肩膀笑道。
我缓缓地离开爹爹的怀抱,微笑着,不留一丝不自然地痕迹,来到我的座位上。
我一直难以习惯和第三个人共享同一个人,即使是共享爹爹的温情。不管我是先来还是后到,三人的空间中,我总感觉自己是多余的。连争都不用争,我会主动离开。我宁愿是独个人的寂寞,而不愿在三人中我独自寂寞。有时会想到,我以后如若嫁人,成为嫡妻这毫无疑问,但我的丈夫也绝对会有个三妻四妾的。以我现在的性子,如何跟人家争风吃醋,如何能坦然地面对我的丈夫。
玱妃看见我的离开,有些尴尬,呵呵的又接道:“可是小锦儿,娘妃也好久没见你了呢,你也没有想过娘妃一下。娘妃都嫉妒皇上了呢,锦儿小宝贝眼里只有皇上,打这一上来,咱全都变成隐形人了呢。”
我拍了拍身前的衣服,朝那玱妃笑道:“哪能啊,只不过我刚才一上来,眼见那么个大美人,害羞得都不敢多看一眼。心下寻思着,这是哪儿的姐姐,难不成……然后又想了想,这不是我们的玱妃娘娘吗。这不,刚耽搁了一会,就被逮着了。锦儿便在这给姐姐赔不是了,可饶了锦儿吧。”我站起身来像模像样地朝玱妃拱了拱手。
“妹妹给我赔不是,那可不是折煞姐姐了么。锦儿这一声姐姐叫出,叫的我心里头酥酥的,皇上,你说这小锦儿是不是怪可人疼的呢。”玱妃说着,愈发挤进爹爹的怀中,好像要与爹爹融为一体似的。
“乱了套了,”爹爹笑着说:“锦儿你个小坏蛋,若玱妃成了你姐姐,朕还不得叫你妹妹了,还有你钿姐姐,又成了你的侄女儿,你可讨了个大大的便宜啊。”
众人哄笑起来,我心里有些鄙夷那玱妃,实在是一个恶俗的女人,大家风范在她身上是体现不出半点的,天晓得爹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妃子。
余光中看见门边直立的人,差点把他给忘了,心下埋怨自己,这可是妥当的待客之礼么,哪有主人家自行玩乐而把客人落在一旁的。
但塔木就那么施施然站在那里,不卑不亢,不尴不尬,并没有一丝的格格不入,仿佛他就该在这里,仿佛他的存在就如那清风一般自然。
但他的眉心,不知为何,总有那一丝的的煎熬与痛苦在萦绕,虽然他的笑容很疏朗,眼眸很清澈,可我看着他,心就止不住的疼。
真想马上上前握住他的手,帮他分担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痛苦。只是这,太过唐突,亦于礼不合。不晓得为什么,我总想接近塔木,也许是因为我和他有太多的相似吧。虽然我们交谈甚少,但我好像能从他的一举一动中理解些什么,感受些什么。看着他,我并不会像面对其他男子那样产生疏离与羞涩,好像我们天生就该认识,天生就是知己。
“你是何人,怎可擅闯**禁地!”瞿贵妃狠厉地发话,俨然一付当家主母的样儿。
不过事实上也差不多,母后只空有个皇后的虚名,大多事务她都不管,不想管,也懒得管。真正权倾**的便是这瞿贵妃。
权倾**么,我冷笑,走到塔木身边,背对着众人,朝他做了个鬼脸,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等着看接下来的戏码。
“不知道瞿妃娘娘,是不是讨厌锦儿呢。塔木明明是和锦儿一起来的,就算娘娘不喜欢锦儿,想找锦儿的错处,也不用牵扯上旁的人呀。”我站到塔木身侧,有些小意的说道。
“我没有,锦儿你冤我。”听见我的奚落,瞿妃忙澄清起来。
“啊,娘娘您没这意思么。那是锦儿的不是了,锦儿老是这样,太小心眼了,实在该责。不过,就算是要责罚锦儿,锦儿也不希望娘娘这样对我的客人。而且,娘娘能不能,不要当着客人的面说些这个,本来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的事,本就该私下解决的,牵扯进来,总归有些不好看。”
“明明是你……我没有扯这些……明明都是你说的……”
我心内对她又生出些鄙夷,刚说两句就结巴,白痴都知道是我在自说自话,逗你玩呢,你在那辩解个什么呢,真当自己是冤假错案里的受害人么。
“恩,娘娘能别说了么,锦儿承认了,一切的一切,都是锦儿的错,好了,别再说了,真的,很丢人的。”我眼睛微眯了眯,仿佛听见了身后的人微不可查的笑声。
**嫔妃中,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人。这个瞿妃,我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更别说多搭上一句话了,要不是今儿心情好,才懒得逗她。
却也不知爹爹怎么总是事事护着她。
“行了行了,朕好不容易召集大家吃一次饭,你们还在这啰啰嗦嗦,可招人厌不是,来来来,今儿咱们就和和美美地吃个团圆饭!”爹爹招招手催我们入座。
“怎的算是什么团圆饭,这个野小子是谁?皇后娘娘如何未来?”
身后的气息一凝,骤然横生的怒气冲刷下来,好似能涤荡一切,我回头看向塔木,他眼里已凝结起了危险的气息,看得我心中一凛。鬼使神差的,我猛地抓住塔木的手,直觉告诉我,若我不这么做,也许,说话的那人,将会被撕碎。塔木身上流窜出一股强大的气息,曾经,我在皇家猎场和一匹孤狼面对面的时候,也曾感受过的气息。
塔木看向我,身上强大的怒气渐渐缓和下来。我捏了捏他的手,唇瓣几乎未动,轻轻说出:“不要生气,她,是只猪,不要生气。不要报复,至少,现在不要。”
我央求的看着他,几近乞讨。
他眸色渐冷,终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我呼出口气,松开他的手掌。
杂种,野小子……大概……这就是他心上的疤,除了他自己,生人勿动,否则,后果自负。
(恩,两个男人出现了,唉,小说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多人择偶的道路……唉……我想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