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路后玄翌就不曾停歇过,一路策马弛骋。雀舞靠在他怀里,脸被宽大的紫袍给拢住,只露出一双紫眸看着沿途的风景。从黎明到日出,好像她就这样便陪他看尽了星辰日月一般。
时至晌午,玄翌和雀舞终于到达了京都,因为人潮所以速度才有所减缓。雀舞仔细的打量着这一派繁华,朱雀国人崇尚红色,视红色为吉祥,所以放眼望去整个京都都是一片红色,尽收在雀舞的眼底却犹如血染的画一般,这森冷让雀舞浑身一僵。
“怎么了?”玄翌没有放过她的任何一丝反应,声音从雀舞的头顶传至耳朵。不知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还是长途跋涉的原故,玄翌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有些沙哑。
“我只是在猜想你会怎样处置我?”这的确也是雀舞一直在想的事,他只叫她跟他走却不说要将她如何安置。这种感觉好像悬在半空般没有着落,让人忐忑不安。
“这不在你担心的范畴内,过些时日你自然知晓。”
雀舞听了玄翌的话便不再追问,只是低垂着头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玄翌看了看雀舞,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勒了缰绳便翻身下马。雀舞抬目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祭司府,朝歌早已候在了门口,在朝歌的身边站了一名黑衣女子,面目姣好,可眉宇间却是掩不住的淡漠。
玄翌下马后将手中的缰绳交到黑衣女子手里道“如歌,安排厢房带她去沐浴更衣。”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进了府里,一边走一边问跟随在后的朝歌“南阳可有来过?”
“没有,我已派人进宫向王上禀明战捷。王上传回话说今天会亲自前来行赏。”朝歌顿了顿又说“主子,王上这次恐怕是借假行赏之名前来察探你的情况。”
听了朝歌的话玄翌停下脚步,冷笑一声“行赏?我想要的他未必能给。若他真有诚意怎不把那半壁江山归还于我?”说完再次举步向前,朝歌也不再说话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知道自家主子想要的不是那半壁江山,而只是王上的一纸诏书。
朱雀国的这一方江山,早年便是由南阳和玄翌的祖辈共同打下来的。但是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能有二君。若是两方再次相争,这朱雀国必定会再次生灵涂炭。玄翌的祖辈为保朱雀国子民自愿让位做朱雀国的祭司。并立誓世代辅君治国,绝不二心。
所以一直也未见争端,相处安好。直到如今,玄翌天资禀赋不仅擅长朱雀的焚火烈焰之术,连玄武国的寒冰之术也操控自如。而南阳生性荒淫无度且妒贤嫉能,加之玄翌一再阻挠他四处修建行宫,便认定玄翌有意与他争夺权位。却不知玄翌生性不羁,本不愿受这朝政之束,却又一直碍于祖训不能一走了之。如今虽然南阳屡次要至他于死地,可他却仍要为南阳效命。除非南阳主动下诏准他离开。
这般貌合神离,实在令他这做属下的担忧。
如歌带着雀舞来到一处院落前停下道“雀舞姑娘就暂且住在水涧居吧。”
雀舞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院落虽小却份外别致清雅。三面临湖,只有正门前有一条石径通向其它院落,湖中开了几处荷花,碧绿的湖水里隐约可见几尾小鱼游来游去。
雀舞将一直拢在她身上遮住她脸的紫袍褪了下来,向如歌欠了欠身“有劳姑娘了。”
如歌对雀舞早有耳闻,她的倾国倾城之貌在朝歌一行人一回来便在府里传开了。连一向不多言的朝歌也说这女子只应天上有,主子把她带回来想必也是对这容颜动了心。如今待她看到了雀舞的容貌连同为女子的她也不得不为之惊艳叹然。世间怎会有如此绝世脱俗的美人?
“姑娘?”
“呃……”被雀舞一唤如歌才回过神来“我叫如歌,请雀舞姑娘先行回房休息。我这就叫人给你备热水沐浴更衣。”说完就离开了水涧居。
雀舞举目四望,喃喃道“又是一处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青丝,难道你当真命定如此?”
泌心泉是祭司府后山一处天然的温泉,不仅能提神去疲还能聚气化淤。
玄翌坐在泉内凤目紧闭,脑海里回旋的全是竹林那个银发少年的一招一式。他的星宿术,剑术和那快得惊人的速度都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就在他快要捕捉到具体的信息时却被出现在脑海里的那张绝世容颜打断。
玄翌蓦的睁开眼睛,却看到半跪在岸边的朝歌。
“何事?”
“主子,王上驾到,正在前院。”
“南阳?”玄翌并没有因为南阳的到来而有所动作,却再次闭上了眼对朝歌说“让他候着吧。”
“主子,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他毕竟是王上。”
终于玄翌睁开眼睛直视着朝歌却不开口,半晌才道“准备更衣,让人带雀舞来泌心泉沐浴。”
朝歌怔忡了片刻,这泌心泉一直都只有祭司用过,连南月公主一再央求也未得准许。如今却让一个半路收回来的伶人享用,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难道主子这般寡欲之人也不例外?
玄翌来到前院的时候南阳正坐在厅内饮茶,尽管等了玄翌那么久却未见愠色。剑眉入鬓,棱角分明,怎么看都像一派正士。
“玄翌不知王上驾临,有失远迎还望见谅。”说罢微微的点了点头,玄翌自任祭司以来从不向南阳行万福之礼。这更让南阳觉得玄翌有意冒犯,虽然心有不悦,但南阳脸上仍是一脸笑意。
“祭司远征归来自是应当好好歇息,到是本王打扰了。”
“不知王上有何要事?”
“如今边境之乱已平,还有何要事比犒赏祭司更重要?”说罢南阳向身后随从的庄公公招了招手。于是庄公公一步向前便开始扯着尖锐的声音朗着一长卷的赏赐,无非是珠宝无数,绫罗绸缎万千。
玄翌有些微恼的打断庄公公,原由无它。他单单只是受不了那刺耳的声音“玄翌谢过王上赏赐。”
“此次平乱辛苦了祭司,这些赏赐是理所应当的。”南阳放下手中香茗道“听说祭司带了一名绝世佳人回来,怎么没见人?”
听说?玄翌冷哼一声,他这前脚刚回府一杯热茶都还没喝上便让他听说了,未免太快?玄翌向朝歌使了个眼色,他的府里可绝不容许有别人的眼线。朝歌收了玄翌的暗示便悄自离开了厅内。
“不过是一名伶人,如今身体不适暂且在府上休养。”
“哦?本王的子民身体不适?那本王岂不是更应该看看了。”南阳有些挑衅的看着玄翌,他想看看这女人对玄翌来说有多重要。如果玄翌执意不让他见,那么,他就算找到玄翌的弱点了。这些年,两人明争暗斗,安插了无数眼线在祭司府内,结果都是无一得返。他就真不信还找不到他的弱点。
“那请王上稍候片刻。”玄翌转身对如歌说“去带雀舞姑娘出来。”
摸约半柱香的时间雀舞便来到前院,刚沐浴过后的她有如出水芙蓉一般,紫眸里全是流光异彩,肢体透香,眉目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形成一丝阴影。
“大人唤我何事?”
“王上听说你身体不适,所以想看看有没有大碍?”话是对雀舞说的,冰冷的视线却是看着已经不由自主的站起来的南阳。一双星目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王上?”雀舞略有惊诧的抬起头,正对上南阳的视线。雀舞愣了愣,随即便欠了欠身跪下“民女叩见王上,王上万福。”
南阳一见雀舞向自己跪了下来,立即赶上前将扶她起来。那般急切好像面前跪的人会折了他的阳寿一般。南阳手里握着雀舞的藕臂不禁心神荡漾,温言温声道“姑娘不必多礼,关爱子民本乃本王应尽之责。”
雀舞闻言抬起头直视南阳,紫眸里一片清澈,眼波流转,淡然道“王上有如此爱民之心,是雀舞的福份。”
“雀舞?”南阳在口中把这两个字品味了一番“朱雀起舞,实在好名字。早闻古时有佳人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初时实觉夸张,今日一见姑娘才知所言非虚啊。”
玄翌在一旁睨着南阳适时出声“雀舞,你该回去休息了。”这话显然是命令的,没有一丝一毫要征求南阳的意思。
南阳脸有愠气,却又不愿意在雀舞面前自毁了刚刚的仁君形象,只好顺水推舟道“祭司说的是,雀舞姑娘自当好好休养。本王却给大意了。”
雀舞敛下眼眸,轻声道“这是王上的仁爱之心。那雀舞先退下了。”说完便欠了欠身离开了前院。
南阳看着雀舞离开的方向,双目失神,好似神魂都被勾走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