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眼前的这个女孩，她究竟是谁？是几年前被精神病人折磨死的幽魂，还是被医院遗忘的另一个同样叫做小婷的普通病人？她是不是尹墨的妹妹，又或者是……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可能，困惑着早已失去正常逻辑思维的唐宁。
“小婷，你老实告诉哥哥，你真的是——鬼魂吗？”唐宁就如同刚懂事的幼童第一次见到狮子老虎一般，又惊又怯地问。虽然他心里明白自己正在说着什么荒唐的胡话，但是，他必须要说下去。
然而下来小婷的的回答，却再一次让他猝不及防。他想如果此时从小婷的嘴里说出我是之类的话，那自己现在一定有足够的勇气去接受。
可是小婷偏偏却用幽幽的眼神一脸的困惑地看着唐宁：“我真的对哥哥说过那样的话吗？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也许是我在发病的时候说的胡话吧……洪大夫说我的病是时发时停的……哥哥别当真就好了。”
她停了停，突然变的很高兴起来“洪大夫说我再有一个月就好了呢？哥哥，你愿意带我回家吗？我不想回孤儿院了。没有爸爸妈妈有个哥哥也好啊……”
“等等。你说你……真的认识洪伯？”唐宁震惊了。
“是啊，洪伯对我很好的，虽然有时候我病的很严重，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可是，他真的是一个好人，总是很照顾我……”
唐宁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按照小婷的说法，她八成是跟洪大夫是认识的。可是，洪伯却怎么又说小婷已经死了呢？而且报纸上都有了报道。
“小婷，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病的吗？没有别的亲人照顾你吗？”唐宁没有理她，却继续冷冰冰地问下去。
“我……”
唐宁看到小婷的明澈的眼睛开始变得茫然，似乎在努力回忆一些事情，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而且似乎变得害怕起来，开始颤抖，嘴里呢喃着什么唐宁不懂的话。
“我也不记得了，我知道我是不正常的。”小婷小声地说，“洪大夫告诉我我的病一时好一时坏的，不清醒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怎么了哥哥，是不是小婷发病的时候又说胡话了……”
“不，没有……”唐宁慌忙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神色。
眼前的小婷，可触可感，有情有义，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此时又逻辑鲜明，口齿清晰，只怕就算有病也不是很严重。
他的面前没有鬼，却只有一个病人，将唐宁生生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唐宁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心里既失望又难过。这个回答只是证明了她真的不过是一个精神病人，就像洪伯原先说的，她只不过是一个被遗忘的病人，只不过同样也叫做小婷罢了。
可是，为什么这里的医生又异口同声否认这里面有个小婷的存在呢？甚至还讥笑自己。“洪伯不知道医院里有小婷，而小婷却反复提到洪伯……”唐宁心里一边又一边诵念着，越想越不明白。难道他是因为年纪大给弄混了，记错了，所以才忘记了小婷？
为什么会这样呢？唐宁一时觉得洪伯有问题，一时又觉得问题出在小婷身上。最后又把疑点转向自己。
他突然想到了，这里不光是小婷有病，同样精神有问题的还有自己。
凶猫、诅咒字条、如影随形的鬼魅……这些说不清的东西，不是也是常常出现在他原本正常的生活里么？
难道自己也和小婷一样，是个半精神病人？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在小雪那的一晚他梦游了，而不久前跟嘉嘉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说梦游的是自己……此时，他不得不怀疑。
其实仔细想一想自己来精神病院的这番行为，唐宁觉得确实也够荒唐的。一进精神病院就吵吵什么鬼啊魂的，只怕谁看了都会觉得不正常。虽然上一次已经检查过自己没有精神病症状，但一个正常人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有这样的行为呢？
难道是这帮医生学艺不精，不能检测出来？还是他们明明检查出来，而自己已经无法医治而故意瞒着自己？
瞬间，他想到了，别人无法确定自己的病情，而经验丰富的洪伯却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知道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却不告诉自己。这个调查，不过是他刻意的安排。
唐宁仔细回味着洪伯飘忽不定的眼神，越想越觉得这是洪伯的刻意安排。什么去查档案？什么不一样报纸？什么屈死的鬼魂？这分明是年老资深的洪伯在“将计就计”，分明是他却看出了自己的病症？故意制造一种境象，骗让自己进来，以便让自己亲自探查真相，从而自己消除心结？
他似乎马上理解了洪伯总是等不来的用意，也理解这个老头不跟自己去探查真相的原因——因为根本就没有真相，一切都是来自自己不着边际的幻想。而他，不过却在用自己的方法在治疗自己。
唐宁突然觉得很可悲。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没有人陪你吗？亲人呢……”虽然唐宁认定了小婷不是鬼，可在这个小女孩的身上，却仍旧盘结着无数个迷，让他忍不住继续追问下去。
“我……”小婷的眼神立刻暗淡下去，瞪着眼似乎在努力回忆一些事。“父母死了，姐姐死了，小婷没有亲人了……”她喃喃自语起来。如同马上就要发病一般。
唐宁猛然想起阿铁昨晚跟他说过的那番话，立刻打断了她：“小婷，你认识尹墨吗？你是不是有个姐姐叫尹楹……”
小婷抬起头痴痴傻傻地看着唐宁，最终木然摇了摇头。
唐宁再一次失望了。看小婷目前的状况，也还算清醒，如果她是尹墨妹妹的话，应该不会不认识自己的亲哥哥吧。
唐宁叹了一口气，不忍心再追问下去。
可是，刚才的一问，小婷彷佛一下被勾起了什么回忆，陷入深度的无穷思考之中。只见她眼睛迟钝地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天花板，倔强地思考着，思考着……
终于，一向乖巧温顺的小婷爆发了，她的脸霎时间变得更加苍白，眼神更加的空洞……唐宁甚至听到她牙齿间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她彷佛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突然就变得恐慌起来，一头钻进唐宁的怀里，激动地惊叫起来：“爸妈死了，姐姐死了……可怕的阴阳师……诅咒字条”。
本来别的还好，可一听到“诅咒字条”四个字，唐宁的身子猛然一抖，如同惊雷击中了一般。
“你说什么？”唐宁慌的一下子跳开了。
这个夸张的动作，把小婷也吓了一条。她整个身子的重心本来在唐宁身上，但他猛然一躲，小婷险些跌倒。
小婷踉跄了一下，站稳了，惊恐地看着唐宁，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唐宁知道自己失态了，赶紧稳定了一下情绪，走过来，轻轻抱住了小婷的肩，轻言安慰：“小婷，告诉哥哥，什么阴阳师，什么诅咒字条……”
可小婷这次却摇了摇头，冰凉的眸子里闪现的全是茫然，紧接着两行热泪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淌出来，慢慢滴到唐宁的衣角上。
“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那天不是告诉你了，我是你的书迷啊，那天我们聊天……我还叫你去雾远……”
“尹楹！”唐宁忍不住惊叫起来。
他终于认出来了！眼前的这个人，不正是那天指引自己去雾远的那个高中生吗？那天他本来想加尹楹为好友，可误打误撞却加了另一个神秘的女孩！那个人不就是眼前的小婷吗！
怪不得一直觉得她眼熟，虽然他的发型变了，脸也憔悴了，更糟糕的是衣服也不同了，可只要仔细辨认，还是能够认得出的。
她不是尹楹，尹楹已经跳楼死了，那么这小婷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唐宁刚要继续追问，却见小婷已经已经如同风雨中的树苗一般，颤抖成了一团，柔弱的身躯在寒气中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下去。他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把他抱住，扶她坐在床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