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天气依然炎热。
大江中学正门口外,左侧。
张钺目光如炬,依墙而立,电线杆般站得笔直。
比起周围零星十几位来接孩子的家长们,他显得有点鹤立鸡群,只是七年养成的习惯,即便已经离开部队,一时半会也难以改变。
况且,他潜意识也不愿意改变。
看着缓缓走来的施二迦,路人甲的着装,消瘦的身子,苍白的脸颊,相当残废的海拔。若不是亲身经历过,打破他的头他也不会相信这么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能一招破掉他苦练多年的‘高探马’,那可是他的老搭档S特种部队队长都不敢轻掠其锋芒的杀招。
施二迦走出校门,张钺连忙迎了上去,挤出几分不太自然的微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算适合。
施二迦看在眼里,道:“我雇佣你,以后你就叫我老板。”
“是,老板!”张钺神情自然叫道,倒是丝毫不做作。
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先。
施二迦能演化出《岳家枪》的真谛,张钺早就羡慕的紧,若是施二迦愿意收他为徒,他立马就能跪下磕九个响头,喊声师傅。
而且施二迦还能给他母亲治病,就更加不存在拉不下脸的问题。
废话几句,他便准备领施二迦去他刚租下的村屋。
刚准备动,他便敏锐察觉到有两道犀利目光正盯向这边,刚要回过头去查探一番,却被施二迦一把摁住:“这里人多。”
张钺心领神会。
白茆镇撤乡建镇已有些年,但经济发展一直停滞不前,没太大起色。
三年前,市委办空降下来一位经济管理学硕士做镇长,照葫芦画瓢学发达地区招商引资,发展房地产业,经济这才渐渐好转。
如今的白茆镇,核心区域已分为新镇街和老镇街两片,中间隔着一条黑沙河,以传说中距今已有八百多年历史的‘驸马桥’做为交通枢纽。
大江中学地处新镇街,而张钺租的村屋则在老镇街。
踏足‘驸马桥’,看着浑浊不堪滚滚而下的河水,施二迦不禁微微叹息,经济发展与环境污染的矛盾在黑沙河内一览无遗。
只是,白茆镇历史太短,没有闻名全国的古迹,山水虽多,但大多是穷山恶水,发展旅游业或者文化产业太难不说,还需要大量资金改善交通,过于不切实际。要发展,想致富,就只能走工业化道路。只是W县矿物资源匮乏,只能靠山吃山,除了石子场、水泥厂、石灰厂、造纸厂和原木加工厂,很难发展出其他产业,环境污染自然无法避免。
至于在两者之间找平衡,即便理想化如施二迦,也深知实非易事。
过了黑沙河,又穿过四五道老巷,才抵达张钺租的村屋。
一套二层小楼,独门独户,他母亲住楼上,他住楼下。房主是个很热情好客的少数民族汉子,在镇上办了个小型水泥厂,属于镇上最早富裕起来的那批人,两年前就在新镇街买了三室一厅的公寓,一家老小都已搬过去,这套私房就一直空着。见张钺是外省人,又带着老人,他便给出一个近乎半租半送的超便宜租价,月租八十,水电自理。
张钺的母亲叫宋巧慧,很六十年代的名字,年纪不大,才四十三。
不过当施二迦见到她时,潜意识却认为她起码已有六十,银发丛生,满脸皱纹老人斑,双眼空洞无神望着窗外,感应不到丝毫生气。
张钺叫她,她回头看看,却像不认识一般,又转过头去,继续看着窗外。
张钺面色黯淡:“我从部队回到家,她就一直这样,叫她,她也不理。”
施二迦点点头,没废话,径直从书包里取出紫色檀木盒,打开,屋内顿时飘散出一股淡淡的香味,沁人心扉。檀木盒不大,但里面存放的东西却不少,一排大小不一粗细有致的金针银针,一盏袖珍版紫水晶酒精灯,还有块紫绒小荷包。
施二迦从卷布上取下所需的金针银针,按照顺序一字排开。张钺则听从吩咐,先点燃紫水晶酒精灯,然后再打开紫绒小荷包,映入眼帘的是七八根色泽枯黄有尾指粗长的条状物,虽然早已风干,但隐隐还是能分辨出是某种花的花朵。
“这是洋金花,又名曼陀罗,有很强的麻醉效果,不过风干后的药性减弱了许多,对于我们这些练过武的人,几乎没什么效果,但对于你母亲来说,却能让她快速入睡,达到浅度麻醉的效果。”施二迦一边给金针银针消毒,一边解释道。
张钺点点头,按照吩咐点燃一根风干后的洋金花放在他母亲脚下。
给金针银针消完毒,洋金花的药效也渐渐显示出来,宋巧慧很快便陷入沉睡。
让张钺把她扶到床上平躺下,施二迦便开始给她治疗,先用银针封住她全身各大要穴,目的是防止她突然醒来后剧烈动弹,虽然有洋金花,但以防万一是必须的,毕竟是关乎脑部神经,大意不得,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危及生命。
一切就绪,施二迦这才取出那根比普通银针要细上数倍的金针,慢慢扎进宋巧慧的天灵穴,熟门熟路把气劲凝聚成气针,通过金针缓缓传进她的大脑,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清除瘀阻的神经。虽然再三小心,但施二迦还是有几次差点出纰漏,弄得宋巧慧浑身一阵阵抽搐,吓得张钺面色煞白,却又不敢说话,生怕打扰到施二迦,致使治疗失败。
足足过了两个多小时,施二迦这才面色苍白拔出金针。
满身湿透的他近乎虚脱,话也不说,径直端坐在原地,体内仅存劲气迅速按照《河图》第三层的行功路线高速运转,周身立马笼罩在一股乳白色迷雾中。
张钺立在墙角,看看母亲,再看看施二迦,焦急万分,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足足又过了一个小时,施二迦这才稍稍恢复,睁开双眼,疲惫道:“好了,让你母亲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醒来,应该会恢复正常。但她身子很虚,又有肾衰竭,得小心照料,我给你张方子,去抓点药给她补补,调养几个月,应该会好起来。”
碰!碰!碰!
张钺直直跪下,三个响头,抬起头,眼睛湿润道:“老板,我……”他恨恨的给自己一巴掌,嫌他那张嘴太笨,一激动,便不会说话。
施二迦摆摆手,也不说话,起身,把宋巧慧身上各大要穴上银针拔下来,一一消毒,扎进卷布,略作收拾,悉数放回檀木盒中,锁好,放进书包。
重新坐定,盯着张钺,施二迦突然目光一冷:“把你如何从部队出来,到你想打断我腿之间的事细说一遍,要一字不漏。”
从昨天认识开始,即便是生死相搏,施二迦始终都保持着微笑,满脸和善。
可眼下,望着那双冰冷眸子,以及那无孔不入的森然杀气,张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浑身汗毛直竖,仿佛置身寒冬腊月,心中暗道,也不知道杀过多少人才能有这等杀气,他那里还敢有任何隐瞒,一字不漏把半年来的经历详细说了一遍。
足足过了半个多小时,张钺这才述说完。
施二迦全程盯着他的眼神,确认他没说谎,这才稍松口气。
正当张钺因为把像座大山一样压着他的秘密说出来后,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时,施二迦毫无征兆一脚踹向他胸口。张钺有所察觉,却硬是不做任何抵挡,径直被踹出三米多远,狠狠砸在墙壁上,刚一落地,便喷出一大口血,面色煞白。
“这一脚,是替那些无辜之人踹的。”
张钺赶紧点头称是,对于施二迦,他明显多出一丝敬畏。
“我们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卫道士,管不得他人生老病死,可不该死之人绝不杀,不该打之人绝不打,这是一个武者应有的信条。”
话毕,施二迦便掏出一张中国银行卡,道:“卡里有十万,你去还给严文,不要再跟他有牵扯。我对黑社会没任何偏见,可无规矩不成方圆,黑社会也应该有规矩。严文的所作所为,你应该比我清楚,已经越界,灭亡只是迟早的事。”
张钺没有犹豫,毅然接过银行卡。
施二迦很满意他的决绝。
张钺并不知道,倘若他刚刚还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即便施二迦日后留他在身边办事,也绝不会跟他交心交底。
“待会完事后,先把你母亲送去市里,重新租个房子,找个保姆照顾她,严文的手再长,估计还没法伸到市里。”施二迦走到窗前,看似在赏月,实则瞥向巷子口那半只影子,冷冷道:“杨涛既然想玩我,我也刚好无趣的很,就陪他玩玩。”
话毕,他径直下楼。
出了巷子,见附近灯火灰暗,行人稀少,施二迦便定住身子,淡淡道:“两位,跟了这么久,估计也累了,不如出来见见?”
他话音刚落,巷子拐角便走出两位黑衣大汉,步履轻盈,人手一把尺多长剔骨刀,刀锋冰冷,隐隐透着股血腥。
两人都没有说话,神情淡漠,看施二迦的眼神就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要杀我?”施二迦有点愕然,又没什么深仇大狠,用得着这么狠?
两人话也不回,径直准备动手。
“慢着!”施二迦轻摇手指,指着他们身后道:“你们的对手是他!”
两黑衣人一回头,便瞧见张钺提着两米六的钢枪,正目光森然盯着他们。
施二迦调头就走,淡淡丢出句话:“千万别扎死了,脚筋手筋各挑断一根,意思下就行,国庆在即,要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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