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第十章图伦
“不让我进来,嗯?”一张调皮的笑靥,一池起风的眼波,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李如柏就这样活生生的,从天而降的站在我的门前,这就是我的第一眼。
“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来这里,就这样来安全吗?总兵大人知道吗?还有……”我压根就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只知道他的嘴唇在一翕一合,可我的脑子里却风车一样的运转,嘴巴就不停的跟着配合运动。
他笑着连连摇头,擦着我的肩膀就挤进了内室。我自是被他这么一撞清醒了大半儿,断了刚刚的话,自嘲的低头傻笑,他堂堂的一副总兵既能光天白日之下进到后院自是得到了主人家的默许的,即使不是如此想必我也是白担这个心了。真真的是养花养成傻子了么?我瞥了撇嘴,转头轻轻的合上门。
等再转过来时,他就已经四平八稳的坐在凳子上了,看着一床的狼籍,夸张的皱着眉头“啧啧”感慨,“原本只是想,小半月时日不见只是嘴皮子越发像老太太的了,不想,这人却也变得如此邋遢了。还是本就如此,只不过以前我被你这幅好皮囊给骗了?”的
他说的可不都是眼前所看见的事实!俗话说事实胜于雄辩,我哪里抵得过,一时没了辩解,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女孩子嘛留点面子嘛!笑嗔了他一眼。他见占了上峰,也见好就收的住了嘴,朗朗笑声顷刻荡在这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我假装嘟着嘴巴,笑骂道“笑吧,小心噎着,奴婢这就给爷备好上等的茶伺候着。”的
我不再理他,径自走到桌子边背对着他添叶冲茶,托了一壶茶和几个茶盅子准备让他品尝。还心生奇怪呢,怎么就没了笑了,“不…”一转身,那个“笑”字就连人带壶实实的落入了一个怀抱里了。手里的壶什么时候被接走的都不知道,只是愣愣的被他轻轻的圈住,一点点地感觉他的收紧。说不上来的感觉,对于一个孤独的人来说这个胸膛的温度足够让人心甘情愿的在此闭上眼睛等待消蚀蒸发。
他扳起我的肩膀强迫我直起身子,我缓缓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俊颜几乎抵在我的额前。他的眼睛里有一簇簇小火苗一拱一拱的,适度的温度会让我如沐春风,但是急速的升温就会将我灼伤,我将脸向后扯了一寸。他怔了下,不容许我的退缩,伸手一捞将我又压向他的怀里,我挪了挪想找到了个合适的位置窝着,他却加了力道,呵出气息“别动,乖,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小半个月过的还好吗?”
我根本就动不了,脸紧贴着他的胸膛,闷了声儿的吐出一口一气,“好!你呢?”
“好吗?你瘦了!”他就不等我说完,自顾自的又说起来了,声音在我头顶上,清晰可见。
我一时无语。
我突的想起来了,猛地抬了头,准备好好的问他话“阿!”还没问呢就来这么一句,可不是一个不经意,抬头太猛他的下巴狠狠地被我的头撞上去了。我不好意思地笑瞅他,他笑,用手指轻轻点了我一下眉头,然后直捂着下巴揉搓“哎呀”。
我伸手拉下他手想一看究竟,看红了一片,有些心虚着急,没多想伸手就要帮他揉,刚碰到他脸,就被他握了去。那个心啊,咚咚咚,又愧又窘,只想找个地缝钻了再不出来。
“没事!”他边笑说边拉了我坐下了。
我接着捧茶赶紧的掩了掩刚刚的窘态。不能再这样了,两个人都不说话,这屋子里空气越来越奇怪了“来,来这边,图伦城是有要紧事办吗?”说的什么呀,本就是想打破这种沉默,含糊不清得说的却越发的不明朗了。真是糟糕。
还好他一直低头喝茶可能也没注意吧,一直没抬头看我,品茶的空挡才抬眼应了我,嘴角还挂着还没来的及隐了的笑,“父亲说,这尼堪外兰必有什么准备让我来看看,也给他一粒定心丸吃!”
他说话这么不顾不忌,让我着实脸上僵了片刻,想起我和努尔哈赤的交易,我觉得就是我什么也不说,拿耳朵对着李如柏听也是一种罪过。真的,我真希望我问他的,他会有所顾忌的不告诉我,这样还减轻了我的负罪感。
“什么定心丸?”这张嘴阿!别说了,他不会告诉你这么些个事的。我不敢抬头,手中摆弄这从桌子上随手拿起的一只茶盅子。
“还不是努尔哈赤给闹得!父亲让带几句话安了尼堪外兰的心”说起努尔哈赤的时候,不经意间他偷眼看来,还是被我瞧在眼中了。这下,心倒是坦荡了些,颇有了些破罐子破砸的感觉。只不过,像是真得听见了心里有东西啐碎的声音,也不知是哪里,就是隐隐的听见了。直了直腰利索的答了句“噢!”
他还是喝着茶,我也还是玩弄着手中这个刚得的玩意,又回到刚才的沉默,只是这屋子里空气起了变化,有些紧张,比起刚刚的不明朗,这会儿子就是有些较劲的味道了。
“咳咳咳!”本就是这么干坐着,窗子下面的咳嗽声立即吸引我俩的目光,齐刷刷的转头看去。我心里有数,这大概是要走了!
“那个,你……..”的
“我该……”
两个人明明都在坚持,却在这即将离去的咳嗽声中,争着认输。哎,人就是这样。
“我该走了!”让刚才的话一撞,我和他的脸上都有些尴尬,屋里又没了动静。瞧是外面的,没听见动静以为是没听见呢,又连连“咳咳咳”。这才让李如柏皱了眉开了口,人也跟着到了我的身边,没多说,他径直到了门口拉开了门,见他顿住那么一秒我以为他会回头看我,却没想他终是没有,连一句话也没有。
到底这尼堪外兰有什么打算呢?他又非傻子简单几句话就真的可以安了他的心,毕竟他和努尔哈赤结的是杀父之仇阿,他会不怕?自从昨个李如柏走后,我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就像现在蹲在花圃里手里拿着铲子,一动不动的一个下午了。想这些,想要弄清楚,好让努尔哈赤作准备,为了……为了我提出的交易,是个交易吧,为了琳琅,我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一直这样光明正大的思考我的问题。
直到这个声音将我惊醒“哈哈哈……这些个花儿可好看?”其实准确地说是一双按在我肩膀的手以及从身后发出刺鼻的浓浓的酒精味道重重的将我惊醒的。
“大人,不知你来此,奴婢失礼了!”我几乎在一转头看见是尼堪外兰的脸之后将那个触目惊心的尖叫声脱口而出,再伴上肢体语言。只可惜,我还是夺下了那个“阿”,也实在因为腿脚蹲到脚麻而一时没有办法移动才这样平平静静的温柔。
“怕啥?大人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由于面对面的对话,尼堪外兰的满口的酒精恶臭呛的我眉头皱的不太好看。真是癞蛤蟆。
“大人心情看来不错,外头风大,进屋喝口茶暖和暖和吧。”我自然巧妙的打掉了搭在我身上的这只手,佯装没有看到他因手上的重心失去踉跄后仰的狼狈,起身绕开前去开了屋门,好整以暇的等在门口。
“好,就进屋喝口茶。”我还是一副不明就里的笑,看着他隐忍不发的怒再加上又必须回我一笑,脸上的表情一时扭曲的像是耍杂技的小丑,看了他进屋的背影,我才忍不住的,将嘲笑应在脸上。一个激灵,虚掩了门,进了屋去,沏茶倒水来去自如的慢慢踱步,不看他也不发一言。
“好茶,好茶,这只手泡的茶就是香甜可口”他见我手捧茶,就要去抓,我哪里容的了这个,手一低茶盅子就进了他的手,我也随即收了手,笑着看他“大人没喝就知道好吗?那看来除了这茶的香气,大人的心情也好似这茶香让大人心旷神怡,奴婢愚见,不知可是?”
美人当前,难不成你还敢搏了美人的话?“是,是,美人说的是!”哈,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即是上了钩的鱼,就没有不掉上来的道理,自己送上门的,那我就更不客气了。看我吃你个精光。
“即是大人如此好雅兴,又头回来奴婢这儿,奴婢今儿可得好好伺候大人,让大人更尽兴才是”我到此故意空出一拍,让他又充分的时间形成他脑子里的龌龊,眼中立即就形成了那色迷迷的暇光,接着我一仰声“来人,给大人备酒菜,今儿大人不醉不归!”
其实无论屋外有人没有人都无所谓,我喊得这声已经让该听得人听到了,我稍稍向后撇了头“大人,还是奴婢亲自准备更显得有诚意些,您稍坐,稍等。”我以百米速度冲出屋外,实在不是因为我的诚意太大,而是笑意实在是不能再被乖乖的压制了。
“大人,奴婢先干为敬了。”再次来到屋里,我手里并没有大盘小盘的佳肴填满整个桌子,只是显眼的酒坛强了眼,而后才是两小蝶菜式。二话不说,我就干起来了,我估摸着他心里也正巴不得呢。既然大家这么难得的意见尤其一致,那还等什么。
“好…”尼堪外兰外见我一杯下肚,也爽快答应。
“大人好酒量,奴家再敬大人一杯就祝大人年年有今日…”
“大人,奴婢才刚进府,以后还请大人多多照顾。”
“大人,再干!”
本就有了醉意,这会儿哪里还能经得住我这么软磨硬泡,好话灌耳的,没多少工夫,桌上的菜基本没怎么动,酒坛的酒却去了大半,自然也有为数不多的酒,被我无意间的喂了大地了。一切还在我的掌控之内,我暗暗得意。
“大人,今儿是什么样的好事把大人吹到奴婢屋的阿。”我身子微微福过去轻柔的轻哄已经趴在桌子上呢喃的尼堪外兰。
“哈哈……,你知道…知道……什么……,大人我……心里高兴。”含含糊糊中,我只得附耳去听。
“奴婢怎么能知道大人的心事呢,只是好奇嘛,大人,大人就给奴婢提点提点嘛,哎呦,求大人了!”我的妈阿,恶心死了,我小的时候求我爸妈都没这样过,我都快吐了。
“哈哈…,美人问……我……我还能不说吗?”因为挨的太近了,他一伸手就搭在了我的脖子上了,支起些头瞧我。突来的重力让我只得更向他身边靠了。要不是还没听到重点,我真想给他一嘴巴子,踢他到一镜子跟前让他好好照照。德性!
“那努尔哈……还敢…敢…扬言,说..........杀我,哈哈哈………,他………他众叛………亲离,他…弟龙……来找我…联合……..”支支吾吾的,加上头越来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恨不得都把耳朵贴在他满嘴乌气的嘴巴上,虽有疑问,但也终于听了个大概。我一个急,突地甩了他在我身上不安分的手,腾的按着桌子站了起来。
心里沉了又沉,躁了又躁。一咬牙,小跑到梳妆柜前,拉开抽屉拿了那包先前准备好的黄纸包的安眠药,抽了一个小酒盅,手颤颤巍巍的把药撒在了里面,送到了尼堪外兰的面前,轻轻摇醒他,哄骗着喂他喝掉了。见再也摇不醒的尼堪外兰,不再让我害怕了,反正左右我是做了,什么我都做了,若东窗事发,大不了就小燕子那一句话,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了。心里有了这层认知,我也就豁出去了。怎么这些日子竟是做了这些个豁出去的事啊,这还是尹依凡吗?我……我还是我吗?
来不及多想,我满心想要立即出城,前往建州,喊了人来交待了几句就把尼堪外兰送走了。我顺着后门溜出了院,直奔转弯处小巷子,那里有我趁着刚刚备酒时安排在此等待的马车和马夫。
一出,一关门注定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二月的夜晚还是好大的风,没有屋子里的温度,没有门内的祥和,只有更静的空空的街道。说真的,我以为我会怕,我也应该怕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到建州,更不知道能不能到建州,甚至我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或是明天会发生什么,总之从现在我已经卷入了黑暗随时会送命,但就是这么奇怪,我现在真正的感觉就是不害怕,就是坚信着什么,朝着更深的夜里,更深的巷子里,一步紧过一步。
“嗒嗒嗒……”一路上除了这马蹄奔走留下的声音,几乎就是耳边风的呼啸声。手指紧抠着身下的小薄毯子,指关节因为紧张早已泛白,感受着马车风快的奔驰在月高风狂中带来的颠簸。眼睛圆瞪着马车的格子窗,身子里的这颗心已然揪成了一个小球,怕一个动静,心就顺着喉咙眼儿滚出来。
偶尔听见车外车夫持鞭驾马的声音,每一声听得我都神经紧绷,每一声都提醒着我在这条通往建州乌漆八黑的便道上,正在和一个我根本就不认识,也不知道可不可以相信,能不能把我安全送到哪个我要去的地方的陌生人在一起,已经好几个时辰了。我在车子上唯一活跃的就是我发达的小脑,脑中想象着从电视上看到的任何一副可怕的画面,甚至想好了,自个儿的身后事问题。
可我现在也只能相信他,因为我也真的没有想到其他的办法,总不能跳车吧,那样的结果,可能性就更小了,估计我该想的就是被狼给分吃了,还是老虎豹子给分吃了的问题了。
我赶紧拉开门帘向外面看,好让外面急速向后面跑去的景物移开我发达的小脑袋瓜子丰富的想象力,不然真怕还没到地方人就先成神经病了。
外面还是黑漆漆的,路的两旁都是交织的大树,树梢还在风的轻浮下左右晃动,我仔细看着坐在前面那个裹着一个破棉袄,头发被这一路来的风吹得有些乱乱的中年男人,安稳的斜坐在马车前面,尽责不敢代谢的带我赶路。一时看着这个还有些佝偻的背影,突然就想到了朱自清写得背影一文。这样一个人,我只是付了银子而已,人家就舍了原本平静得夜晚,可能还有一家子老小,这样的带着我风里穿行,我还怎能怀疑?e
“姑娘?”人总是很敏感的,大概背后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就会对某个神经造成影响,估摸他也是感觉到了,转过头来逮了个正着。
“阿?”我一脸惊愕的看着他。
“姑娘,再等等,不过百八十里就到建州地界了!”车夫一连哭笑不得的给我扬了扬手中的鞭子,算是招呼了。多好的人啊,都不笑话我。
“好!”一脸的憧憬,单音节清脆的自口中溢出。我鼻子冻得红红的,外面的风刮在皮肤上像刀子一般,赶紧松了手里的棉帘,缩了头把风挡在外头。
这么一来二去,我竟歪着头倚靠在马车框上睡着了。梦里有红木家具为主的现代化大房子,屋子宽大而明亮,到处是精雕细琢的复古装饰,摇摆的大木钟,优雅的八仙桌永远安静的躺在那里,还有旁边的木摇椅,从此上楼有几间卧室,后面还有一个大花园,一切一切都那么让人心旷神怡。可是有尖叫声,吵杂声,哪里,哪里,不要吵,不要吵,我的心又揪起了,好疼,好疼,不要吵,哪里……………
“不要吵!”睁开眼的那一刻,我就是这样把自己吵醒的。
怎么……怎么,好像自己在平地上一样,没有了颠簸的不适感,也没有了“嗒嗒嗒”的马蹄声。难道,我又回去了,看了自己蜷缩的地儿之后我不会还坚持着刚才的假设,我也不会笨到以为这匹马可以腾云驾雾不必再用马蹄子,那么唯一可以成为答案的答案在我掀起门帘,看到的静物之后,得到了验证。
天色已经蒙蒙亮,一抹蓝划破天际。马车停了,车碾子旁边还有松动的土,像是另外的一匹马在此打转时抛地留下的土还有印子,马车的前坐上没有半个人影儿,马儿低着头轻啄着自己蹄子的瘙痒自然是悠然自得了好一阵子了。
等不到我搞清状况,从后面来得“嗒嗒”的马蹄声就已经近在我耳畔了,抬头仰视的是一双稳稳坐在马上垂目俯视我的冷冷的眸子。
“你怎么会等在这里?”我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