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清辉遍洒,夜越发的低沉下去,偶尔几声不知名的虫鸣,也怕惊扰了这夜的寂静。
浓密的树影下,马儿在原地踢了几蹄,终于安静下来,它身旁立着的红衣女子,此刻静静注视着几步开外一幢气势恢宏的宅邸。那朱漆的大门正上方,悬着一块黑漆金字匾额,“梅府”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清楚地标明她此刻身处的位置。
不及多想,冷芷艳手拉缰绳轻轻盈盈地走上前去,“笃-笃-笃”,沉重的铁环叩击在门上,深沉的回响让人无端端有几分心神不宁。
半晌,大门“吱呀”拉开了半边。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原是个青衣黑帽的小厮,见到来人,“你是……”一边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两眼。
“你们这里不是悬赏征求神医吗?”她明知故问,神色冷傲。
“姑娘你……”小厮眼底一丝疑惑闪过,但瞧她风尘仆仆,应该是大老远赶来,便不再闲言片刻,点了点头,“稍等片刻,我先去禀报。姑娘怎么称呼?”
“姓冷。”她不再多言一字,只是一丝异样的感觉滑过心头,却有些捉摸不透。
未几,伴着吱咯木门的转轴声,这半扇朱漆大门再一次打开。
“冷姑娘,抱歉让你久等。”一个厚重的男声响起,冷芷艳抬眼看去,这回换了一个中年男子,一身青衣长袍,双袖袖口金丝翻边,看模样似是梅府的管家。他一边出声吩咐道,“福安,赶紧把马牵走。”刚才那个小厮跟着在后头出现,连忙接过冷芷艳手中的缰绳牵着马往里头去。
“这边请。”中年男子极为恭谦的说道,手里提着一盏精致的皮质灯笼,在前面引路。
他们一路穿过花径,冷芷艳才暗暗惊叹,这梅府在外面倒是不觉,进来之后才发现其家宅极为庞大,若不是有人引路,恐怕她也要迷路的。
“你家小姐的病是……”冷芷艳跟在后面,一边有些随意地问道。
“唉……”前面传来一阵深深的叹息声,“扬州城内所有医馆的大夫均束手无策。在冷姑娘你之前,已有二百三十四位大夫来过了。”
“没有一人有办法?”冷芷艳免不了有些暗暗吃惊,他说的这些人里面,是不是有她要找的那个人呢?
“也不尽然。”管家摇了摇头,却没再说下去,将灯笼放低,照亮路面,低声唤道,“哎,姑娘小心台阶。前面便到内堂正厅了。”原来这曲折幽长的回廊走过,转过一道月白拱门,便突然现出一幢粉墙黛瓦,气势恢宏的房子来,远远望去,内堂正厅仅有数步之遥,里头灯火通明,人影攒动,却看不真切。
“姑娘…这边请…”管家刚提着灯笼向前迎,里头却突然冲出一个人来,猛一眼望去,宽衣长袍,倒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此刻脸上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不医了,不医了,哼,简直欺人太甚!”只听得那人嘴里碎碎地念叨着,满腹的牢骚。一个十二三岁的粉面小厮急匆匆地跟了出来。
“石神医,还请慢步。”管家定住脚步,迎上前去,问道,“福全,这是怎么回事?”
“嗯……堂上几位神医似乎有一点意见不同,出了些小争执。”福全显然有些犹豫,小心翼翼的挑着合适的词,简略的回了一句,眼睛瞄了瞄前面的那位石神医,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
“哼,都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石神医不屑之情溢于言表,连连挥手,“罢了罢了,连与他共处一室我都觉得浑身不舒服,走了。”
“神医还请消气,”管家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反而立定在那里,进退有礼的回道,“我家小姐的病情仍旧无半点起色,还需仰仗神医,请石神医回内厅再议。”
“不去。”石神医站在那里哼哼唧唧,一百个不愿意的样子,“我原本倒是千里迢迢从洛阳赶来给你们家小姐治病。可是现在倒好,那小子出言轻狂,简直就不把我这老人家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医人。”
“石神医,世人都传您医术天下无双,您若不愿施以木石之术,那小姐治愈的希望就更渺茫了。”管家听了紧蹙双眉,神色中交织着无奈。
“又来了一个?”石神医充耳不闻,眼角却瞄到一冷艳女子立定在旁边,一边满有兴味的打量起她来,一边没好气地说,“小姑娘,我劝你还是回去吧。里头那么多大夫神医,多你一个也不多。”言语间似在自嘲一般,“不过这年头,神医可是遍地都是,不稀罕啦。就怕有人是来骗钱的。”倒说得管家脸上一阵尴尬。
“石神医您大人有大量,”管家依旧陪着小心,“如有任何要求,您可尽管吩咐。”
“任何要求?”听到这里石神医的双眼倒是亮了,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笑成了菊花,“要我留下也可,除非那小子走。不然我是不会再踏进这正厅半步。”走到半路,似是想到什么忽地又停了下来,转头过来,“还有,我饿了,送些点心到房间来。”说罢甩了甩袖子自顾自走了。
“梅管家……”福全望着那个气冲冲离去的背影,怯生生的出了声。
“让他去吧,他消了气便没事了。福全,你去吩咐厨房做些点心送去石神医的房里。”梅管家声音沉稳,“冷姑娘,我们这边请。”
刚走近正厅,“依据在下诊断,小姐之病是邪风侵体,导致肌体无力,昏睡不醒。”猛然间里头正厅之上传来一个清俊疏朗的声音,她心中一动,抬眼望去,大厅正中,灯火辉煌之下那人面容清晰,是一个年约二十的年青男子,气宇轩昂,面若冠玉,一身湖蓝色棉质长袍更衬其颀长,此刻脸上倒是洋洋自得的神情,周围一圈站了好多人,看来便是那石神医口中所说的众位大夫了,只是这许多人会诊还没有结果,倒让她平添了几分好奇,管家刚要上前开口,突然一个丫环急匆匆跑过他们身边,“春霞,何事如此急急忙忙?”管家出声呵斥道。
“小姐……小姐……她刚服了药不久,便吐血了。”丫环脸上是藏不住的惊慌,全厅的人闻言皆转头过来,个个脸上震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