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五月初五,晴,西风。这一日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日子。
开封城里正如火如荼地上演着一场盛况空前,而且决定很多人命运的龙舟赛。开封城外的涛涛黄河水上,同样进行着一场不对称的伏击战。
涛涛不熄的黄河水承载着中华几千年的文明奔涌向前,即将见证又一个历史转折点的到来:人类历史上最后一次野蛮战胜文明。
灿若繁星的中华文明在通古斯野蛮人的摧残下支离破碎,中华大地由此进入了一个漫长的黑暗时期。这个黑暗期一直持续到叁百年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中华民族才重新屹立于世界。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是否会因为一个人的穿越而改变呢。但,显然,历史上本不该有的这场撕杀因为他的到来而发生了。
明朝时期,黄河的水量还很充沛,泥沙也没有如今的淤积的如此厉害。江浙一带富裕的米粮、丝绸、布匹等都是通过京杭大运河北上,再折入黄河分散运抵北方各省。
黄河水道上,大大小小的货船、官船、客船川流不息,一片繁忙。众多船只中,其中有一条不算最华丽,但绝对是最显眼,因为它无比巨大。
船的前后都有三层甲板,碉楼女墙,而且配备了四门铁铳大炮,更有三条护卫快船簇拥在旁边。这条大船逆流而上,船的桅杆上,一面大旗迎着西风猎猎作响,旗上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黄河帮’。
已经花甲的黄河帮马老帮主站在甲板上,看着开封城的方向若有所思。逆流又逆风,船行速度大打折扣,他已经比预定到开封的时间晚了一天。现在开封城里怎么样了?柳泰文的飞鸽传书和开封城的事让他忧心肿肿,官逼民反,难道真要走上这一步么?
马老帮主的身后站着一个神色阴晴不定地华服青年,他看了看平静的黄河上游,眼神中散发出一丝阴冷。“爹爹,你太偏爱柳泰文这个师弟了,他得罪了官府,却要让您老人家出面。他只会给黄河帮惹麻烦,你却还要把帮主之位传给他。”
马老帮主有些生气地看了看他这个儿子,他又何尝不是恨铁不成钢。“昂儿,这是官府咄咄逼人,怎么能怪你师弟?我知道你想做帮主,可是,论武功、论才智,你都不及你师弟呀,我不能把帮里上万号人的命运交给你。”
“他不就读了两年书,是个举人么?肚子里墨水多了就会玩花花肠子,迷了妹妹的心窍,你这是有了女婿忘了儿…”
“住口。”马老帮主有些生气的说道。
马昂怒从心生,他一拳砸在护拦上,忿忿地哼了一声,回了船仓。
马老帮主又回到了思绪中,整个东北亚、东亚、东南亚的沿海贸易经营权都已经被东南沿海的海盗集团霸占了,现在他们已经被招安了,应该称为海商集团了。对于那些连荷兰、葡萄牙的强大舰队都要称臣纳贡的东南海商集团,黄河帮根本就没有叫板的实力。他们只能定位到内河航运,可如今,这内河的营生也受到官府的排挤,为了帮里上万号人的生计,他该何去何从?
随着船队的缓缓前行,河面上的船只越来越少。凉风吹过,潮湿的空气中似呼夹杂着一丝血腥味。他眺望着远处的河面,忽然感觉有些不对。这条河道他走了无数次了,每到临近开封,河面上的船只就会往来如梭,可如今,静静的河面上却是再也难觅到一条船的踪影。
他冷笑了一声,在黄河上混了几十年,同大大小小的水贼激战了上百次,还没有哪儿伙水贼能跟他一较高下。他曾经靠着娴熟的水战功底以一条船击退了十几条水贼船只的围攻,那还只是一条仅配备一台老式土火铳炮的旧船。如今水贼见了他的旗帜都是望风而逃。
这次他虽然知道开封形势的危急,但把并不担心路上的安全,黑虎帮还没有在水上动手的实力,哪怕他的背后有官府撑腰。而且,这次他乘坐的十橹苍山船就算在海上也能算是主力战船,在这内河里绝对可以横冲直撞,它前面的冲角能够轻易犁沉挡在前面的一切蒙冲斗舰。哪怕是官府在内河巡游的战船,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黄河九曲十八弯,有缓有急。船队行到一个宽阔的浅滩处,流水由急变缓。冷风吹过岸边的青草丛,风吹草低。蓝天、白云、流水、沙滩、芳草碧连天,景色真美。
马老帮主却无心欣赏这风景,他看了看远处堆积的沙丘,皱了皱眉头,久在黄河漂的人自然知道,再往前走水流会变的湍急起来。上游狭窄的水域在这里突然变的开阔,水流放缓,泥沙沉积,所以,这一段开阔区的上游势必水流湍急。如果这段水域有人顺流来袭,顺水又顺风,那将是很棘手的事。
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河上,浑浊的黄水中,四条大船继续逆流缓缓上行。在这个命运多桀的时代,没有人知道,下一刻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就在这段急流的上游,十几条小船隐蔽在一个河叉处。这些小船虽然众多,但在高大威武的十橹苍山船面前却显得那么单薄,甚至还不如那随行三条护卫船,但这些船却很独特。其实,他们并不是普通的船。
这种船是大明水军贯用的自杀式“联环舟”。在作战时,乘顺风或顺流的有利位置,以首钉撞于敌船之上前环自解,后船撤回。钉于敌人船体上的“联环舟”前船中的火器起爆后,敌船船体就会破裂,进水而沉。连环船的前后两截之间的联结环是由两个大铁环和两个铁钓组成。铁环固定在前截,铁钩装在后截上钩住铁环。
五年前的料罗湾海战中,东南海商集团就是采用这种联环舟自杀式攻击的方法,将海上马车夫荷兰纠结起来的远东舰队打的落花流水。最终使荷兰人不得不屈尊于中国海商集团的实力,从此荷兰人每年向郑芝龙的船队缴纳12万法郎的进贡,才可以保证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水域的安全。在17世纪的远东水域完全变成了由中国海商一家说了算的天下。整个远东水域,包括澳门,马尼拉,厦门,日本,朝鲜各港口之间所有的商船都是悬挂着郑氏令旗的中国商船。
一匹快马沿着河岸飞驰而来,一个江湖装扮的汉子站在河边大喊道:“报,黄河帮马老帮主已经进入金沙滩,就快进入黄河水流最急的鲤鱼跳一带水面了。”
指挥船上,两个颇有几分威仪,目露精光的青壮汉子临水而立。其中一人开口说道:“许兄,你真的以为这些该死的阉党会帮助我们,他们不过是在利用我们罢了。你我有机会要劝劝教主呀,如今这大明天下已经糜如斯,何必还要抱有幻想。”
被称为许兄的汉子神色一变,有些不悦地说道:“洪兄,难道你忘记我等父辈为何而死?既然你有如此想法,何必还留在这里,去投奔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个数典忘祖的人去吧。”
姓洪的汉子冷冷地扫了这人一眼,嘴里哼了一声,说道:“许兄,你太小瞧我了,我会是那种认贼作父之人?大明朝朽木难支已是事实,是朝廷先对咱们不义,咱们又何必愚忠。如今天下大乱,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我等完全可以自立门户,取大明而代之。”
姓许的汉子大手一挥,说道:“洪兄,这些话我不会传到教主耳朵里,但是,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讲此话。”
姓洪的汉子不动声色地走到案几边,端起一杯水酒,阴鸷地笑了笑,说道:“许兄,老哥我听你的就是,我这也是一时感慨,为父辈们叫屈,你就当我没说过这些话。来,兄弟我敬你一杯。”
姓许的汉子接过酒水,一饮而尽,说道:“兄弟们,开始准备吧,都小心一点,黄河帮可是配备了四门大炮的十橹苍山船。记住,人要活捉,切莫伤了马老帮主的性命。”
一众人等得令后,齐声道:“青龙使放心,十橹苍山船又能怎么样,让这帮乌合之众瞧瞧什么是精锐水师。”
随着指挥船令旗的舞动,十几条连环船从小河叉中陆续开了出来,在江面上一字排开,用锚固定着散泊在水面上。
水手们有序地从船仓里将一袋袋石灰粉搬了出来,堆放到甲板上。准备*的子船上,轰天雷也准备就绪,随时准备点火。
最后从船舱里搬出来的是一个个海底龙王炮,这种炮是用牛的尿泡做雷壳,以保持水密,内桨黑火yao,以香点火作引信,这种水中武器的引信是根据到达敌人舰船酌距离和水流的速度来确定香的燃烧时间,它利用水流作为推动力,当接近放船底时,香到火发,炮从水底突起,出其不意地从水下轰击敌舰。
一方破坏力惊人,一方船坚炮利,强强过招,这场黄河水上的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