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迷离,风信镇北的破庙里,几个邋遢脏污的小孩缩在就地而取的火堆旁边,铺好稻草上,酣然沉睡。
深夜,不知谁的小脚蹬开了一缕稻草进火堆里,本来濒临熄灭的火种瞬间欢快的燃起,向稻草铺蔓延了过去。被烫到的谁,沉睡中没有意识到火已烧身,只是本能的往后缩了缩。一缩再缩,直到巨火蔓延...
沐云生惦记着庙里的几个小乞儿,翻出高家大宅时,只带了一些食物和那个小姐闺房里的首饰细软,便匆匆往回赶了。她功夫离踏雪无痕还有一段距离,不过没关系,这么大的雪,足迹很快就会被覆盖。
这样混江湖里二流的功夫,自然也是察觉不到,身后不远处有个可以踏雪无痕的高人。
若有人能鸟瞰此镇,便能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一个银白斗篷的娇小身影蹦蹦跳跳在前,黑色斗篷的鬼影子在身后,保持着不被发觉的距离,不远不近的飘着;移动向镇北狼烟弥漫的破庙...
接下来,是白斗篷看到破庙失火后丢开东西冲进庙门,鬼影子却隐在不远处房屋的阴影之下,满眼焦虑又不敢上前...
沐云生被烟熏火燎的咳嗽不止,找到几个已经熏晕了的孩子,便脱下斗篷裹起一个抱出去,又冲了进去。如此往复到第四次的时候,看着眼前三个昏迷不醒的乞儿,终于力有不支的倒在他们身边,唉...这见鬼的天意弄人。
沐云生拉开一直不是很舒服的眼罩,捂着嘴咳嗽起来。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稀里糊涂的活了二十年,一朝豁然醒来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曾经,偷偷离家想着龙门已经没了,她就往西北走到漠北以北,冰雪封天的地方,看看传说中的雪原龙门遗迹也好。
她不会任何内功心法,桫椤丸赋予她的神奇力量积压在丹田,只给了她源源不绝的热量让她不再惧怕严寒,和力能从心的飞速奔跑纵跃;却无从疏通进入脉络,运导全身,修成正果。
想着难过不能分担,快乐总能分享,让自己丰衣足食之余,便想广济天下普渡众生,沿途时常干点劫富济贫的侠义行为,以为这便是自己曾经挂在嘴边的浪迹江湖,却原来,侠女一无所有时力有不怠,有了能力,也没什么了不起啊...
鬼影子等了片刻不见人出来,便知道出事了,当下飘身入内挥动斗篷驱开浓烟火苗,便见斜塌下来的屋脊后面,四个人倒在墙角一动不动。当即卸下斗篷裹起四人抱了出去。
收起斗篷检验时才发现,几个孩子已经被烟熏的窒息多时。生生啊...你还是那么莽撞,几次出入火海搬运居然都没发现自己‘救’的只是尸体;若是为了几个死人枉送了性命,都不知道你有没有脸在九泉下,见这几个小孩...
次日天亮时,来往行人看着蹲在六具小乞儿尸体旁,掉着眼泪满脸炭灰的女孩,纷纷摇头叹息而过,却无人伫足开口说帮忙安葬,更别提出资买棺。沐云生想起昨天偷来的财物吃的时,才发现那些东西早被他人偷偷拾去了。
这时镇里棺材铺的伙计领着几个带铲锄的人,运着六副薄棺行来。说是一个黑衣的大爷付了银子要他们来安葬这些孩子的。沐云生救人未成反而亲见他们丧命,也不想在此久留,下午便从客栈换了衣服,取了自己的马匹,继续北上赶路了。
正待上马时,突有人喊:“等一下。”
沐云生回头,见一灰色布衣的清朗少年,腰间配着一把不太像样的铁剑向她行来。不知是敌是友。
少年上前,突然从身后摸出一张通缉单比在她脸上。沐云生顿时知道了他的来意。漠然瞪视着他,静待下文。
少年看看通缉单又抬头看看她笑道:“真挺像哦。”
沐云生瞥了一眼那个头像,就有想冲他吐口水的冲动,那画上的人明明戴着眼罩的好不?蛋形脸的人都像:“你也挺像的。”
少年哈哈一笑突然凑到她耳边轻语道:“别装了,我知道是你。”
沐云生默念了一遍‘我讨厌别人靠我这么近’抬脚踢翻少年,翻上马背扬鞭叱马:“驾!”白马嘶鸣铁蹄翻飞,弛出镇外。但是很奇怪,呃,非常奇怪。速度并不是很快,但人们都用那种惊愕万分的表情,大老远看到便伫足观望。颇为蹊跷...
直到隐约的好像听到有人艰难的说:“停下啊......”
沐云生惊的冒冷汗,喝住骏马,咽咽口水,猛回头:少年拖在雪地里,双手坚定的捉着马尾巴,一张脸被马蹄扬起的雪埋在下面,只露出一双不停眨动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少年甩甩头,抖落满脸积雪,腔调里带着咽意的委屈道:“人家是想和你结伴同行、并肩作战啦,又没说要拘捕你去领赏金!干嘛这样粗鲁的对人家嘛!”
沐云生扬起眉毛:“你知道我是谁么?”幸好已经行出风信镇,此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若是在镇内,就冲他这番话,就得打晕了灭口,顺便补给大家一句‘此人是疯子,拽我马尾还胡言乱语’。
“不知道啦!但你是我在这儿蹲了三天见到的人里面,最顺眼的一个。我就要跟你啦!”少年无赖的抱紧马尾,唯恐她再次打马飞驰。
沐云生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