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白曼将笙笙往床上一推，转身就出了门。
紫剑打理好笙笙出来，没找到白曼，猜想着她一个人躲着生闷气去了，摇摇头，自去打了几桶井水，在小厨房烧起水来。
白曼在湖边练了一会剑，心中的郁气非但没散，反而更厉害，察觉客栈内已经有人走动的声响，只好悻悻的收剑回来，发现紫剑坐在她屋里发呆，不由得沉下脸。
“忙了一晚，怎么不去睡会。”
紫剑回神，起身给白曼倒了杯热茶：“一夜不睡也没什么，你也忙了一晚，我烧了些热水，你好好泡个澡。”
白曼一口灌下茶，啧啧嘴，转身到了屏风后，果然立着个大木桶，揭开盖子，里面的水还热气蒸腾，旁边小桶里各装着开水和凉水，看着数量，也不知是烧了几锅。
“让小二准备就好，你自己动手做什么。”低声咕囔，整个人沉进水里，温热的水滑过全身，让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些。
“这时候，也不好惊动别人，再说烧水又不是什么难事。”
隔着水面，紫剑的声音悠远深沉，让白曼心底一跳，僵硬冰冷的身体被水温感染，回温柔软起来。练了这么多年的剑，还以为血都是冷的了呢……撇了撇嘴，想起隔壁某个没什么求生yu望的人，忍不住又头疼起来。
泡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顶着满头湿发坐到榻上，半眯着眼，任由紫剑移过来用干净的布巾给她擦拭头发，嗅着身旁隐隐钻入鼻孔的淡淡血腥气，这家伙只洗了手脸换了衣服，大早上就忙着给别人少洗澡水，真是奴性作祟，劈手夺过布巾。
“我自己来，你也去好好泡一下。”
“我用凉水擦一下就好，不用……”
“叫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白曼推他一把，转身背对着紫剑，没好气道：“嫌我的水不干净？嗯？”
这威胁的口气，哪里敢嫌，而且，白曼自从十年前那件事后，洁癖很是严重，不惜灵力用来做防护罩，今晚那血肉横飞的场景，她硬是一滴血都没沾上，整件衣干净得跟新的一样。
再说，哪里会……
“我这就去。”紫剑摇头晃去脑中的胡思乱想。
到了屏风后，紫剑发现地面干燥，所有的污水都用仙术移走，浴桶内水面清澈，带着淡淡的硫磺味，还有一丝灵丹的药味，这哪里是用过的水，明明是在他没注意的时候用仙术换了水。
这是温泉水吧……原来仙术还能这样用，显得他做的都成多余的了。
解下衣服，往篓中一扔，看着黑色的外服和白色的亵衣纠缠在一起，黑白分明，那是刚刚还穿在白曼身上的衣服，想起只隔了一个屏风和一层布帘的人，不知为什么，紫剑觉得脸上发热。
深呼一口气，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干净，盘起头发，沉入浴桶中。
水似乎是温泉水，温度恰到好处，融入的丹药应该是消除疲劳的一清丹，熏得人脑子发热，仿佛心跳都快了几分。
茗河……白曼……
感觉出了神山后的变得像小时候了，看起来冷漠，实际上温柔得很。摇头，应该是晚上事多，累晕头了。
泡了一个舒服的澡，直到全身酥软，等紫剑想起身是，猛地一僵，发现自己没准备干净衣服，不由敲了下脑袋，低声咒骂：“该死。”
白曼有洁癖，穿过的脏衣服是绝对不上身的，连带紫剑也染了这个毛病，虽然衣服是才换了没多久的，但洗完澡穿旧衣服，总绝对不对劲，何况，那衣服都被他丢到篓子和白曼的衣服混在一起，若是捡回来再穿，心里总绝对有些不对劲。
“怎么呢？睡着呢？”良久都没听到水声，白曼扬声问。
“没。”紫剑连忙回，生怕白曼以为出问题跑过来看，连忙捡衣服往身上套，随手穿上，衣襟一拢，起身提气，拍开窗户，纵身一跃，飞速回到自己房间，翻出包裹里的干净衣服穿好，看着床上的江佩笙，眉峰微蹙，一脸凄苦，不由得怔愣了，半晌，叹口气，摇了摇头，食指在他睡穴上慢慢按揉：“多睡会儿也好。”
出了门，才发现发呆的时间长了些，外头已是天色大亮，回头去找白曼，却见她一杯杯借酒消愁，地上还躺着两三个酒坛子，一屋子的桂花酒味儿，人已是醉眼朦胧，偏不忘提筷子捡菜吃，空了三四个碟子。
看这情形，喝了好一会了，没小二上门，想来又是她仗着身法从厨房摸来的。
“少喝点吧，当心又闹头痛。”紫剑忙上前劝酒，本来想趁机去幽明教分部听听消息的话也开不了口，白曼的臭毛病，喝酒就头疼，偏偏心里烦了又喜欢喝酒，任的自虐，屡劝不改。
“你说……他怎么就傻了呢？”白曼不理，自斟自饮，皱着眉头嘴里嘟囔：“智商喂狗了……”
“十五公子不是傻，是太聪明。”紫剑利落的收拾桌子，只余下小小的一壶酒给白曼，跟劝小孩似的哄着：“只这一点，再要就没了，喝粥，吃菜……”
“你说……我是不是找错人了……”白曼捧着酒杯，抽抽鼻子，眼神朦胧的瞅着紫剑，扁扁嘴巴：“小十五那么要强，十年都熬过来了，怎么会……想的头疼……”
紫剑看着白曼呆了呆，坐过去给她按压着脑部穴道：“说不准他想什么，许是损了名节，以前为报仇忍辱负重，如今知道你还在，所以……他看的书多，想的也多，身上有了污痕，是容易想不开……”
“你说谁？！说谁不干净”白曼推开紫剑，气得跳起来摔杯子砸桌子，劈手想要打紫剑，手挥到半空，又咬牙忍了。
“十五公子积郁过重……”紫剑紫剑垂首，木着脸，一闪不闪，任由飞溅起来的瓷片滑过手背，留下一道血痕，抿抿唇，继续说。
“闭嘴！你……给我滚！”白曼扶着抽痛的脑袋骂道。
“你去问他，看是不是为了这个，他这算好的，若是别的男人，当即在刺了字时就自尽了，免得将来现眼……”
贬入贱籍要在脸上刺“贱”字为证，而相貌较好的男人，未免破坏行情，一般在身上显眼处刺上改良过的花形字，小十五的字刺在锁骨，酒杯大的字红艳欲滴，仿佛沁出来的血。
白曼心底一痛，喝道；“滚！”
“这世间对男人总是苛刻无比，流言蜚语比刀剑更利，若想为他好，早日解脱才是正道……”
白曼脸色狰狞，一把将紫剑推dao在榻上，双手扼住他的脖子，对上紫剑的双目，怔了怔，逐渐松了力道，慢慢捂住仍然说个不停的嘴巴，沉声道：“不要说了，好吗？”
几乎是恳求，紫剑叹了口气，点头，一手握着白曼的手腕，拉开：“好，我不说了，那你知道怎么解开十五公子的心结了吗？”
“江十五都死了，他换个名字，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重新生活……”
紫剑摇头：“你舍得？”
是啊，隐姓埋名太委屈，再说，凭什么要怕了凤帝。白曼闭上眼：“算了，还是替他找一个新目标吧。”
紫剑微微一笑，给白曼按压着脑部穴道，舒缓疼痛：“别为难，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十五公子只是暂时迷了心，以后会好的。我担心的是，十五公子是怕牵连你，所以才执迷不悟。”
“牵连我？难道我还怕那些卫道士的闲言碎语？他要担心，往后凡是碰过他人的人统统剁碎了喂狗，谁敢？”白曼杀心顿起。
你杀得尽吗？紫剑暗自翻了个白眼，“人言可畏，你不怕，别的人会怕。”
白曼沉默下来，良久方道：“嗯，我知道怎么做了。”
紫剑松口气：“想通了，下次可不要借酒消愁，我去城内分部，消息也该到了，顺便找个居所，让分部的人来接你们，在客栈住着不方便，也让你认认人。对了，你多睡会，十五公子那里我点了他睡穴，两个时辰内不会醒。”
唠唠叨叨交代一通，白曼听得直皱眉，淡淡的应了声。
开门，外面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是个好天气。
“紫剑。”白曼突然喊。
紫剑回头，逆光中，人有些模糊不清。
“下次有话直说，别绕弯子，要是哪天我收不住手，你死了也白冤。”白曼说。
紫剑挑眉：就你？认可了，哪怕暴怒中也连只青蛙都不忍心动，何况跟了十几年的人。心里想着，脸上还是弯弯嘴角，笑了：“好。”
笑起来目若朗星，有几分温柔宠溺的味道，帅气得足够让人心跳漏掉一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