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开元骑在那匹乌龙驹上,缓缓着随着部队撤向大营。重庆城占了地利,炮火猛烈,看样子又有懂兵法的人指挥,甚至守城士兵也不象那些腐朽的卫所士兵一样不堪一击。
若攻下这样一个城池,最好要有足够的炮火压制才行。但大西军仅有的两门红夷大炮却一个在万县打上湖滩的时候沉下了河,另一个过一段山路的时候摔下了悬崖。没办法,四川道路本就崎岖难行,又有许多水路,红夷大炮这样几千斤的笨重家伙实在无法随军携带。
而其他一些攻城利器如火箭车、投石车一类在大西军中也是少的可怜,对重庆这样的坚城几乎不能产生太大的威胁。大西军的底子毕竟还是流贼,以往擅长的还是野战,而非攻坚战。
林开元从侧面偷偷扫了一眼张献忠那张阴沉着的脸,知道他正在盘算如何攻城。林开元琢磨了一下:这老家伙现在特别想打进重庆,杀了瑞王和陈士奇,恩,冲着他这一点下手,我若这样做,是否就能创造一个机会把他杀了?
林开元心里盘算良久,几经修补,觉得这计策好象颇为可行。他暗暗咬牙:龟儿子,林老师实在忍不住了,老子这就准备动手拆巴了你。我要是砍了你的脑袋,就逃到你的老对头秦良玉老窝去,估计那秦良玉见了你的狗头,怎么也会给我点好处。恩,那老太太如果要把马嫣然送我,我却之不恭只好收了。
回到中军大帐,张献忠将大西军主要谋臣、将领都召集过来商议对策。
“殿下,属下作战不力,请殿下治罪!”塌天、靳统武、高文贵首先跪下说道。
张定国则说:“阿大,孩儿是主将,指挥失当,却和他们三人没有关系。”
张献忠摆了摆手:“都起来吧,这次失败没你们的事。娘的,大明的官兵,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了?”
“殿下,”徐以显说:“我军在重庆城外抓到了一个明军逃兵,据他说瑞王把王府中的财物拿出来不少分给官兵,又严令城中的豪绅富户把他们的家丁都献了出来守城。这些家丁、护卫都是私人武装,和大明卫所士兵的战斗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们都是被那些富户用钱养出来的,平日的训练装备比一般明兵要强的多,论个人战力恐怕不在我大西军精锐之下。”
张献忠点点头:“这就对了,寡人还心里纳闷,明兵怎么突然强了?原来是这种情况。哼,瑞王怕步武昌楚王的后尘,居然舍得拿出钱来贴补军用,这不是转了性子么?”
“他们朱家子孙少见有这样大方的,一向是舍命不舍钱,瑞王这样做,看来是被殿下那面旗子给吓住了。”徐以显说。
张献忠皱了皱眉头,“咱老子本想要他们不战而降,没想到反而逼的瑞王忍痛割肉。这样一来,急切间反而难打了,众位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张可望说:“现在打重庆只有两个难题,一是敌人炮火猛烈,二是他们弓箭手、鸟铳挺多,而且这些人准头不错。我军冲到护城河边就被炮火打死了几乎一成,渡河的时候又被弓箭手射杀了不少。若把这两个问题解决,我看打下重庆却也不难。”
张定国这时说:“弓箭手、鸟铳手不足惧,辎重营中还有许多质量上好的盾牌,可以拿出来给攻城士兵每人配上一副。但我观察了一下南锦门城墙,那上面足有七个炮台,虽然没有红夷大炮,但佛朗机炮的开花弹威力可也不小,这炮火的问题实是难以解决。”
张可望手下大将冯双礼说:“殿下,不如派小将今天晚上带上一哨人马,携带火yao摸上城墙,炸了他****的大炮不就成了?”
“放屁!”张献忠骂道:“你要能轻易摸上城墙,还用炸他什么大炮?直接打开城门不就行了?”
冯双礼低下头不再言语。
见众人一时无话,张献忠问林开元:“对付大炮,国师可有什么好的计策?”
林开元心想,来了,老子确实有个计策,不过是杀你的计策。
“殿下,大炮最怕潮湿,火yao一旦受潮,管他什么红夷大炮、佛朗机炮,让他统统变成哑炮。这重庆地区本就多雨,若等得雨天攻打,敌人大炮发挥不出威力,我军定能一举攻克重庆。”
徐以显哂道:“虽然重庆多雨,但万一半个月不下雨,我军难道在此地等上半个月?”
张献忠也说:“老徐说的是,等老天下雨,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寡人恨不能今天晚上就打下重庆,扒了瑞王那小兔崽子的人皮!”
林开元微微一笑,说:“不用等着下雨,最迟后天,属下就有法子招来风雨,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徐以显恶狠狠瞪了一眼,林开元一眼看到了,心知这狗头军师定在腹诽自己。
张献忠大感兴趣:“国师有妙法求雨么!?”
“只要仗剑踏九宫八卦步,运八方六合气即可,不过求雨需要的地方特殊,而且在此过程中需要殿下帮一些小忙。”林开元揪了一下自己颌下的半寸长小胡子说。他心想,林老师这派头是不是有点象诸葛亮?
“好,”张献忠一展愁眉,拍手说:“国师真神人也!若能招来风雨,则重庆城破后,寡人定当重重封赏国师!需要寡人帮什么忙,国师但说无妨。”
林开元心说,不用太费事,你只要把你的乌**乖乖的伸过来就可以了。
这时徐以显插话说:“后天攻城还嫌太晚了些,属下有一妙法,可以压制明军炮火,明天就可以破掉重庆!”
狗头军师吹牛比呢吧?林开元心想。
不过林开元心里清楚,徐以显最近颇受张献忠冷落,主要原因就是林开元抢尽了他的风头。如今他见张献忠又要采用林开元的法子攻城,当然忍不住要表现一下自己,和林开元别别苗头,这里面有很强烈的争宠意味。
“哦?”张献忠先看了一眼林开元,问徐以显:“老徐,你说说看?若能早一天打下重庆当然好,这次若是进城,咱老子剁碎了陈士奇那老小子!”
徐以显摆了个pose,撸了撸自己稀疏的胡须,说:“我有一秘法,将我营中被掳来的女人脱了衣服砍下头颅,倒栽在战场上就可以压制敌人炮火!”
张献忠一听笑着说:“怎么?军师是在学国师用法术么?这等招数真的有效?”
“当然有效!”徐以显信誓旦旦的说:“这招当年李自成就用过,据说是宋献策出的主意,那宋献策的本事,恐怕殿下也听说过的,我看不在国师之下呢。”说完看了一眼林开元。
林开元心说:什么馊招儿?你这法子要灵,林老师的脑袋借给你当球踢。恩,不过看张献忠这些人的表情好象挺相信的样子,愚昧啊,封建迷信害死人哪!可是话又说回来,这些人要不愚昧,就没有林神棍的生存空间了。
“殿下,”林开元说:“军师这法子一定不行,炮火怎么能够用女人来压制?还是用属下的法子稳妥一些。”
林开元心想,用什么法子攻城无所谓,关键是要杀张献忠就必须用我的方法,我才有机会。
张献忠想了想,“国师,我看老徐的方法新奇的很,不如先试一下?反正国师求雨是在后天,而用军师的方法明天就可以看看效果,你们二人并不冲突。”
“若用军师的方法,我恐大西精兵又受无谓损伤,实非殿下之福。”
“本军师愿立军令状!”徐以显显然被林开元的话激怒了,“若这方法不管用,请殿下治属下妄言之罪!”
林开元不由得惊讶的看了看徐以显,心想这人原来真的相信自己的方法管用啊?并非是存心欺骗张献忠。恩,他可以算是这时代的聪明人了,没想到也这么迷信。
林开元心里不由得升起一种超越这个时代的优越感,他暗暗道:我在某方面来说,确实是这个时代的神,他们这辈子都不会明白的事情,我在小学时候就知道了,有这么大的优势,我就不信不能在这时代立足!
就听张献忠抚掌道:“好!老徐,明日先用你的方法攻城!若不行再请国师作法。”说完看了看林开元,“国师,你看如何?”
林开元心说,狗头军师的招一定没用,你用过了不管用还得来求老子,现在可正是应该装逼的时候!
“哼!”林开元从鼻孔中轻哼一声,脸色一沉,摆了摆手:“既然殿下信任军师,不用属下的法子,属下也不敢多说什么,这求雨之术,不用也罢。”
说完站起身来,向张献忠一揖,竟飘然出了大帐,这番做作象极了有道高人,把旁边的张可望等几个将领唬的一愣愣的。甚至徐以显也不禁犯起了嘀咕:我这招只是听说宋献策用过,不知是真有用还是假有用?
张献忠更是连声叫道:“国师,国师!寡人并未曾说不用国师的方法啊!?”却见林开元早就去的远了。帐内众文臣武将面面相觑,不少人都在心里说:牛比,不愧是开元仙长,别人还从没有在殿下面前这般倨傲的呢。
回到自己营帐,林开元将其他人都轰的远远的,让洛雨、布所等土人在自己帐外十余米处巡逻,不许任何人靠近,然后把韩虎单独叫了进来。
“虎子,”林开元微微笑着,低声说:“我想了个法子,你的大仇,也许有机会报了。”
“什么!?”韩虎瞪大了眼睛,脸上的刀疤一阵扭曲,他大声问:“你说的是真的?什么时候动手!?”
林开元啪的一下拍了韩虎脑袋一下,“你就不懂什么叫秘密谈话?小点声。”
韩虎喘了几口粗气,压低声音说:“林老大,林先生,林国师,林爷爷!只要能杀张献忠,你用我的命去换都可以!”
“哼!”林开元冷笑道:“你的命?你的命可比张献忠那老乌龟的命珍贵多了。咱们这次好好设计一下,不但要他死,他死以后咱们几人还不能受到一点点损伤。恩,你、我、林兵兄妹是一定要一起走的,至于外面这些土人?”他想了想,“这些人跟着我时间太短,恐怕不能完全信任他们,只好留在这里了。”
“怎么杀献贼?”韩虎抑制不住的问。
“目前只想出了一个大概的方略,具体操作还要再考虑一下,”林开元顿了顿,“我们现在在双河口一带,离大西军营地不远有个寺庙,名叫山王庙,我经过那里时特意观察了一下,那座庙是个无人破庙,附近地形十分复杂,潜踪匿迹极为容易。我们如果在那里杀了张献忠,十有八九能够逃出生天。”
韩虎问:“这恐怕不行吧?张献忠怎么会去那个庙里?再说了,他是大西王,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一大群护卫跟随,怎么能轻易找到机会下手?除非明目张胆的刺杀,可这样的话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林开元说:“我负责引他去那座庙,至于护卫的问题,我再想个办法。”他翻着白眼琢磨了良久,说:“林老师的计划是这样的,先骗他到山王庙里,然后找个理由要他留在庙中大殿,至于护卫么?”
林开元沉思了一下,“这些护卫在张献忠进庙之前,一定会先把庙里搜查一遍。恩,搜查过后,我就说国师求雨不能让普通人观看,让他们都在庙外候着,张献忠现在高度信任我,这个应该不成问题。”
“那我该怎么办?”韩虎问。
“你事先躲在山王庙后墙附近,等得护卫都撤了出去,张献忠进了大殿,你就跳墙进来。我会要张献忠在大殿中背对门口,到时看准时机,咱两个人一起上,以有备算无心,我看十九能干掉他。”
林开元想了想,又说:“你在庙后藏的一定要严实一些,别弄出太大响动,我会要求这些护卫只能在山王庙的前门守侯。不过这个计划危险的地方就是万一张献忠提前发现了你,闹出了动静,护卫冲进来咱们可就完了。所以你手脚一定要轻,到时我会掩护你,故意制造一些声响出来。”
韩虎冷哼道:“护卫冲进来之前,足够我干死他了!”
林开元低声骂道:“你是干死他了,咱们两个不是也死了?林老师是大有为之身,儿子还没一个亲生的,可不能死的这么早。若见事不可为,宁可别动手,也要保证我和你自己的安全,咱们这次即便不成功,今后也有的是机会,你给我记住这一点!”
韩虎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若是成功,咱们怎么逃出去?”
“那庙后面是一片密林,得手后翻墙出去,穿过林子,再越过一座小山头就能到达石坨镇,你先在那里僻静地方藏下四匹好马,准备逃跑时用。”林开元说道。
韩虎又问:“林兵兄妹怎么办?”
林开元说:“你带他们先去石坨镇看着马匹,等咱们到了那里一起走。”
韩虎想了想,还想再问林开元,林开元不耐烦的说:“你整个一十万个为什么。你想问我杀了张献忠后能逃到哪里是吧?”
韩虎点了点头,林开元说:“在四川,大西军唯一不敢招惹的就是石柱的土司婆娘秦良玉,你别看秦良玉从石柱出来了,大西军敢追着她打。但借大西军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去石柱本地和白杆兵交手。恩,张献忠死后,我估计在庙外的护卫发现事情不对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这么长时间咱四人早就过了涪陵了。再一直向东,换马不换人,用不了一天一夜就能到达白杆兵的地盘。”
林开元又琢磨了一下,说:“只要张献忠信任我,这个计划就一定可行。你明天就先带着林兵、林襄,带上四匹良马离开军营。以你是我亲信的身份,无人敢打听你们的去向。明天张献忠攻打重庆不克,我估计他立刻就会派人来找我。你出去后把一切事情处理好了,尤其是查看山王庙附近地形时,一定要抹去一切痕迹,不要让人生疑。”
“好!”韩虎压低嗓音,但抑制不住兴奋之意,“杀了张献忠,杀了张献忠!”
这时大西军的大营中传来一阵阵女子的哀号声和求饶声,想来是大西军士兵正在挑选营中的女人,准备第二天用徐以显的方法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