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杀神张献忠
就在林开元把韩虎这件事理清楚的同时,崇祯十六年八月,满清皇太极在沈阳清宁宫暴逝。代善、豪格、多尔衮展开皇位争夺战,最终多尔衮拉上中间派济尔哈朗占得上风,掌握了满清实权,但由于各方势力制约,他自己却也没做皇帝,而是拥戴了福临。准备一待政权稳固,就趁着大明内外交困的时机,大举南下。
此时李自成也已打下了大半个西北,和关外清军一南一北,距离明政治中心都只有几百里,目标都瞄准了顺天府这块肥肉。
与此同时,张献忠也已做好准备,进攻岳州府。
崇祯十六年八月丙寅,和皇太极死去的同一天。
这日,大西军驻咸宁中军大帐内,张献忠那特有的如同野驴一般的笑声时不时的从里面传出,外面站岗放哨的亲兵猜测,这几日看来大帅心情不错。
张献忠三十八九岁的年纪,一双鹰眼开合间寒光四射,颌下长了一绺略有发黄的胡须,相貌威猛,气势摄人。今天,他召集了四个义子和他的军师徐以显以及另几个得力手下,正在大帐内喝酒吃肉,其中和林开元有过一面之缘的塌天也在其中。
张献忠大口饮了一杯烈酒,吐了口酒气,笑道:“好酒!奶奶的,朝廷那群王八羔子私藏的酒就是好!”喝完后重重的将酒杯顿在桌子上,发出‘咣’的一声大响。但同桌的人都已熟悉了他的这种性格,到没一人被吓到。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丫头见张献忠酒杯空了,很乖巧的端起酒壶,又把酒给他满上了。
“可旺,左良玉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张献忠问他的一个义子张可望。
张可望本姓孙,原名叫孙可旺,由于做了张献忠的义子,就姓了张,而他历史上“孙可望”的大名,得要等到张献忠死后,他领大西军残部攻打云南时才改过来。而张献忠的其他三个义子也一样,各自有自己的姓氏,但如今都随了张姓。
张可望道:“左良玉那乌龟虽然难缠,但是如今他缺钱缺粮,正在咱们屁股后头折腾老百姓,估计近期没有余力咬咱们一口。”
“嘿嘿,看来朝廷算是完了,没钱没粮,还和咱老张打个屁仗?老子和李闯两人,这些年终究没有白混,看来就要灭了这大明朝!”张献忠得意的笑道。
在他旁边刚刚喝了一小口酒的军师徐以显,翻动着那双白眼珠多黑眼珠少的双眼,缓缓说道:“殿下说的是,朱明灭亡指日可待。只是自成兵多将广,我大西军虽强,似还不能与之相比。现在他兵锋直指顺天府,看那意思竟是想直接打进京城,灭了朱朝。万一自成成功,则其声势将益发浩大难制。这一节大帅还要时刻谨记。”
如今张献忠已在武昌称王,所以徐以显称他为殿下。
张献忠伸手重重拍了一下徐以显的肩膀:“嗨,还是老徐,他娘的读书人就是心眼多,比老子多了几根筋。不过军师放心,以寡人看来,李闯就是打下京城,恐怕也做不稳那皇帝宝座。咱老子先不和他争,等得寡人站稳了脚跟,他兵力又和明军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再和他见个真章。”
现在距张献忠称王还不过三个月,他对‘寡人’这个称呼还不习惯,所以说话时一会儿老子一会儿寡人的。
徐以显道:“殿下英明,如此才是正道。只可惜了曹操,若曹操和大帅中间不生龃龉,他不去投自成,那我们两家联手,最次也能和自成分庭抗礼,如今不但兵力被自成吞掉,命也搭了进去。”
旁边的塌天忍不住了,恨恨道:“李闯这个王八蛋,杀了我家大帅,我塌天和他势不两立!”一大碗烈酒灌了下去。
张献忠道:“塌天将军何必伤心,寡人定当为你报这弑主之仇,何况,”他顿了一下,道:“曹操若不死,寡人又去哪里寻得将军这样的猛将?”说罢哈哈大笑。
这话说的却是有点幸灾乐祸的成分在里面,但塌天初来乍到,根基不稳,对张献忠的这番话虽然不满,也只能自顾生着闷气。
张献忠的另一个义子张定国说道:“闯王杀曹操、革里眼,又夺了老回回兵权,一时实力大增。但孩儿敢说,曹操旧部、革左五营等也未必对他全都心服,一旦我军与其开战,这一点大可利用。”
张献忠诧异道:“他娘的,一纯,你有长进了啊,到开始学军师他们那套口吻了,哈哈,不错,带兵打仗有时光靠勇力还是不行,多学学读书人也是有好处的,好,小尉迟的外号没有白给你。”
张定国本姓李,小字一纯,陕西绥德人,是个出身贫寒的农家子,十岁时就随张献忠转战于四川、湖北,骁勇善战,人称小尉迟。此人在日后明末的历史上可是大大有名的牛人,“两蹶名王,天下震动”绝对不是随便闹着玩的,差一点就靠个人的军事能力使南明和满清南北对峙,分庭抗礼了;而现在他在张献忠军中也是个少有的不喜滥杀,智谋勇力双全,并且是其中颇为善良的一个人。
“全靠爹爹栽培,孩儿才有今天,敢不戳力以赴?”李定国道。
“和老李之间,肯定必有一战,奶奶的,他兵多将广又怎样?惹毛了老子,寡人去陕西挖了他家祖坟,坏了他的风水。寡人曾经挖过崇祯祖坟,这不是崇祯就要完了么?哈哈。”张献忠说完大笑。
曾经挖了朱明祖坟是张献忠挺得意的一件事,他没事总爱拿出来炫耀一下。
张献忠笑了一阵,敛住笑容,说道:“老李的事暂且放下,如今前面就是岳州府,闻得这里的巡抚李乾德、总兵孔希贵狡猾无比,大伙儿都给寡人好好干,把准备工作做足了,过两天就****娘的,打过岳州,把湖广都给老子拿下来!”
张献忠指着张可望、张定国、张能奇、张文秀道:“你们四个人,都是自小就跟着老子的,今后老子的事业全是你们的。趁着如今湖广地区马上就要收割粮食,大家把需要的粮草都置办齐,叫儿郎们把刀擦亮,枪磨光,好好的大干他一场!”
四人轰然领命。
张能奇道:“这一年多以来,我大西军兵锋所至,明军望风而逃,孩儿竟是没打什么硬仗。现在人也养胖了,马也养得肥了,岳州若是块硬骨头更好,省得大家闲得都快成了富家翁。”
张文秀也附和说:“可不是么,孩儿这一年多来仿佛骨头都锈住了一般。”
众人知他两个说笑,均是一乐。
张献忠道:“马上就要有你们痛快的时候。哼哼,如今人马是不少了,就可惜银子少了些。他娘的,前些年我军形势不好,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向崇祯乞抚。为了办成那件事,老子向朝廷大员送了多少银两珠宝?尤其是熊文灿那个老小子,竟象个无底洞,多少金银碧玉也填不满他,这个王八蛋。如果把贿赂这些大臣的钱财用到现下,那咱们可有多充裕?想起来就叫老子来气。”
徐以显夹了块瘦猪肉,慢慢嚼了,说道:“殿下也不用生气,他熊文灿还不是因为殿下反了,被崇祯给杀了么?算起来殿下用钱买他一条命,也不算吃亏。”
张献忠笑道:“还是亏了,一条狗命,顶得寡人那碧玉、珍珠么?”
转头对徐以显道:“老徐,探子队的事情你要安排好,最好弄进几个机灵的人手,能时刻明了官兵和闯王的动向,才能狠狠的揍他****的。”
徐以显说道:“大帅放心,属下这几天一直在办理这件事。塌天将军说朝廷锦衣卫居然成立了一个什么特殊组织,派出了不少细作,潜伏进了各种不同势力。朝廷的这个组织在如今这样的形势下未必有什么用处,但我们若效法办理,在其他势力中安插一二人,恐怕在关键时刻可以收到不可思议的效果。”
塌天道:“军师说的对,殿下,这种人不一定只是刺探情报。若能派几个人潜伏到李闯军中,对景儿就能砍了那老小子的脑袋。”
他深恨李自成,时刻不忘报仇。
张献忠点头道:“是个办法。哼,老子以前一直以为朝廷就是个瞎子,跟我们打仗时根本就摸不着我们踪迹。现在看来,他们大概学乖了啊,居然知道往义军里面安插细作了。不过那些锦衣卫么?那帮子饭桶一个个贪生怕死的,除了祸害老百姓,又能打探出什么消息来?”
徐以显道:“大帅还是小心为好,上次塌天说,那个锦衣卫的路应龙居然在路上想要杀他。所谓名枪易躲,暗箭难防。若让那些人潜伏进了我们西大营,就算不能打探出什么消息,万一要伤了一二位重要将领,可也是难以承受的损失。朝廷的这些细作也不能说是无用,那路应龙若侥幸真杀了塌天将军,不说别的,至少殿下就少了一员猛将了。”
他看了看张献忠,又道:“所以,有关朝廷细作的事情,一定要严密关注。我们的探子队刚开始筹备。这个事情虽然难度颇大,但却很值得一试。孙子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怠。”
张献忠嘻嘻笑道:“老徐总在老子高兴时泼盆冷水下来,不过军师说的对,今后你们每个人都要留神一下,别象塌天那小子,被官府的细作摸到身边来还不知道。”
众人应声称是。
张献忠端起酒杯,和众人喝了杯酒,又是重重的将杯子顿在桌子上,可那陶瓷杯子质量不甚好,不太结实,结果哗啦碎了,将张献忠的手指割了一点血出来。
那个丫鬟一直在旁边伺候,见状慌忙跑过来,掏出条手绢就要给他包扎。张献忠啪的一个耳光抽过去,把那丫鬟打了一个筋斗。伸手抓起块碎陶瓷向那小妾丢过去,张献忠怒道:“他娘的,你给老子上的这是什么酒杯?这么不结实?”
那丫头吓得体如筛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张定国道:“爹爹息怒,这些酒具均是咸宁大户杨明远送来的,却和这女人无甚关系。”
张献忠哼了一声:“杨明远,娘的,听见姓杨的,寡人就想起杨嗣昌那个老家伙。杨明远他怎么不拿些青铜的酒具来给老子?老子起兵攻岳州,非砍他的脑袋祭旗不可。”
挥手把那丫鬟轰走,换了个杯子和众人继续吃喝。
喝了一阵,张献忠忽然问道:“不知这岳州附近,可有什么善批八字、能测气运的人物?”
徐以显等一听,就知道张献忠的迷信劲又上来了。
说来张献忠也是奇怪,这类残暴好杀的人本该不信天地鬼神。但他不一样,他在骨子里还是很迷信。即便后来他入川几乎杀光川人时,也是打着“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的旗号,给自己找一个借口。
徐以显想了想,摇头道:“未曾听说。”
张献忠看了看其他人,见他们也都摇头,于是说道:“你们带兵打仗的时候,都给老子留点神,有这奇人异士,都给老子带来。”
见众人应了,张献忠又换了另一副表情,笑道:“别这么沉闷,给寡人都带上点笑脸,娘的,你们莫不是死了娘老子?可望,说点好事给寡人听听。”
张可望陪笑道:“爹爹,听说李乾德巡抚的孙女长的挺美,如今就在岳州府啊,哈哈。”
张献忠咽了口口水:“好啊,老子平生就喜欢两件事,一是杀人,一是玩女人。你们都给寡人听好了,攻破岳州后,一定要把这个李小姐给老子活捉。巡抚的孙女,恩,寡人很少玩过这样有身份的漂亮女人。”
几个武将嘻嘻哈哈的答应了,惟独张定国没有吭声。他这个人自小随着张献忠转战湖广一带,对这个养父有着很深的感情。但是却对张献忠性子好杀,喜欢*妇女这两个爱好颇有些不以为然。
张献忠看张定国没吭声,笑道:“一纯,怎么?莫非你想和老子抢这个李小姐不成?放心,你小子看了后要是喜欢,老子二话不说让给你怎么样?”
张定国忙道:“孩儿不敢。”
张献忠怒道:“娘的,有什么不敢?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跟着老子这么久,就没发现你玩过几个女人,这样还怎么当得寡人的儿子?你看你几个兄弟,哪个身边没有几个女人?而且随玩随杀,杀了再找。你小子打仗到是把好手,这方面可就不如你兄弟们多了。”
张能奇笑道:“一纯确实在这方面开窍比较晚,哈哈。若那李家小姐真那么漂亮,我看爹爹不如就真送了给他?”
张献忠道:“有什么不可?只要定国喜欢就行。漂亮女人我还不是伸手就有?好了,这李小姐就归你了。”
张定国不敢顶张献忠,但对张能奇可不客气,对他道:“你怎么不要?我对女人可没什么兴趣。”
张可望阴阳怪气的笑道:“哎?对女人没兴趣,一纯你莫非是那个,那断什么袖子?”
也难为这一介武夫,居然知道一点典故。断袖之癖说的是西汉哀帝对太子舍人董贤之间的事。一次午睡,董贤枕着哀帝的袖子睡着了,哀帝想起身,却又不忍惊醒董贤,就随手拔剑割断了衣袖。
张定国读过些书,对这些典故却是清楚。他一下子涨红了脸,狠狠一拍桌子,骂道:“一堵墙!你******说谁断袖?”
张可望诨号一堵墙,他见张定国发火,也不畏惧,同样大声道:“嘿嘿,你不断袖,就去抢了李家小姐。你要真这么做了,当哥哥的给你磕头赔罪也成。”
张定国冷哼道:“这可是你说的,老子要真抢了,你他娘的得当着全军将士的面给我磕头!”
“你!”
张可望还要再说,张献忠一拍桌子:“都给老子住嘴,一纯,你当着旺儿称自己是他老子,那老子是你什么人了?”
说完好象觉得这话说的挺拗口,郁闷的骂了一句,不耐烦的说道:“还没怎么,自己人就先内斗起来,传出去不怕人笑话?都别说了,这个李小姐,还是老子的,谁也别争!”
张可望、张定国两人都怒气冲冲的盯着对方,同时哼了一声,扭开了头。
徐以显打圆场道:“好了好了,二位将军都不要大动肝火,起兵之后步步凶险,还要互相之间相互扶协,可不要闹的僵了。”
“就是嘛,”张献忠道:“你们两个小子要学学军师,你看人家这读书人的风采。”
看定国、可望两人黑着脸不答话,张献忠转过话头,说道:“今天咱一众人在这里喝酒,还要说一件事情。仍然老规矩,攻打下一座城池,看哪家的男孩子够了岁数,就给老子抓来当我的兵,不愿意的就喀嚓了。看哪家女子生的有些姿色的,也全给寡人带进营来。玩够了之后全都杀了,寡人要以人誓师,另外攻城的时候也有用。”
在座众人心中清楚,张献忠说的有用是什么意思。张献忠这人颇为迷信,他认为在攻城的时候把女人脱guang,倒栽在城下的土中,把女人的下身冲向天空,这样可以轻易攻下城池。
又吃了一段时间,众人都散去了。张献忠已喝的醉了,被亲兵扶着进了大帐休息。那被他打走的丫鬟赶忙过来伺候,张献忠盯着她看了老半天,那丫鬟强笑道:“大帅,奴家服伺您更衣。”说完就要脱掉张献忠的衣服。
张献忠一把扒开她的手,舌头打着卷说道:“奸细,奸细,大明,厄,真的派出了好多奸细么?”忽然直愣愣的看着那丫鬟,道:“你是不是奸细?”
那丫鬟眼泪都快掉了下来,颤声道:“不,不是---。”
张献忠晃了晃脑袋,狞笑道:“不是?娘的,管你是不是。老子醉了,听说活人心脏可以醒酒,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丫鬟脸色苍白,赔笑道:“大帅这是听谁说的?定是假的!”
张献忠怪笑道:“不试试又如何能知道真假?”
高声喝道:“来人哪!”
两个亲兵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张献忠指着那小妾道:“拖出去给老子砍了,挖出她心脏来给老子醒酒!”
那两名亲兵见惯了这类事情,拖着那拼死挣扎扭动的小妾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地惨号----
晚上,张献忠在睡梦中嘀咕道:“他娘的,谁告诉老子活人心脏可以醒酒来着?假的,老子非杀了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