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这么一句话:相见不如怀念。
有时想想确实如此。不然怎会有距离产生美这一说法呢。
但是,如若真的不相见,却是会更加想念啊。
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自慕容盛大婚后,我没有再见过他。
也许是我还没整理好情绪,也许是他故意避开我,也许什么也不是,我们真的只是单纯地没有遇见。
我宁愿相信我们是因为客观的不遇见,而非主观的躲避。
时间会沉淀一切,不会相遇的人在一个有限的天地里,总会有不期然遇见的一天。
后来我见到了他。但也只是远远地观望。
那是在段云霄静心宫,我带着骊姜,慕容熙,慕容策,以及慕容元一起玩耍。
慕容元是慕容宝的第四个儿子,小毛头一个,有些怕生与内向。我用手帕给他擦去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故意当着小霸王慕容熙的面,哄慕容元说:“熙叔以大欺小,不是好孩子,咱们以后都不和他玩了。”
慕容熙快四岁了,脾气却很臭。他不屑地大哼:“不玩就不玩,我以后也再不理明珂了。”
说完他竟跑去用木棍挥打树杆出气。我拉着慕容元的手,眼睛瞟向慕容熙,故意说:“道光听话,男孩子不可以整体哭哭啼啼,你若是学你熙叔一样爱哭,我就不喜欢你了。”
我听见身后的小树被小霸王挥打得“啪啪”作响。他似乎真的很生气,他嚷嚷道:“谁爱哭了!谁爱哭了!”
他嘟着嘴狠狠地瞪着我,有些可怜的蛮横。但我并不打算就此放手,我要乘胜追击。
“若是他以后再不欺负人,我们还是会和他玩的,对不对?”我望着慕容元,却故意拔高了音调说。
慕容策算是慕容熙的“小弟”,见慕容熙如此,他有点怯怯地走过去拉他,慕容熙居然臭脾气地把他的手甩开,嘴里恶狠狠地说:“小心我揍你!”
真是个被宠坏了的小霸王。脾气够怪,比那时的慕容会有过之而不及。我就快要对他失去耐心,于是使出最后一招。
我把慕容策叫过来,并不去理会慕容熙,而是双手拉着三个孩子往另一头走。
“好吧,他既然不乖,我们就都不和他玩了,姐姐带你们去吃好吃的。”我说。
我慢条斯理地走了几步,悄悄回过头去,慕容熙果然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一张幽怨的小脸满是委屈。
我望着他说:“你要去吗?”
他咬着下唇,有些不服气地点头。可怜兮兮的模样令我忍不住又软下心来。
“那你以后可不能再欺负人了。”我认真地说。见他点头,我却发现我没有手来牵他了,于是我只好说:“你大一些,可以自己走吧?”
“才不要!”他奔过来挥手打掉骊姜的手,一脸的理所当然毫不愧疚。我看着骊姜满含泪水的欲哭模样,气恼地说:“慕容熙,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廊庑对面的水池边站着一个月牙白的身影。
不用想我也知道他是谁。可是当他发现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却转过身,走远。留给我一个清冷孤傲的背影。
我就这样难过起来。
前世曾看过一本悲伤的书,上面写有一句话:当故事成为旧照片,当旧照片成为回忆,我们成为背对背行走的路人,沿着来时的方向,一步步远离。
没有雅典,没有罗马,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这种情绪实在不好。我强令自己去释怀。他只是为了他追逐的目标而一步步地奋斗,我确实不应该埋怨什么,因为我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承诺。
我们甚至都没有互相倾诉过喜欢。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猜测而已。而我也从未向他证实过。他所有对我的好,也只能是好。
所以我想,都过去吧,是时候该离开了。
在我准备要离开的日子里,我染上了风寒。
并不是什么大的病,所以我不曾在意,只是默默地收拾着东西。但是在一个早晨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头晕晕沉沉,喉咙也干疼得厉害,浑身发烫,闷咳不断。
罗桑被萎靡不振的我吓得不轻,直说是要去找大夫来。我只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惊动了别人,给我准备热水,洗个澡就好。
罗桑出去准备东西,我在屋里无所事事地坐了片刻,正想吩咐她多烧些水的时候,我看见门口直愣愣地站着一个鹅黄色身影。
我愣了一下,勉强地对她笑了笑,我说:“兰夫人何时来的?”
听到我的话,她默默地走了进来。
天很冷,我把慕容盛给我的暖手炉递给她。她真的是个很优雅的女人,连坐姿都那么端庄。
但是,她来是要做什么呢?
我沉默地望着她,等待她开口。可是她却没有立即说话,她只是愣愣地打量着我,仿佛我身上有什么令她奇怪的东西。
然而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病了么?”
原来我的感冒这么容易就被人看出了。我这样想着,脸上淡淡地笑了一笑,“小病而已,夫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公主莫要笑话才是。”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温柔平常,没有人会怀疑她话的真伪。
嗓子在这个时候突然很痒,我捂着嘴闷咳了片刻,她眉心微蹙,关切地说:“真的没事么?似乎有些严重。”
“没事的。”我坚持着说。
她望了望我,沉默下来。目光落在案上的酒,然后她倒了一杯,自己喝了一口。
“我与殿下就要去蓟城了,陛下命他镇守蓟城。”她突然这样说道。
我感觉心里有个东西在猛地下沉,我感觉胸腔里升起一股不舒服的东西,于是我只能匆匆收拾好了心情,尽量平静地望着她说:“这样子啊。”
这样也好,没有了他的中山,我更加不会去留念了。
走就走吧,总是要分道扬镳的。
可是为何这样地悲伤。是因为跟他一起走的人,不是我吗?
而这个时候她却说:“殿下心里没我,其实我一早就知道。”
我愕然地望着她。她居然告诉我这样一句话。
我终于忍不住语气不好地说:“那你为何还执意让你父亲向陛下提了这门亲事?”
“是啊,我为什么还要执意做这些事呢。”在我还未听明白她的悲切时,她已经在我面前掉下泪来。
我只能惊讶地望着她。惊讶地听着她的话。
她说:“我自幼便喜欢他。”
她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对他念念不忘。我已经十九岁,在我们鲜卑人眼里,已经不小了。我一直记得小时候跟他一起骑马游玩的情景,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清楚地记得。他七岁那年,我九岁。我们定下了婚,他比我矮一点,我笑话他,他却说,我总会比你高的,到时我便来娶你。”
“我在中山的这四年,一直等着他回来。他真的回来了,也真的比我高出了很多,可是……物是人非,他已经变心了,他对我那么冷淡,叫我怎么受得了……”
如果说这些话的是另一个人,无论她是谁,我想我都会安慰她,或者站在她那边骂骂那个人的薄情。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
面对着悲伤啜泣的她,我说出了一句冷漠的话。我说:“他从未喜欢过你,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猜测,你怪不得他。”停了一下,我又忍不住说:“何况他会娶你,都是因为这是陛下的命令。”
她从泪水中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我,好一会儿后,她苦涩地笑起来,“就算这样又如何,如果没有你,他不会对我如此冷漠。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跟着他来中山……你是秦国的公主,长安才是你的家啊……”
——你是秦国的公主,长安才是你的家啊。
不。我不是什么公主,我的家也不在长安。这个世界没有我的家,纵然我想离开,但我也无路可去。
她缓缓用锦帕拭去脸上的泪,忽然对我轻轻一笑。这美丽的一笑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我盯着她,嘴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你说的对,陛下的命令他不敢违抗。索性……我能给他他想要的东西,而你……似乎给不了。你只是个小小的公主,你,或者是你的国家,愿意带给他什么呢。”
“他的抱负,可不仅是做个长乐公而已啊,所以,请不要妄想他会永远冷落我,而永远喜欢你。”
我愕然地望着她。这些凛冽的话,从她轻声细语的嘴里说出来,却可以温婉到伤人的地步。
“打扰公主了。”她将暖手炉轻轻放在案上,轻轻地笑着说。
然后她推开门走了出去。她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娴静端庄,刚才那个伤心的泪人已经不在。
而我,却久久地怔在她临走前那意味深长的笑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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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虫看了一下调查结果,发现寡言冷漠型一直遥遥领先,而阴险狡诈型位居第二,剩下两个实力同样不容小觑。在这里弱弱地透露一下,有个超级男主即将闪亮登场。这个人的性格和作为方面不是很好写,因为他确实是阴险狡诈又残暴的恐怖男,而且还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超级美男子。而他也是贯穿本文始末的点睛人物。大家尽请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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