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了众位将领,廖静言便宣布散会,顺理成章的把洛然留了下来,眼里多少有些底气不足的闪烁,张了张嘴,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两个人就这样无言以对的相互看着,直到廖静言轻叹了一口气,拱手弯腰,叹道:“大恩不言谢。”
洛然嘴角一勾,依旧是一脸不屑,“你不必谢我,我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赢得这场战争,与你无关。”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廖静言见洛然要走,急忙把人拦下,却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来,洛然等得不耐,再次转身,廖静言才慌忙问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心意,我便直说了。自上一次桥阳关大捷,我心里便有你,只是一来身份悬殊,二来战事未平,我本欲把此情永埋心底。但当时那种情况,我不愿自己后悔才留下了那封血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见你平安无事,我很高兴,只是心里终究是有些不懂之处,想问你几个问题。”
廖静言语速飞快,洛然几乎快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待她反过神来,却也只是心中嘲笑,像廖静言这般的一代名将,如今为何有扭捏起来了。
“想问什么,你说吧。”
“我那样对你,你可曾恨我?”廖静言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站在桌案旁,手指近乎痉挛的握着桌角。
洛然淡淡一笑,“我不恨,我还佩服的紧呢。廖将军一代英雄,行事冷静,敢作敢当,善于取舍,这桩桩件件都让人自叹不如啊。”
廖静言一怔,脸色猛地煞白了起来,“你……又何必……这样讽刺我。”
“廖静言,我只问你一句,你件事,若让你重来一次,你会怎么做?”
“我还是会扔下你自己返回桥阳关。”
“那便是了,你并不后悔,又何必考虑由此带来的得失,你对此事,只对我有愧,却问心无愧。我不恨你,是因为我欣赏这样霹雳雷霆的手段和冷静的态度,廖静言,你这样的人若在乱世也定然会是一代枭雄了,儿女私情在你眼里从来不算什么,不是吗?”洛然说完便转身离开,只留了廖静言一人在营帐里独自思量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洛然紧绷着的身体才微微有了松动,人总是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才会放松,下一刻,便见一只泥手从洛然的身后穿过,一把抹在她的衣服上,纯白的布衣,顿时多了一个印子。
洛然惊叫了一声,转过头去,便见施明珏一脸坏笑的站在她身后,两只手都成了泥爪子,脏的看不清本来的颜色。
“你这个家伙,这一次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洛然吓了一跳,翻了翻白眼,一脸的无奈,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她此时的语气和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施明珏嘿嘿的笑了起来,随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抹了两把,说道:“我看你心不在焉,所以吓吓你。”
“幼稚!”洛然嗤笑了一声,便开始撵人,“这么晚了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要睡觉了,没什么事就快点走。”
“我可是来找你商量凤栖山的事的。”施明珏说道,“方才我在廖静言面前说的那些并非虚构,我手里真的有一本书提到如何唤醒火龙,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也知道关于火龙的事情。”
“我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我告诉过你,我是借尸还魂而来的。”洛然嘴上虽然仍在逞强,但显然对所谓火龙之事十分感兴趣,看着施明珏的目光也是一番考究。
施明珏心里暗笑,却也不点破,继续说道:“那书里面甚至详细的提到了凤栖山的内部构造,我研究了一阵,有些地方倒仍是没有看懂,想来你总是知道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你会自动该怎么做这件事。
洛然听了撇撇嘴,道:“若是如此,便把那书给我看看吧。”
“书我不能给你,我只能给你几页与此相关的书页,那本书里还隐含了一些其他的秘密,又并非我所有,因此不便直接给你。”施明珏说着,从怀里拿出三张书页递给洛然。
掩饰不住的急切心情,洛然一把夺过书页,细细研究了起来,眼前随即一亮,寥寥三页,细细写明了关于火山内部的一般结构以及引爆的最佳地点和火力,随即却又让洛然一阵莫名,这样的知识在她如今所处的时代如何可能实现,即使是最博学的人恐怕也无法拥有这种超时代的知识。
“你说的那本书,可是君折柳留下的?”洛然皱紧了眉,问道。
施明珏一怔,点了点头,“确实是君折柳所著,我追查七星的下落时,曾经和一个人交过手,打斗中,他遗落了这本书,我就顺手收起来了。”
洛然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怀疑,问道:“若是如此,明日夜里,就全靠你了。”
待到第二日夜,洛然与廖静言施明珏三人一同再次潜入了凤栖山,这一次,虽说楼辰海加强了守卫,但毕竟有廖静言这个将军以及施明珏这位暗藏的高手在,一行三人顺利来到了那个山洞中。
施明珏丈量了山洞的大小,和温泉的深浅,眼看天色越来越冷,这温泉周围有不少昆虫蛇鼠躲在这里准备过冬,施明珏丈量的时候,洛然与廖静言都拿了火把在他周围驱赶其他的昆虫,其中也有不少似乎有毒的东西。
洛然想着之后该派人安放炸弹的时候,一定要让士兵们拿些驱逐蛇虫的药物,否则,若真有哪个士兵出了什么问题,便极容易节外生枝了。
这一次的行动意外顺利,黎明之前,三个人三匹马便已经站在了桥阳关城门下,谢远领了一干知情的将领侯在城门口迎接,见三人毫发无损才统统松了口气。
廖静言约是也意识到他这次以身犯险给部下带来了怎样的不变,因此再三保证,以后绝不会在做这种事情了,这才让其他几人放下了心来。
之后的事情,便由不得洛然和施明珏操心了,洛然此后又恢复了她闲散的状态,闲来无聊时便悄悄跑出廖府找施明珏聊天,顺便也从他那里套些桥阳关以外的事情,不知是何原因,廖静言一直不肯多言乾安那边的事情。
施明珏自然没有什么顾忌,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自从你走了以后,楚空尘和乾安的人马又发生了三次大规模的作战,谁也没占到多少便宜,伤亡人数也差不多,基本上都是消耗战,现下,两边都是人马都是摩拳擦掌,准备再打一场呢。说起来,你那个弟弟一直都没有再在战场上出现,我走之前还悉心留意了一下,乾安的细作回报说雷峻被楚空尘罚了一百军棍,一直在养伤呢,最近我估计差不多该痊愈了,大概是有别的任务吧。”施明珏随口讲着,除了最关键的几点,其余的都是想起什么说什么,洛然也是随意的听着。
明明才来了桥阳关没多久,但乾安在记忆里却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约是在那里的记忆太过混乱和短暂,反而不如这里让洛然觉得心安,可以自由的释放自己,也不需要顾惜朝野利益以及身份问题而收敛,运筹帷幄的感觉让人极有成就感,洛然喜欢这里。
火烧凤栖山的战斗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洛然并不清楚,只知道,某一日夜里,她还睡的朦朦胧胧的时候,突然被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吵醒。她下了一跳,猛地从床上跳起来,随手穿了件外衣便匆匆忙忙朝着廖静言的房间奔去,路上还碰到了一脸茫然的谢远。
这个计划,廖静言做的极其缜密,军中知道这次炸弹爆炸具体时间的,除了他本人便只有文章和谢远当初选出的百人小队,而此时,这些人却只回来了九十九个,总要有人点燃那些zha药,而那人却是再无可能回到自己的兄弟们中间了。
当然,此时并不是悲月伤秋的时候,廖静言带着诸位将领一起登上了刚建好没多久的烽火台,抬眼望去,凤栖山已经成了一片火海,浓烟滚滚,几乎遮盖了整个山顶,喷出的巨石和岩浆把凤栖山烧的通红,遥遥的,火山发出的巨大声响压过了山脚下士兵们的哀嚎。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奇景惊呆了,没有人出声,都保持着惊讶的表情,静默的看着远处的人间地狱。
而在离这里不远的高山上,聂震带着三万人马亦在看着凤栖山上的一切,昭示着这场战争里,极强大的一支军队,就这样被大自然和人为的力量一同消灭,湮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