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然随着苏青站在城楼上,不远处,可以看到两军的先锋部队胶着的厮杀在一起。从未这般近距离的接触过战争,洛然觉得她的胃部又开始翻腾着,有奇异的不适感,可现下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地方吐的,只能拼命忍耐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她不敢说话,害怕发出的声音会越发颤抖。
苏青亦是脸色苍白,好在比洛然要镇定一些,想来也是多亏了身在楼怀羽的体内,对这种事怎么说也比她承受力高的多吧。
“科尔沁部落的骑兵极擅长冲杀,他们几乎都是蛮夷,靠的是锐利的刀刃和强大的力量,现下这种试探性的攻势恐怕让他们很不满意。”李毅凑到苏青身边小声道。
苏青皱了皱眉,“将军的意思是想诱敌深入?”
李毅点了点头,“正是,现在他们领头的人叫呼舍赫,是个性情莽撞之人,可以把他们引进一个小型的包围圈里。”
苏青点了点头,“好,传令,让前锋的骑兵打开一个缺口,先把对方的人马放进来,中军的左右两翼各调三千长枪兵从两侧杀进去。”
“末将遵旨。”李毅抱拳道。
另一边,楚空尘轻笑着看着那些科尔沁人卖力的厮杀,不过是开会时几句口角,竟然让这位将军一怒之下不听军令便抢在他安排的先锋部队前面出了兵,该是给个教训的时候了。
“侯爷,大楚的骑兵被呼舍赫将军打开了缺口。”前面的士兵传来了消息。
楚空尘道:“告诉科尔沁的人,小心有诈,不要深入。”
呼舍赫杀的正兴起,自然是不会听的,渐渐的便被对方的骑兵围在了中间。
楚空尘遥遥的看着,早已料到这种情况,再见那六千步兵杀将出来,呼舍赫的骑兵已经是岌岌可危,才慢条斯理的拍马向前,前方的士兵默契的给他和他的卫兵让出一条道来。楚空尘走到了军队的最前端,而此时,呼舍赫的手下,已经被杀了大半。
科尔沁其他部落的将军们却没有人敢出兵,都有些踌躇,毕竟大楚的长枪兵是骑兵最厉害的杀手,如此杀过去,损失将会十分严重。
楚空尘慢慢拔出战刀,开口道:“儿郎们,从今日起,我将带你们踏遍这中原大地大地,封侯拜相,便在此后!”
“誓死追随侯爷!誓死追随侯爷!”刷的一声,兵刃破空的声音回荡在三军之中。
“你们记住,我楚空尘,永远站在你们的前面,和你们所有人同生共死。”楚空尘的声音不大,但每一声都清晰的传到了所有士兵的耳中,随即,他举起了战刀,轻说了一声:“杀!”一拍马,便带着自己的军队冲杀了过去。
苏青静静的看着,微微皱起了眉,“楚空尘领着的这支骑兵可就是传说中的燕云十六部?”
李毅点了点头,“正是这支骑兵,据说是驻守燕云城的聂震亲自选拔出来的,是楚空尘嫡系军队里最厉害的一支精兵。”
苏青点了点头,“传令,让前锋不要贪功,楚空尘只不过是要把呼舍赫救出去,不必咬的太紧,今日主要是试探。”
李毅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这一场各有保留的试探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没过多久,双方便鸣金收兵,谨慎小心的各自撤了回去。
之后洛然随着苏青探查伤兵,亲自照顾了几个重伤患的病情,拉拢一下人心,鼓舞一下士气,才又回了自己的营帐里。
可屁股还没坐热,便有人急报,“皇上,城门前有人叫阵。”
苏青吓了一跳,“楚空尘这么快便杀回来了?”
那士兵行了一礼,说道:“不是楚空尘,那帅旗是个雷字,只带了一万骑兵……”
洛然此时手里还拿着一个茶杯,听到雷字,手里一抖,茶杯嘭的摔到了地上。
苏青自然马上回过神来,挥了挥手,让那人先下去,转头问道:“这种时候雷峻就算是我弟弟也没有用。”
洛然咬了咬唇,道:“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走吧,和我一起去看看。”苏青带着洛然上了城楼。
城外,雷峻一身黑色铠甲,胸口的护心镜闪闪发光,手里拿着一杆银枪,从远处看过去威风凛凛,竟看不出半点之前受过伤的模样。
“楼怀羽,你这个没胆的龟孙子,刚才就躲在后面不出来,现在又躲进了城里,你到底会不会打仗,之前那些谣传,都是你自己吹出来的吧。”雷峻已经不复曾经温润儒雅的样子,说起话来,嗓门又大又响,损人的措辞更是粗野,惹的身后一群莽汉,哈哈大笑起来。
苏青阴沉着脸,说道:“叫谢远出去迎战。”
洛然表情复杂的看着城下,不过一年的时间,雷峻委实变了太多,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他此次前来又是有什么目的?洛然不知道,只是这种情况,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是不可能的,只得这样看着。
城门慢慢放了下来,谢远带了人马冲了出去。
谢远是个耿直的汉子,最为敬佩英雄,对雷峻之名倒是早有耳闻,如今难得见到了,自然兴奋的要聊上几句。
“好小子,我可听说以你现在的官儿可带不出这么多兵来。”
雷峻笑道:“是聂震借给我的,到时候我可是要还的,我要把他们一个都不少的带回去。”少年的声音很响,整个战场上都能听得清楚。
乾安城外,是整片空旷的草场,一望无际,最易于骑兵冲杀,可若是两方都是骑兵,再怎么是也不可能毫无损失。
“小子,你口气倒是不小,先陪你谢爷爷玩上一圈。”说罢,谢远拍马上前,雷峻听了嘴角一弯,轻拍马股,两个人便缠斗在了一起。
战场之上,不比武林高手的较量,一招一式都可看的清楚,洛然在城楼上更是看的心惊肉跳。
谢远也是善于用枪,当下就是一个横刺,雷峻歪头躲了过去,右手一震,直刺向谢远的喉咙,谢远只得回枪格挡,却不想雷峻只是虚晃一枪,枪头一歪又刺向谢远腹部。谢远翻身下马,双腿勾在马登上,人却借助马的身体挡住了这一枪,随后他手上的枪又刺向了雷峻的小腿,雷峻一拍马股,竟伸手攥着了谢远坐骑的一段缰绳,再使劲一拉,差一点把谢远从马上掀了下来。
“怎么样?可服了没有。”雷峻嘻嘻哈哈的后退了一步,并不欲与谢远继续斗下去似的。
“你不过是仗着些小聪明加上天分不错罢了,但可惜你学武时间不长,气力不济,所以才见好就收。你若是肯悉心练上几年武艺,这大楚朝有名有姓的将军里恐怕就没人能打得过你了。”谢远习武多年,几下便试出了雷峻的功夫,加上他性情耿直,忍不住点拨起雷峻的武艺来了。
雷峻听了仰头笑了起来,“你这人倒是挺有意思,不过……”雷峻拍马回到自己的骑兵阵前,“今天我可不是来和比比武的!”
几乎同时的两军吼了一声“杀!”再次混战起来。
战马的嘶鸣声响彻了天际,洛然从未见过这样的雷峻,骄傲的骑在马上,来回冲杀,所到之处尽是鲜血,他的功夫并不算精炼,力道也不够强悍,但却精准的没有一丝遗漏,战场上,比的东西或许不该称作武功,而是杀人的技术。那个曾经有柔软的双手翻看书本诗词的孩子,那个躺在她膝盖上,静静沉睡的孩子或许永远也回不来了,眼前的少年是楚空尘帐下的猛将,是久经沙场,浑身锋芒毕露的将军。
洛然无话可说,这是雷峻自己选择的路,是他自己决定的事情,这样的人生,已与她无关,想来若是有一日,雷峻就算死在了沙场上,也是死得其所吧。
她这个冒牌姐姐能做的,或许就是在将来的某一天从战场上拖回他的尸体,安葬于地下,又或者,即使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会更希望和他的战友葬在一起。
只此而已。
“叫廖静言再带人下去,若是敌军撤退,不要追击。”苏青下了命令,有意无意的看了洛然一眼,却见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已没有了之前的焦躁和不安。
城下,看到廖静言的人马出来了,雷峻淡淡一笑,吼了一声,“众将士听令,收兵!”随后亲自断后,带着自己的骑兵撤了回去,离开城墙前的一瞬,他回头看了一眼,朝着洛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从此以后,姐弟之情不知何时才能再续,然在这场战争里,他们注定了对立,再无反悔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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