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洛然醒过来发现腿上的伤果然是好了大半,再回忆起施明珏昨日在自己的腿间游走的温暖的手,微微有些脸红了起来,却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了一丝甜蜜。
“醒了?快起来,有事和你商量。”苏青不知何时已经起来了,正坐在书桌前写些什么。
这皇帝的帅帐分两部分,外面都是桌椅,用以和将领们商量问题,里面则是皇帝生活的地方,洛然身为苏青的亲兵,实际上也就是勤务兵,负责帝王的饮食起居,因此也住在这里。
“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看着苏青充血的眼睛,洛然感叹了一声,坐了起来,在被窝里穿好了衣服,收拾了床铺,便走到苏青的身边看了一眼,是在写战略计划。
“这个我可是一点也不懂,你何必找我商量。”洛然叹了口气,“恐怕要帮倒忙了。”
苏青白了洛然一眼,“不是战术上的问题,这些交给那些将军们便是,只是这军队内部,还有些矛盾。”
“哦?说来听听。”洛然找了张椅子坐下,饶有兴趣的说。
苏青看洛然行动自如,有些吃惊:“你腿上的伤好了?”
洛然点头,“我去军医那里找的药,疼是疼了点,不过效果不错。”
苏青听了淡淡一笑,随即回到了正题上,“现如今,军队高层的将军们主要还是攥在李毅的手里,但还有部分人和李毅关系很差,领头的叫谢远,性格倔强又直率,看不惯李毅任人唯亲,疏离非自己派系的人,整天和李毅作对,让人头痛死了。昨天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差一点动上手去,李毅今儿上了折子,要我严办了他。”
洛然一怔,“这一次,你是彻底把宝压在李毅身上了啊。”
“李毅的独生女是我的妻子,他的外孙是未来的皇帝,这个人可信可靠,现如今这种局面有他来主掌局面再好不过,至于外戚干政的问题恐怕要先解了眼下的危机再说。”苏青说道。
洛然倒是没想到苏青这一次想了这么远,道:“谢远这样的人历朝历代都少不了,虽说,你是想重用李毅,但决不能让他再无对手,我的建议是暗地里扶植一下谢远那一派的势力,但不能明显,且此人不可当大用。”
“嗯,谢远是个直肠子,倒是确实不适合当大用,其实我偏向于廖静言,是个儒将,书读得多,比谢远心机深得多。”苏青想了想,摊开一张写圣旨用的黄绸,“谢远的性子太烈,正好可以放到廖静言身边磨一磨,我让他们这些人先到别处去,避开李毅的视线,练一支自己的兵出来,等成气候了再调回来。”
洛然不再说话,看着苏青斟酌着字句,写好了以后便交给洛然,“帮我去宣旨吧,谢远性情耿直,但冲撞圣上,护国将军,以下犯上,官贬一级,降为廖将军副将,以示惩戒。”
洛然一怔,其实她一直想说一个问题,她这种体型身材,那些将军们是傻子才看不出她是个女子呢。
“放心,你是女子的事情我和几个将军们打过招呼了,他们都知道。”苏青叹了口气,虽说这样会让那些将军们多少有些微词,但洛然不在身边,他总觉得心里不安,实在没有办法。
洛然摇了摇头,这祸国殃民的名头啊恐怕是不可能离了她的头上了。
转身准备去宣旨,却又被苏青一把拽住了衣摆,洛然回过神来,刚想问苏青可是有什么事,便撞上苏青满是内疚的眼睛。
“洛然,我利用你多次,你可怨我?”苏青问道。
洛然冷笑,“说吧,又有什么诡计要我帮忙?”
苏青面上一红,他倒是没想到洛然这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在军中的事我派人故意透露给了楚空尘,今晚他可能会派人来救你,我想你帮忙抓住那人。”
洛然怔了怔,随口说了一句,“等我宣旨回来再说。”随即转身离开。
浑浑噩噩的宣旨,走人,中间遇人无数,巴结的,蔑视的,愤慨的,什么样的眼神都有,可洛然的心里却仍觉得别扭。
苏青和楚空尘的战争,她莫名其妙卷进来,两边都帮过忙,捣过乱,从未确定自己的立场,只是随遇而安,拼命不希望搅进这棋局中,也因此偶尔被利用也只是忍气吞声,不愿多说什么,可现在恐怕是躲也躲不过了,这场局,总要有输赢,她必须在此之前压上注,但庄家却不是她,
她是个被逼进了赌场的路人,又被逼成了赌徒。
到底要去帮谁?这局面,到底要把宝压在谁的身上?
不知不觉,洛然发现她竟绕进了军医的帐子前。
“你来找我?伤口怎么样。”施明珏嬉皮笑脸的冒出来,拉了洛然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里说话。
洛然苦笑了一声,“伤是好了,只是现在有一场豪赌要我下注,输赢都不在我,但我偏偏必须下一次注。”
施明珏反问道:“你有多少筹码?输了一次,可还有翻盘的机会,只要别输得倾家荡产,便是输了一次又如何?这场赌的输家赢家都不是你,你用不着管那么多,安心下注,赢了拿钱,输了走人便是了。”
这话里语带双关,洛然顿时有些恍然大悟的感觉,点头道:“这倒也是,我只是赌徒,不是庄家,怕什么?”
施明珏笑嘻嘻的拍了拍洛然的头,“小丫头遇事别钻死胡同,想开一点嘛。”随即转身又回军帐里掂药去了,洛然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才回了苏青的帐子。
“这件事我帮你。”洛然对苏青说,干脆利落,没了拖泥带水的犹豫,“你放心,除非你欺人太甚,否则我绝对不会倒戈去帮楚空尘的。”
苏青愣了一愣,显然没想到洛然说的这么爽快,开口问道:“为什么?”
“我觉得楚空尘这个人比你有风度一点,若是你败了,我成了楚空尘的俘虏总好过他败了,让我落到你手里。”洛然笑道,心里顺便补充,真落在了楚空尘手里,我至少可以和他谈谈条件,苏青这里可是没有这条件的。
苏青对洛然的讽刺并不以之为杵,竟也笑了起来,“这样说我倒是放心了。”
入夜,周围一片寂静,按照之前的探子回报,这一日楚空尘应该会派出一名高手劫走洛然,因此苏青在他的军帐周围安排了重兵,隐在暗处,正是一招引蛇出洞。
洛然躺在床上,不知是不是因了周围暗藏的杀气,她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
突然有蒙了面的黑衣人一把把洛然拉了起来,洛然吓了一跳,刚准备发动约好了的信号,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姐,别出声。”低沉的嗓音,已不复一年前的明亮,应是因了发育的缘故,沙哑的厉害。
熟悉的久违了的声音。
“雷峻!”洛然心里转过数念,突然明白了过来,顿时一阵气结,“你什么时候和楚空尘搅在一起的?你疯了吗?”
雷峻拉下面罩,不过是一年的时间,这孩子长高了一大截,连皮肤都不再是那种透明的白皙颜色,而是微黑的小麦色,眼角还有一道淡淡的伤疤,眉宇间稚气尽褪,那副成熟稳重的样子,竟似乎比如今的洛然还要大些。
“你进宫不久,我就离家出走了,爹爹怕家丑外扬,便说我是外出求学去了,实际上,我跟着楚侯爷的军队去了边关。”雷峻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样子。
一个小孩子,跟着一群大人去边关打仗?
洛然觉得她的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所措了。
“姐,楚侯爷可想你了,又怕你不肯过去,特意叫我来找你的。”雷峻的样子嘻嘻哈哈,声音里也多是揶揄的意思,却让洛然心惊肉跳起来。
“快走,这是陷阱,专门要来抓你的。”洛然猛的推了雷峻一下,“你快点走,回去和楚空尘说,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拼了鱼死网破也不会饶他。”
雷峻呆了一呆,随即一副恍然的样子,军帐外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洛然飞快的说道:“若是无法突围,便去军医那里找一个叫施明珏的人,说你是我弟弟,他应该会帮你。”
与此同时,雷峻点了点头,重新遮上脸上的面纱,出了帐子。
一片混乱的喊杀声,让洛然心惊肉跳的厉害,连苏青气势汹汹的冲进来都没有注意到。
“洛然,你到底什么意思?”苏青气的扳过洛然的肩膀,看到洛然一脸苍白的模样,也是一怔。
洛然被外面的骚乱折腾的心慌,一把推开苏青,径直躺回了床上,索性拿被子蒙住了头,也不说话。
苏青气的要命,吼了一声,“传旨,不用留活口,用弓箭,直接把人射死!”
洛然一听,猛的坐了起来,本能的说了句:“你敢!”竟是从未有过的阴狠。
“那个人到底是谁?是不是楚空尘本人?”苏青亦是气的厉害,红了眼睛。
“那是我弟弟雷峻,”洛然无力的倒回床上,伸手捂住耳朵,再也不想听到任何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