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叶在这山间直到黑幕将要降临,回头看了看设置着结界的蛇界,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秦冉忍不住问道:“无叶,接下来,你是想要怎么办?就在此居住下来吗?不知道蛇族里是乱成什么样子。”
无叶笑了笑,凝视着他的眼睛,那一刻神色肃然:“王叔,五百年前,你既然不告而别,如今何必担心着它。”
秦冉愣了一愣,无叶淡淡的道:“如果它要乱,单凭我也是阻止不了。”
一句话,一个随意的动作,有时会让人彻底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秦冉现在觉得他无法了解无叶,似乎也从来没有了解过。
微笑的时候,无叶可以亲近一个人,让人觉得他的善意,但有时他的微笑却是淡淡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生气的时候,眉宇间的寒冷,似乎让人有错觉,这根本不是他。那带着煞气的,冰冷无情的目光,让人觉得无形中的害怕。
秦冉有一丝苦涩,五百年未见,他竟然还以为无叶是当年那个孩子,清浅的羞涩的笑容,曾经走近无叶内心的时候,每一天他都会对着自己露出笑容,大大咧咧的说着好玩的事情。
但当他转身的时候,笑容似乎都是收起,却是一种深藏的寂寞。
秦冉想着,自己早该是明白,就算无叶没有刻意去计较当年自己的不告而别,但是心里始终会有着隔阂。
无叶看着远山,目光里似乎有一丝决绝和坚定。
秦冉的猜测是错误的,无叶这份表情只是因为他在想着以后要怎么处理身上的魂魄,这魂魄是不是又会改变他的一切。
暝色之中,无叶与秦冉告别,还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转身回去了村子里。
进入门口的时候,看到有个白色人影在窗前怔怔站着,望着窗外发呆。他掩住脸上的担忧神色,朝她笑道:“小雨,我回来了。”说着,顺手把锄头靠在墙壁的角落里。
小雨微微笑着,和他走到木桌旁,饭菜从锅里拿出,本来已经放好,但是已经冷了,她又是热了一遍。油灯亮了起来,映照着是彼此的眼睛。但是两个人都是低垂着眼眸,灯光在他们的眼上投向睫毛的短短的阴影,只是两人身后的影子却是老长老长。
无叶很久才觉出这里的安静,问向小雨道:“你怎么了?”
小雨笑了笑,摇了摇头:“没有…”说完,低下了头。无叶安静的看着她,看到她的眼神飘移,看到她微抿了抿嘴,她是有什么事要说的样子,但是却是欲言又止。
小雨握着筷子的手,只是靠放在桌上,她并没有去夹菜吃饭。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低下了头,目光是向着自己的碗里,但是其实注意力都放在小雨身上。他想如果自己是直视着她,想必她更会不知所措。
小雨轻轻的放下碗筷,手垂放到自己的裙摆上,慢慢的用力握紧,裙子被她带出褶皱。无叶眉间皱了皱,有些明白过来她在意的是什么,村人都很早就已经回来,而自己回来这么晚,却是什么都没有交代。
他不是要刻意隐瞒着什么,但是这种事情小雨不该知道的好,从来他有处变不惊的定力,即使心里已经翻涌起滔天大浪,但面上仍是淡然,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脑海里的声音却是传来,那魂魄似乎恢复开始时的样子,冷笑着道:“这份尴尬,饭桌上的寂静,实在是好的很。”
小雨猛然听到这些,疑惑的抬起头:“无叶,你说什么?”无叶神情一震:“小雨,那不是我说的。”魂魄又是道:“根本是不适合彼此,怎么要是在一起,堂堂…”
无叶嗖的一声站起,喝道:“够了,否则以后休要让我为你做什么!”他这次的高声喝止,虽然是让那魂魄停止了说话,但无疑也是吓到了小雨。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不敢相信。
屋里是比刚才更深的寂静,屋外的风吹起,带起窗格上的布的舞动声,格外的清晰。
风只是凉爽的,但是小雨此刻,觉得身子发冷,她不敢抬眼看向无叶,只是小声道:“对不起…”
无叶在那一刻见她如此小心翼翼,他的心有着莫名的痛,他只是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对自己说对不起。
那魂魄此时心里也泛起愧疚感,出声道:“小雨姑娘,这不是无叶的错。”
那魂魄的声音与无叶的其实别无太大差别,语气却是不同,只有说的人能知道,外人不一定看的出来。
小雨低着头,只是觉得心里感到一种害怕,她想自己不是该如此的,只是当所有的人都回来的时候,却独独没有无叶,那让她感到害怕,怕他又是就这么走了。那个想要回家的想法又是冒了出来,她才知道如果自己失去他,在这个世界她一刻也是呆不下去了。
无叶看着她无措的样子,上前抱住了她,把她搂在怀里,轻轻的道:“小雨,别怕。”接触到无叶的体温,虽是那样如冰的感觉,却是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朝他笑了笑。
无叶的声音不似平日的清冷,他带着柔和的暖意,缓缓的道:“小雨,如果我和你说,一个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你信吗?”
她想了一想,惊讶着,却是有些急了,无叶不会有事吧,她也就急问道:“怎么了?你有没有事?”无叶是一点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苦恼和凝重,只像是在说着平常的事情,平静的道:“我的身体里出现了另一个魂魄。”
他的不惊不慌的语气虽是带给她不少安定,但是小雨本是平日都处在蛇的恐慌中,这些话无异于给她带来更多的恐惧,她咬了咬嘴唇:“无叶,你的魂魄会怎样?”会不会被取代?
“小雨别怕,他虽然是偶尔会嘲讽一下,但其实是个好人。我是因为刚才不想你担忧,所以才着急他出声和你说话。”他细心的哄着她。
小雨很相信无叶,轻轻嗯了一声,又是开心起来,笑着道:“那个魂魄是叫什么名字,平日里我要怎么才能分辨你和他说的话?”
无叶沉思了一下,却是轻和的笑道:“语气和说话的内容,他是会胡说八道的。”
那魂魄哼了一声,小雨听了也是笑道:“呵,我该是知道怎么分清楚了。”接着她问道:“你究竟是谁?来自于什么地方?”
魂魄没有理会,小雨却是脱口问道:“是二十一世纪吗?”虽然是这样问了,也对家里是十分的想念,通常人都是会喜欢遇见同乡的,但是小雨此刻却是万分不希望这魂魄是和她一样的出处,否则…也许,无叶会被他取代。
这是她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她自己来了这里,取代了原先的主人的灵魂,她害怕无叶身上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怕无叶变成自己不认识的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