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去离火宫后并未传来半点消息,黎留白也不曾刻意的去关注,二人虽然在同一层,却突然似陌路人一般不相往来了。
倒是天一宫的师姐日日来送饭时说上两句,大约都是说楚澜天资聪颖,极得墨阳关心,如今真是意气风发,听说墨阳已经许诺让他参加来年的试剑大会。师姐临走时有些不屑地说道:“我们这一脉素来道法清净自然,哪里耐烦那些打打杀杀的。”
赵天奇接到离火宫的消息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怕黎留白一个人没人照顾,便着慕容星慕容辰两兄弟将他接回了静水院,虽然他懒散依旧,但只要功夫进度没有落下,睡睡懒觉又何妨。更何况黎留白似乎对丹道有些天赋,大多时候丹炉内正在炼丹他就在外面打瞌睡,倒也省了大家的操心,反正左右都在丹房内,能出什么事。
说起黎留白炼丹来,赵天奇也要啧啧称奇了:哪个童子不是从辨药采药开始,再学习控火,丹方等等,可是他这位素来懒得出奇的弟子似乎真如外面传的那样,有三清道尊的眷顾,凭他什么花花草草,一股脑的丢进丹炉里,然后就自顾自的睡了,居然连火都不管,这样也能让他炼出品质不错的丹药来,稀奇啊稀奇。
见他如此资质,赵天奇除了每日多打量他几眼外倒也没打算教导他认真听话这些东西,黎留白素来都愿意隐在人后不出头,这次却大大的风光的一把,内中有何不妥,赵天奇反正是不想追究的,就由着他去吧。
这月十五,待众人的睡下后,黎留白在房内布下结界,又吹了个符人放在床上扮作他自己,这才淡去了身影。
再睁开眼时,却是竹篱茅草的小院,月朗风清的好天。
前面的桂树下立着个白衣人,身形颀长,嗓音空灵得一如静夜时云端的笙箫:“你来了。”
黎留白没答话。那人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刹那间星月夜黯然失色,突然柔风一阵,托着桂花打着旋儿的落下,暗香浮动。
白衣的少年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让人觉得不大看得清他的模样,却又看得那么真切。
那样秀雅精致的眉眼,即便穷尽天下文人之笔也难以绘出其三分颜色,你看着他,便如同看到了空山新雨后的明净,烟雨湖泊的朦胧,寒山幽泓的澄澈。丹青难绘,诗词难赋,大约便是如此。
少年看到黎留白皱眉,又是浅浅一笑,身上白光一闪,晃亮亮的让人不能直视,再看时,那里却站着一个浅笑盈盈的少女,她的容貌极秀美,乌黑的长发大部分及地,剩下的随风散在空中,云鬓下是光洁的额头,肤如凝脂;淡青色的柳叶眉儿,瑶鼻樱唇;最令人惊讶的是她的一双眸子,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熠熠生辉,她笑到:“哥哥自上古湮灭起便不再游走于世,如今虽然来了,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我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思念一下哥哥,不可以么?”
黎留白回了个淡淡的笑容,有些怀念的看着这个在上古湮灭之前由他集四海九州之灵气和星辰之力亲手幻化出来的,以继承观星使者一职的少女——青冉。
黎留白叹到:“又不是不再相见,何苦如此,你的灵原本就比常人弱些,莫再做如此消耗之事,若是伤心难过了,只管来找我便是了。”
“寂寞呢,如果我寂寞了,该怎么办?”
黎留白转过身,淡然到:“青冉,若是不再无欲无求,你也就不必担任观星使者了。”
青冉苦笑。
霎时间,小院灰飞湮灭,化为漫天星辰。二人便立在这虚空之中,脚下身边星象流转,半空之中悬着一面云雾缭绕的银镜,青冉低声说道:“哥哥,是先送灵还是先卜一卦?”
黎留白说到:“我今日心中偶有悸动,还是先卜一卦吧,我亲自来。”说完盘膝坐下,双手掐诀,淡淡的银光从他体内逸出,射入镜子中,周围的星辰开始快速的移动,在虚空中留下道道一闪而逝的轨迹,青冉走到镜前,看着上面呈现出的文字,低声念到:“祸根早种,好去莫送。”
黎留白睁开眼,有些疑惑,纵然他不可以推演先天大道,但感觉还是有的,他并未感到有什么大的变动,卦辞又为何这般。
参不透便不参也罢。
黎留白定定神,说到:“送灵吧。”
青冉手一翻,凭空幻化出一架玉琴,她边弹边唱到:“有故人兮,莫游四方;乘长风兮去汝梓乡;如浮萍兮,无根无壤;念由心兮,何生何长;莫彷徨兮,适我之所;莫彷徨兮,适我之所。”
随着这一曲召灵,虚空之中飘来无数淡淡的人影,有的光芒黯淡,有的流光溢彩,黎留白双手的印诀不断变化,一道长龙般的黑白之气将一干魂灵裹入其中,他叹道:“尘归尘,土归土,何所来,何所去,三界之门已开,还不速速离去。”
一个个灵魂都渐渐离去,青冉早走到镜前观察起来,最后一个灵魂送走时,她突然脸色一变,惊呼到:“哥哥,有个人类的灵魂入了魔界!”
黎留白恍恍惚惚的回到了静水院,他左边脑袋在想这祸根早种好去莫送是何意,右边脑袋在想为何齐凌风的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他的灵魂怎会误入了魔界。
这般左也想不通,右也想不通,翻来覆去直折腾到了天亮。
天色刚亮,赵天奇披着件外衣,端着洗漱用具,哈欠连天的走出卧房,来到院中。
他揉揉眼睛,习惯的先四处打量一下,突然瞥见树下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再揉揉眼睛,手中的东西哐当掉在地上,天啊,他的小徒弟,蜀山最最懒散的弟子,居然起床啦!
黎留白被打断思绪,不满地瞪着赵天奇。
恰在这时,天剑峰的石钟一阵叮咚乱响,整整响了十八下。
赵天奇合拢差点儿掉下的下巴,望下天剑峰的方向,严肃的对黎留白和听到钟声后跑出来的慕容星慕容辰说到:“速速关上院门,启动阵法,有外敌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