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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各自各悲伤

1.

茶秀的店东从大连回来了,拍了许多的照片,装满了整张记忆棒。

其中有一张是他穿着泳裤站在灯塔上的样子,灯塔下面是一望无际银色的沙滩,很多人在上面跑来跑去,躺着的,站着的,跳跃的,有人拖着舢板,又人背着氧气,有人握着刺石斑鱼的梭枪。

店东的泳裤真是小,大陀大陀的赘肉挤在一起,如果我的是游泳圈,那他的就是橡皮筏了,看着恶心死了。我只能去看沙滩上面模糊的人影子,也算是缅怀一下自己的看海梦。

可是,仔细一看,我看见董小武了,肯定是他,那么瘦小,套一只救生圈,半截身子都没有了。还有王晚,穿着蓝色白色条纹的泳衣站在他的旁边。

颜堇也看见了,我想挡也来不及。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小得跟店东的泳裤似的,什么都藏不住。

颜堇装做没看见,笑呵呵地拉我去后面的陶土作坊,但我感觉她的手好象有些颤抖。以前我们有不开心就会躲来这间茶秀,可是难过为什么像一个幽灵,逃到哪里都逃不掉。

王晚暑假里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还是那么龟毛,说:“姜绚,我家的小狗下崽了,你要不要养一只?”

我说:“不要了,谢谢。”

她说:“姜绚,你怎么跟我说说谢谢啊?”

我都忘记了,我们寝室的八个女生曾经约好,在我们姐妹之间永远都不要说谢谢,对不起,再见,可是今天我却说了。

我赶忙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王晚更难过了,她说:“你怎么又跟我说对不起?”

我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我是怎么了,脑袋烧坏了吗?

我说:“王晚,你不要生气,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她说:“没关系,我不难过。”

我妈在外面叫我,我说:“王晚,我要挂电话了。”

她说:“再见。”

我不知道王晚是故意说的再见,还是不经意的,但是我们之间,好象有些什么真的在悄悄的结束,要永远地说再见了。

许安在我从我从厦门回来的第二个星期也回来了,没有预先打电话告诉我。

那天,我正在家戴着耳机听英语单词,那么吵的声音,我却一下子就听见许安在楼下喊我的名字,也许是被英语折腾得够了,就对中文特别敏感吧。

可怜我的下巴,一暑假都掉两回了。

等我跑到楼下,下巴又掉一回。许小安居然就趴在许安脚边,浑身脏兮兮的在闻来闻去。我一看见他们鼻子就犯酸,也不知道是因为看见许安了,还是看见许小安了。

许安说:“下火车的时候,路过火车站旁边的一处垃圾堆,一群流浪狗跑来跑去,全都黑乎乎的,没想到其中一只居然跟在我后面跑了很远,我仔细一看,天啦,怎么是许小安。我蹲下来抱它,它那么无辜地看着我。”

过了那么久,狗东西居然在人山人海里一眼就认出许安了。可是它却不认识我了,我去抱它,它使劲往许安身后躲。

妈妈把狗东西抱去卫生间,给它洗澡,谁知道越洗水越黑,越洗水越黑,越洗狗越白,越洗狗越白,居然活脱脱一只白狗。

我们家许小安可是黑色的松狮狗,一定抱错了,可是它和许小安除了颜色不一样之外,其他都一模一样,眼睛,耳朵,尾巴。看见地板上的马应龙叼着就跑。所以,我们宁愿相信它就是许小安,至于它的白毛,我妈说,它在外流浪,风餐露宿的太辛苦了,早早地白了少年头。

许安说他从木厂偷偷跑回来的,实习老师都不知道,工厂太忙了,实在请不到假。

他还带给我一幅木版画,说是在模具车间偷偷用废木头刻的,每次实习课偷偷刻一点,刻了好几个月。画面上是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还有一只小狗坐在湖边的背影,夕阳已经落到了湖的那一边,在他们身上勾勒出金色的轮廓。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呀。

不过,我妈却不太高兴,可能是许安忘记把她刻上去了吧。

我不知道许安为什么突然回来了,难道是那个多嘴的保安说我去过。但是,许安不提,我也假装不知道。

本来,我们打算去游泳馆游泳,可是去游泳池一看,满满的人,跟下饺子似的挤在一起。

教官没有时间招呼我们,我们便自己跑去堆雪人的那个地方,坐在草地上聊天,草坪已经修剪过了,整整齐齐的,特别漂亮。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把那棵桂圆树也剪掉了,那可是雪人的眼睛。

其实,雪人还是没有眼睛好,有些事情,越清晰,越伤心。

我们又去后面的更衣室转了一圈,因为里面有女生在换衣服,所以许安不能进去。

他说:“我倒是想进去呢。”

我狠狠地踹他一脚,我说:“你要花心,最好不要让我看见,不然我会杀了你。”

这样说的时候,许安突然楞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样子,但只是一闪而过,又嘻皮笑脸的说:“是,老婆大人。”

他又凑过来,想要吻我,刚好一群女生路过,他赶紧把脑袋缩回去,噘起的嘴吹了一个嘹亮的口哨,多机灵啊。前面的姑娘会错意了,扭过头来害羞的笑。

这座游泳馆是我们最起初相遇的地方,所以我们每次见面都会来一次,像是在缅怀什么。但我也不知道是在缅怀什么,那个拥抱?那个在我胸前一闪而过的手?还是那两个吻?

许安听见我小声的疑惑,奇怪地问:“明明是一个吻嘛?”

我说:“第一个是我的初吻,还有一个就是刚刚那个未遂的。”

许安委屈死了:“未遂的也算啊?”

我噘起嘴,给他一个白眼:“当然算啦,精神上已经被你吻了。”

许安也噘起嘴说:“哦。”然后顺势就吻过来。

他得意死了:“这才算两个吻嘛!”

想想我们还真是纯洁,认识都快一年了,拉一下手,蜻蜓点水地吻一下,也能乐半天。

2.

我带许安去那间茶秀,这是第一次不是和颜堇一起去,只是不知道那个店东有没有出去写生。呆在家里太热了,破空调轰隆隆地吵得人头疼,真怀念他那个长满绿芭蕉的小院子。

茶秀门关着,却没有挂暂停营业的吊牌。我走进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院子里也没有了,但是木桩的茶几上,一杯香芋奶茶还没有凉,颜堇最喜欢的味道。

许安也在帮我找,就在院子左边的那个房间,许安推开门,便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一只画静物的陶罐就飞出来,许安一闪,落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碎成无数片。

我立刻跑过去,是颜堇,还有那个茶秀的店东,颜堇只穿了一双小船鞋,一丝不挂地蹲在地上,拼命地想要遮住自己****的身体。我看见她的小细腿在不停地颤抖。

茶秀的店东又抓起另一只更大的陶罐,许安本能地又一闪。他却没有丢过来,而是挡住自己肮脏的下体,却挡不住比陶罐更大的肚子,那橡皮筏一样让人恶心的赘肉里到底包裹着怎样一个灵魂呀?不是说搞艺术的人都有一个清澈的灵魂吗?

我想问颜堇为什么,可是许安不等我开口,便拉着我往外跑。

颜堇好象真的有巫术,猜到了我心里的疑问,哭着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给我拍照片的……”

我不知道她还说了些什么,许安拉着我,一路跑得很快,撞翻了院子里盛陶土的大罐子,像是在逃避瘟疫一样。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平时骑单车都要骑很远的路程,好象一下子就到头了。许安停下来喘着粗气。

我说:“那个女孩子就是颜堇,是我最最最最好的朋友。”

许安惊讶地问:“原来你认识她啊,看上去年龄很小的样子。”

我说:“是啊,她才刚过十七岁,可是那个男人应该都有四十几岁了,还是个画家。”

许安低低地骂了一句:“艺术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心情一下子就压抑起来,我想塑个橡皮泥手工应该不算是雕塑家吧,那么许安还是好东西,不对,许安好,但不是东西,他是我最最最最好的男朋友,我已经没有了最最最最好的朋友,我不能再失去许安了,我拉紧他的手,我有两只手,为什么能握住的只有一样。

夏天才过一半,谁家院子里的栀子花还在悄悄地开放,馥郁的香气水一样一路流淌。

白色版的许小安,好象一直都很安静,不像是从前的那位许小安,那么爱闹腾,跟谁都很亲密的样子。它总爱趴在我的窗台上,睡觉,吃东西,发呆。

妈妈说:“可能它在外面久了,经历了许多事,心就沉静了。”

也就是说,它长大了?

从去年的初秋,到现在的炎夏,季节还来不及一次完整的轮回,可是,我好象也感觉自己长大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心也变得沉静。

许安又要走了,我不再像从前那样哭哭啼啼,只是安静地帮他收拾东西。

那些在茶秀捏的恩熙模样的陶偶,本来想要送给许安的,但是,我怕许安看见它们,会想起那个恶心的茶秀店东。于是就全丢掉了。那条去年下雪的时候答应许安的围巾,是王晚教我织的,我也不想送给许安了,我总觉得是王晚抢走了颜堇的董小武,是坏女生。还有那些陶土的杯子,就是刻着我们全家模样的那一套,我也不想送给许安了,因为我怕他看见之后会觉得我是个艺术家,多恶心啊,而且寝室里有女生说过,杯具,悲剧。

想想有些庆幸,还好上次去厦门的时候与许安擦肩而过,没来得及将这些全都送给他。

我对许安说:“这次让我送你去火车站吧,放心好了,我不会哭的。”

妈妈也说:“许安,你就让她去吧,在火车站不哭,在家她也会哭,一样的,反正逃不掉哭一场。”

我拖着他的箱子,他抱着许小安,一路说说笑笑地往前跑。

我想我是真的沉静下来了,一点都没有哭,而且心底也没有一点想哭的yu望,倒是许安,眼圈有些红。我掏出面纸来递给他。

他说:“我没哭。”

我说:“我说你哭了吗,给你擦汗。”

许安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我说:“你是我的老公嘛,我当然要对你好,好得你都不好意思背叛我。”

我这样说,许安的眼睛就红了,我盯着他的眼睛看,想看看他为我哭的样子。可是,眼泪在他的眼眶转了半天,却没有掉下来。

有点失望,他过来抱我,把我紧紧地裹在里面。我推他:“街上有人呢。”

他说:“没关系,我的幸福我要全世界都看到。”

许小安呜呜呜地叫起来,我们挤到它了。

火车哐啷哐啷地开起来,许安贴着窗玻璃朝我挥手,我看见他眼睛里的泪水终于掉下来,可是,我的面纸却够不着。

地球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有时候觉得它很小,有缘分的人一转身就能遇得到,有时候又觉得它很大,没缘分的人想见也见不到。

穿过侯车大厅的通道,旁边摆了一溜的柜台,卖矿泉水,饼干,方便面,还有各种各样的土特产。其中有一幅画,刺痛了我的眼睛。那是一幅木版画,画面上是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还有一只小狗坐在湖边的背影,夕阳已经落到了湖的那一边……

和许安送给我的那幅是一模一样的,原来他在这里买的,还告诉我是在模具车间做的,做了很久。

我使劲地眨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说过这一次我一定不哭的,却终就逃不掉。

那个小摊贩还在鬼叫:“小姐,想买吗,看看吧,算你便宜。”

我使劲地瞪他一眼,臭小贩,勾引我家许安撒谎。

3.

我翻出复读机,听那该死的英语,我的耳朵现在对中文是越来越敏感了,居然连颜堇尖细的女声也能分辨出来。

那天,我刚戴上耳机,就听见楼下有人在喊:“姜绚师姐。”像是复读机的电池没有了电,拉长的哭腔。

我跑下楼去,看见颜堇正坐在我家楼下的花坛上,顾不得缠绕的藤蔓和怒放的牵牛花弄脏她的小裙子。都说衣服是女孩子的命,是什么让颜堇命都顾不上了。

我们跑去文昌广场,坐在许愿池边上的台阶上。广场草坪上的大蘑菇里隐藏的音箱在寂寞地唱:

我找不到我到不了

你所谓的将来的美好

我什么都不要你知不知道

若你懂我这一秒

我想看到我想找到

那所谓的爱情的美好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空旷,感觉声音嗡嗡的,好象真的有一个人躲在草丛里唱歌一样。

颜堇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她说:“姜绚师姐,那天……”

她支吾着,却不知道说什么。

我说:“哪天啊,我都忘记了,不需要再说了。”

颜堇哭了,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头发散落着,那样子让人心疼极了。

她说:“你忘得掉,可我忘不掉。”

我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难到你喜欢那个胖子吗?”

她说:“不喜欢,但我害怕寂寞。”

我说:“我不是一直都陪着你吗?”

她说:“我也不知道。”

我又问她:“那你后悔吗?”

她还在不停地哭,肩膀抽动着,脑袋也跟着动,像是在点头,又像是摇头。

她说:“我不后悔,有些东西,董小武不要了,给谁都一样。”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我还记得从前她说: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爱自己,还指望谁来爱你呢?

可是,现在呢?

许愿池里,有个小乞丐,挽着裤腿,在捞许愿缸里面的硬币。

那一枚一枚的硬币对他来说,只是钱,可以换面包牛奶,可是对别人来说,却是愿望,也许是事业,也许是幸福,也许是爱情。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捞走属于我的那个愿望,但这不重要了。因为我的愿望早就破灭了,就像是颜堇,有些东西破了就破了,一生一次,再回不来了。

颜堇还在哭,还在哭。

我说:“别哭了,我们回家吧,你都不后悔了,还哭什么呢?”

她说:“我不后悔,但我心疼,我没有等到我真心来爱的那个人。”

黄昏里,一对一对的情侣散在文场广场的各个角落,凉亭里,小木桥底下,茂密的夹竹桃后面,那么甜蜜。只是我和颜堇,各自各悲伤。

穿过广场的南门,那个小乞丐还在,躲在角落里数刚刚在许愿池里捞出的那些硬币,一边数还一边嘀咕,数到一枚五毛钱的硬币,说这是我爸爸丢的,数到一枚一块钱的硬币,说这是我爷爷丢的,数到一枚一毛钱的硬币,说这是我孙子丢的……

想想真是悲哀,那些虔诚的愿望原来都是这样被衡量的。也许这个小乞丐的愿望就是满世界都是他的爷爷,但是可能吗?不可能。所以,有些愿望是注定破灭的。

也不知道颜堇哭了多久,我劝她:“别哭了,会头疼的。”

她说:“还好,就是鼻子不通。”

我说:“是啊,要是人的鼻子有三个孔就好了,留一个备用,哭的时候就不怕喘不过气来了。”

刚好路过一家饰品店,颜堇就说:“那好啊,我在鼻子上打个小孔,不哭的时候拿鼻钉塞上,哭的时候就摘下鼻钉。”

我说:“打孔的时候很疼的。”

颜堇说:“不怕,又不是没疼过。”

我不知道心疼算不算是疼,如果算,那我也疼过。

我们走进去,店东很热情:“不怕不怕,一点也不疼,我一天打好几十个。”

但是,看见那把冰凉的器械枪对着颜堇的鼻子打下去,我还是看见她因为疼,而轻轻颤抖了一下。无比熟悉的动作,看来心疼也算疼,因为上次在她和董小武分开的时候,也曾这样痛到颤抖。

我们选了很久,选中一枚小小的银色的鼻钉,钉在鼻子上还蛮好看的,像是一颗闪亮的眼泪划过。

颜堇说:“这一点也不像眼泪,而像一个句号,打上它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爱情是我们的呼吸,是什么让我们心甘情愿停止呼吸?

4.

许小安变得越来越酷了,见谁都爱理不理的,整天趴在窗台上发呆。我想要抱它一下都不肯,扭头就钻进床底下,火腿啊,沙丁鱼罐头啊,都勾不出来。

妈妈担心它又是生病了,把它抱去宠物医院。那位狗医生摸摸许小安身上的毛说:“你们家狗这毛的颜色是在理发店染的吧,我记得之前是一只黑狗啊。”

我妈都急坏了,不搭理他。

他又说:“染得不怎么好,这白色不纯正,我们现在也开展狗理容业务呢。”

我妈说:“你先检查一下小狗吧,老是不爱动,东西也吃得比较少。”

那位狗医生这才拿出听筒装模作样的听这听那,然后告诉我妈:“小狗怀孕了。”

许小安也要做妈妈了,这太神奇了,许小安不是个男狗吗?那个狗医生还在吹嘘他的狗理容业务,要不是许小安怀孕了我心情巨好,真想抽他一顿,这天然长出来的难道还不如你染的?

我妈可能比我要生孩子都激动,把许小安伺候得跟老佛爷似的,再也不让它呆在我的窗台上了,怕它跳来跳去地动了胎气,还在窗台上面摆了一排花,让许小安没处趴。许小安就又趴在床底下,我妈又急了,说晒不着太阳,对肚子里的小狗狗不好。

最后,没办法,我妈就自己天天抱着许小安在楼下晒太阳。但是许小安没有了那面阳台,变得更不爱动了,谁也不搭理,很受伤的样子。我想,它可能是在思念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吧,也不知道许小安的男朋友是谁,现在在哪里,比我思念许安还惨,连思念都找不着方向。

我妈说:“这孩子,怎么拿自己跟狗比呢?”

我说:“我当然不如许小安了,要是我现在怀孕了,你就不是怕我从窗台上掉下来了,估计你要把我从窗台上扔下去。”

暑假过到一半的时候,我们寝室的几个女生聚会了一次。才一个月不见,大家就很想念了,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有说不完的话。

本来说好了要一起去那间茶秀做陶偶,可是发生那样的事情,我就不想再带她们去了,只能骗她们说,那个茶秀已经歇业了。

大家都很扫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去哪里,最后决定去游乐场,就是解放桥下面的那一座。

其实,游乐场才是真的倒闭了,已经荒芜好多年,长满了杂草。过山车滑翔翼太空飞船,全都生满了锈,旋转木马上面彩色的小马也横七竖八地躺满了空地,大家擦掉厚厚的灰尘,兴奋地骑在上面。

还记得小时候,这里可热闹了,每天都有许多人过来,都不知道那些人现在都去哪里了,难道他们都长大了吗?人长大了,就不屑这样简单的快乐了。

王晚也过来了,跟大家还是那么龟毛地嘻嘻哈哈,打打闹闹,只是跟我说话的时候有些拘谨,好象隔了些什么东西。她把从大连带回来的一堆贝壳和海螺壳分给大家,大家都很有意见,说:“你去吃够了海鲜,然后把这些破壳带给我们。”

但是,每个人都还是很珍重地把礼物装进背包。

我拿到的是一只最大的贝壳,我不知道是不是王晚故意挑给我的,我也很珍重地装进背包。多么珍重的一份感情,千山万水而来,难怪古人拿贝壳做钱币呢,那深海的贝壳也许就是古人许愿的时候丢进去的吧,我一定要好好藏着,那古老而美好的愿望。

树丛里有许多秋千,我们跑过去,擦干净,坐上去,晃啊晃的。

王晚自己选一架,给我选一架,擦干净给我坐。可是我刚坐上去,绑秋千的链子就断了,摔我一个仰八叉。大家都幸灾乐祸地笑疯了,只有王晚很难过的样子,赶紧把我扶起来,帮我拍身上的灰,问我有没有被摔痛。其实她以前一直都挺照顾我的,可现在却让我觉得她好卑微,绑秋千的铁链又不是她故意弄断的。

八个女孩子,一个废弃的游乐场,扑天扑地的欢笑。我们长大了,可是我们的快乐变得更简单,也许就像是我妈妈说的那样,越长大越沉静。

夕阳落进古运河,两岸柳如烟,我们对着天空喊:“我们是美丽与才气共存,侠义与智慧并重的超级无敌美少女……”

晚上回家之后,才发现,王晚送给我的那个大贝壳装在双肩包里碎掉了。我一直背在身后,一定是从秋千上摔下来压碎了,想想自己还真是超级无敌,那么坚硬的贝壳压碎了,居然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妈笑我:“你皮多厚啊。”

我也跟在后面笑,心里却有淡淡的难过。我压碎了两个愿望,一个是古人的,一个是王晚的。

5.

那天,颜堇来我家找我,我高兴地告诉她许小安怀孕了,没想到她居然一点也不高兴,还哭了。我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自从她和董小武分开之后,两颗眼睛就好象是一个坏了的水龙头,整天泪汪汪地掉个不停。

我说:“你怎么了?”

她说:“两根红线。”

我说:“什么两根红线呀?”

她说:“姜绚师姐,我怀孕了,是真的,那个试纸上面显示的是两根红线。”

她这样说,吓得我从椅子上一屁股跌下来,疼死我了,前天从秋千上摔下来那么重,都没觉得疼。

我说:“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办呢?”

颜堇也不知道怎么办,就知道一个劲地哭,没完没了地哭,哭到崩溃,哭到惨绝人寰。

最后我一咬牙,英明决定:“去医院吧。”

林唱说:“好象要很多钱,我只有三百。”

我说:“我也有三百,不知道够不够,先去医院问问吧。”

我们偷偷把我妈多少年前不穿的旧衣服翻出来,大喇叭裤,还有那种大领子上面有许多褶的衬衫,换上,这样会更像已婚妇女一点,再戴一顶长长帽檐的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

两个人伪装了半天才出门,左顾右盼地走在街上,天气真是热啊,大喇叭裤和衬衫全贴在身上,想想人过去还真是笨蛋,设计这么大的裤腿和大领子得浪费多少布啊,难怪那时候国家那么穷。

我们的造型真的很抢眼球,公车上,一群人都朝我们看,好象全都知道我们要去医院堕胎一样。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谁看见公车跑上来两个古董不好奇啊。我只好装腔作势地说:“颜堇,你的剧本拿好了没有,今天我们的话剧排最后一场了。”

颜堇还真是冰雪聪明,接过去说:“准备好了,你看这是我准备的七十年代的衣服,合适吗?”

下车的时候,颜堇好象又想起什么似的说:“姜绚师姐,你怎么把我的名字叫出来了?”

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医生好象一点也不奇怪我们的年龄,还很温柔地问这问那,说的都是什么话呀,我在旁边都不好意思听,颜堇的脸也红通通的,真不知道妇科怎么会有一个男医生。

问完之后,他让我们去计生科,

害怕的终于来了,计生科的那个老女人超凶,居然还长着胡子,恶心死了。

她让颜堇先喝水,喝很多很多的水,然后做B超。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水,喝得都反胃了,可那个老女人还在说继续喝,抓紧时间喝,拼命喝,再喝三瓶。

颜堇还在抽抽嗒嗒地哭,只是不敢有声音了,眼泪就那么默默地流啊流。

我说:“你别哭了,喝的水全都变成眼泪流光了。”

我帮她把鼻子上的鼻钉摘下来,到不是为了多个鼻孔出气,而是怕它老泡在眼泪里伤口会发炎,饰品店里那个店东有关照。里面还真的是满满的鼻涕,恶心极了。

我轻轻环着她的肩膀:“求求你,别哭了。”

她的头靠在我的臂弯,让人无法停息的心疼。

做完B超之后,那个老女人开给我们一堆药,还有服药的时间表,居然要吃好几天,而且还要再过来医院。

从医院出来之后,我说:“我请你吃肯德基啊,最近吃套餐会送玩具呢,蓝色的哆来A梦。”

颜堇说:“好啊。”

其实我早就想要那个哆来A梦了,可爱死了,还可以录音,只是那个套餐量好大,我一个人也吃不下,许安也不喜欢吃洋快餐,半截玉米棒七块钱,干脆再次组织八国联军来抢钱得了。

我们坐靠窗的位置,本来是面对面坐的,为了方便帮她擦眼泪和鼻涕,我又坐去她的身旁。

餐厅里在放一首歌,张悬的《宝贝》,她幸福而慵懒地唱:

我的宝贝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

逗逗你的眉眼

让你喜欢这世界

……

好象我们每一次难过,就会听到让我们更难过的歌,那歌词,每一字,每一句,都叩痛我们的伤口。

颜堇去卫生间洗脸的时候,我对着哆来A梦说:“颜堇,你要坚强。”

一份套餐,两个人都没有吃完,也许是都没有心情吃吧。

肯德基里面有小孩子过生日,戴着卡通的面具跟在服务生后面,蹦蹦跳跳地又唱又笑。如果颜堇的孩子不流掉,也许再过几年,也会像这些孩子一样吧,会唱歌,会跳舞,会撒娇。可怜的小宝宝,像是一朵来不及开放的花,生日明明是夏天,却比冬天还寒冷。

从肯德基出来,我坚持要把那个蓝色的哆来A梦送给颜堇,我想她能听见里面的话。可是她却执拗着不肯要,不管我怎么坚持。

回家之后,捏一下哆来A梦的小屁股,里面传来很温柔的声音,是颜堇的话:“姜绚师姐,谢谢你!”

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录进去的,录的时候,有没有先听见我说的话,还是直接就覆盖了?

6.

英语补习班,我只去听了两节课,却要考试了。

我又翻出复读机,听那该死的英语,我的耳朵现在不光是对中文越来越敏感了,居然连狗语都不放过。

那天,我听见许小安在客厅里叽里呱啦的,跑去出一看,它居然把我藏在床底下的那幅木版画拖出来,就是许安送给我的那一幅。狗东西在角落里啃啊啃的,许安的后脑勺啊,后背啊,屁股啊,全被狗东西啃烂了。

我立刻冲过去,把它推到一边,抢过那幅画。也不知道我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狗东西一下子撞在餐桌腿上,又球一样弹出去,撞在鞋柜上,凄厉的惨叫几乎响彻了整个小区。

我跑过去,狗东西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肚子上全是血。我吓坏了,抱着它朝医院跑。

我妈从单位赶到医院的时候,狗东西还在做手术,里面不停传来哇哇的声音。

医生说,为了保住肚子里的狗宝宝,只好不打麻醉剂了。狗东西每叫一声,我的心就楸一下。

妈妈应该是一路跑过来的,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红着眼睛,像个愤怒的狮子。这种样子,我好象只是很小很小的见过,是在法院门口,她和爸爸揪打在一起,为了争夺我的抚养权。

我说:“妈妈,对不起!”

我妈什么也没说,甩手就给我一个大耳光,很响很响。医院里很多人都朝我们看。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脸上火辣辣的,却感觉不到痛。这是我长这么大,我妈第一次打我。我抱着头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眼泪全都落进掌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出来说:“本来想保住狗宝宝,可是没保住,全死了,七只。”

妈妈的眼泪终于掉下来,踉跄着靠在墙上,好象随时要跌倒。我一直觉得我的妈妈是世上最优雅最知性的妈妈,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失态。

医生又说:“还好狗妈妈保住了,坚持治疗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许小安被医生抱出来的时候,全身都湿漉漉的,以前一直觉得它挺大的,原来全是厚厚的毛,现在毛全耷拉下来,就觉得它好瘦好小,颤抖着东张西望,好象在防备什么。看见我把手伸过去,它还讨好地伸出舌头舔我的手指头,好象知道自己犯了错一样。

医院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在偷偷的议论,有人说:“为了一只小狗打孩子,什么人呀!”

有人说:“她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拉扯个孩子,而且孩子还住校,不在身边。”

一路上,我抱着许小安,妈妈跟在我身后,谁也不说话。我的头又开始疼了,鼻子也不通。

路过菜场的时候,妈妈弯进去买菜。我本来都走过去了,又折回头,蹲在菜场门口等她。她买了许多菜,糖醋排骨,咕老肉,烤鸭,都是我喜欢吃的。

我是彻底的食肉动物,以前我妈老说我像梁山好汉,大碗吃饭,大块吃肉。

我们拎着菜继续往家走,还是没有人说话,像是一幕哑剧表演,虽然没有一句台词,那悲伤,却所有人都看得懂。

邻居阿姨一直等在我家楼下,看我跟我妈都拉着脸,好象有什么话要说,却终就什么也没有说,叹了一口气,扭头走进了另一个楼道口。我知道她是来看许小安,因为她老早就预约了,许小安生狗崽了,她们家要抱养一只。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个不停,什么时候我也像颜堇那样,成了一只坏了的水龙头了。

妈妈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我假装睡着了。

她在我床边坐了很久,还摸摸我的脸。她明明打的是我的右脸,却一直摸我的左脸,因为我的左脸上有一颗痣,不偏不倚,刚好长在眼泪流过的地方,妈妈说这是滴泪痣。

其实我妈打我,我一点都不怪她,连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就那幅破木版画,火车站十块钱一幅,许安还骗我在模具车间偷偷刻了一个月。许小安啃他的后脑勺,啃他的后背,啃他的屁股,也算是给我报仇,可是我却害它七个宝宝全都胎死腹中。如果可以,我都想生七个孩子还给它。

手机滴滴滴地响起来,妈妈怕我惊醒之后看见她,又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了。

是许安发过来的短讯:姜绚,刚从模具车间回来,很累,也很想你……

死男人,臭男人,还在撒谎,可我却没有勇气揭穿他。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这么卑微,好象撒谎的那个人是我一样,其实我也算是撒谎呢,我明明知道他骗我,却骗自己说他没有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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