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选瓷（中）
“老爷子家的菜还真不错，来沙市这么久，第一次吃到这么正宗的青南菜，就是口味太重了点，呵呵，辣啊！”饭桌上，秦炎宗一边擦着额头冒出来的汗水，一边伸着筷子夹着桌上的水煮鱼。
齐老爷子听说两人想买清三代官窑后，并没有再说什么，转而说现在正是午饭时间，请两人一起吃饭。
秦炎宗能猜到老爷子有什么话要说，也不过多推辞，就拉着李胖子一起在古玩店里吃饭了。反正现在古玩街都逛遍了，依然找不到自己所需的东西，既然这样，与其乱跑乱跳，不如留下来吃顿饭，也许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收获。
果不其然，老爷子三杯酒下肚后，话匣子也打开了：“你们两个不是古玩街的卖家，不知道里面的隐情也很正常。以前清三代的官窑虽然少，但是一条街多少也有几家有实力的门店会有，而依照古玩行不成文的规矩，一家有也就代表一条街家家都有，搂货这种事在古玩行里是常事。”
“只是自从博古斋换了老板后，这种情况就改变了。博古斋依靠强大的客源和实力，将古玩街的常客拉走了绝大部分，并放出话来，愿意收购各家门店中的上好古玩。大家没有了客源，手中有好东西也很难卖出去。不少店家挤出资金收上来的货，却因为无法出手，最后不得不以稍微比成本价高一点的价格出让给博古斋。就这样，最近几年里，沙市的古玩街形成了一个非常特殊的现象，博古斋一家独大，zhan有了90%以上的市场，其余三十七家门店分享剩余的10%。私底下，店主们也逐渐接受了一个事实，就是收上来的好东西要么直接卖给熟客，要么就直接加点利润卖给博古斋，毕竟大家都是生意人，资金占用太久根本无法周转的。”
“呃，那意思是一切都是博古斋在搞鬼？齐爷爷，难道就没有资本稍稍雄厚一点的店家给自己囤积几件货？按说清三代的官窑这种东西价格也不是很贵啊，囤几件才上百万罢了。”秦炎宗明白了事情的起因，但是依然一头雾水。资金被占用了对本钱小的商家来说的确是非常致命的问题，只是能在古玩街上开得起门店的，哪家资产都不会太少，有几千万身家的并不难找。在这种基数下，别说几十万一件的清三代官窑，就算是几百万一件的珍品古玩都随便囤几件在手里。
“呵呵，好啦，咱不谈这个了，先吃饭，吃完了爷爷帮你们想办法。”齐老爷子似乎不愿意继续深入这个话题，打了个哈哈一笔带过。
秦炎宗和李胖子对视一眼，两人都能从齐老爷子刚才的话里听出一些眉目出来，博古斋啊博古斋，够狠啊。
老爷子很健谈，接下来又说了他当年玩瓷的一些故事，下乡收瓷，破四旧时是如何藏瓷，到后来游走大江南北收瓷时所遇到的事情。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他当年遇到一只南宋龙泉窑的精品，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得宝而归。
也许是想展示一下自己当年的得意之作，又或者是为了证实自己没有撒谎，齐老爷子兴致高昂的时候，直接跑到后院，小心翼翼的捧出一个盒子出来。
在看到齐老捧着的那个盒子时，不仅李胖子面露惊讶，就连秦炎宗都忍不住心跳加速。
龙泉窑，那在中国瓷器史上可是大大的有名，其发源于三国两晋时期，结束于清代，历经1600多年，是中国制瓷史上历史最悠久的一个窑系。他的产品畅销于亚洲欧洲非洲等许多国家及地区，影响十分深远。
在学术界上，一直在为龙泉窑是否有官窑而争论不休，直到近年来发现了明代龙泉窑的官窑遗址，其身份才被真正的确认，不过年代更早的官窑遗址倒是还没发现。
盒子被打开了，是一个青釉小鬲式炉，该鬲式炉高约12厘米，板岩，短直颈，圆鼓腹，下承三足，三足中部各有一小洞，那是为了防止烧造过程中，足部胎体过厚引起炸裂而特制的。
炉腹部至足部凸起三条棱线，俗称“出筋”，其原为商周时期青铜器制作时留下的合范线，后为修饰此线将其演化为装饰纹样，“出筋”也成了宋代龙泉窑的一个显著特征。
秦炎宗很谨慎的拿起这个小鬲式炉，上下左右都看了下，然后对着亮光仔细看了一下此物的底胎和釉色，胎质，纹饰……，十多分钟后，秦炎宗轻轻的将那个小鬲式炉放了下来。
在李胖子观看那个小炉的时候，齐老随口问了秦炎宗一句：“粽子，咱这炉子咋样。”
“还行，挺漂亮精致的一鬲式炉。”秦炎宗的回答很沉稳，看不出脸上有什么其它的表情。
“呀，粽子，你这话里有话啊！”齐老爷子人老成精，一下子就听出了秦炎宗的言不由衷。
“嘿嘿，老爷子，那我就随便说说了，说错了您可别介意。”秦炎宗稍稍想了一下，张嘴说道：“您的这只炉子我感觉不太好，缺乏南宋龙泉窑那内敛的厚实感，浮光隐现……”
接下来，秦炎宗又说了一些南宋龙泉窑的特征，比如改进了胎土配方，加入紫金，使氧化铝和氧化铁的含量增加。又比如南宋龙泉窑用的釉料是石灰碱料，能让瓷器釉色的色泽更为更富多彩……
“好！”没想到齐老听了秦炎宗的辩驳后突然大声叫了一句好，然后脸上露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笑道：“我说你小子为什么敢到处乱逛嚷着要买清三代的官窑呢，原来你小子这手认瓷的本领还不低嘛，老头子我随便试一下就出来了。”
原来，齐老爷子听到秦炎宗想买清三代官窑后，琢磨着这两个小子把前面所有的门店都逛遍了，竟然难得的没有被人拿赝品糊弄住，这里面肯定有名堂。于是玩心突起，编了一出龙泉窑精品的把戏。他就是想看看，两个人中到底是粽子有本事还是那个李胖子有本事。
这个鬲式炉是齐老爷子收到的一个仿得还不错的赝品，没有一定的水准以及对龙泉窑瓷器的研究是不可能辨别出真假的。以前齐老爷子也拿这个鬲式炉出来糊弄过熟人，很多人都因为这个炉子的釉质质感和真品极为相似，再加上齐老爷子的名声，十有八九都是看完后就大加赞赏，只有秦炎宗和为数不多的一两个真正识货之人才直言不讳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呵呵，老爷子，我可没您想得那么厉害。之所以能说出个大概，那还是因为当年我在景德镇的时候刚好看到过一些这样的产品，迷迷糊糊就撞上了。”秦炎宗赶紧放低了状态，他刚才说的也不全是假话。在国内，景德镇仿制龙泉窑的时间最长，从元代就开始了，一直到现在。经过这么多年的仿制，景德镇的瓷厂在仿制龙泉窑的时候早就脱离了那种简单机械的模仿，早就仿出经验仿出创新了。
“得，少谦虚，老头子今天还真就不信试不你出了。”齐老爷子横了一眼秦炎宗，转身又钻进后院。
这次老爷子进去得比较久，出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白色短袖衬衫的五十来岁中年人。
中年人手里捧着一个色泽艳丽绣有绢花图案的木质锦盒，脸上还一脸疑惑。
“这是我儿子，也是这家店现在的店主，你们随便称呼一下就行了。”老爷子指了指中年男人，随口解释了一下，自己则转身又钻进后院去了。
“齐伯伯。”秦炎宗和李胖子各自喊了一声。
中年男人对两人点点头，随即问道：“两位，我家老爷子这是准备演哪出啊？”
秦炎宗和李胖子齐齐摇头，表示他们也正一头雾水呢。
没过多久，齐老爷子又钻到了店里，手里也捧着一个蓝色花纹的锦盒。中年男子一看那个锦盒，大惊道：“哎哟！老爷子，您怎么把这个给搬出来了。”
“你小子大惊小怪个啥啊，害得我计划露馅了，又得回去换盒子。”齐老爷子大怒，指着他儿子的鼻子一通大骂，骂完后又扔下一句：“要是你再表现得这么大惊小怪，晚上就准备抄一百遍金刚经。”
可能是感觉到老爷子真的发怒了，又或者是习惯了自己父亲这种行事方式，中年男人也不敢还口，等老爷子进去后对着秦炎宗和李胖子苦笑一声：“我都多大了，还拿我当小时候教训，动不动就抄金刚经。”
秦炎宗和李胖子都会心的一笑，这老爷子，有时候还真是小孩子脾气。
这边三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那边齐老爷子自顾自的忙得不亦乐乎，钻进钻出几次后，六个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的木质锦盒摆放在了柜台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