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早集（下）
李胖子走到那个摊位，周围早已围满了人，根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过这显然阻挡不了李胖子的热情，仗着身强体壮，一点点将他那肥胖的身子挤进人群中，最后竟然让他挤到了摊位附近。
引起人们兴趣的物品是一幅画，准确点说是一副立轴的古代书画。摊主50来岁，男性，头发已经白了一半，穿着尚可。在他的对面，半蹲着三个人，最中间的那个就在仔细打量着那幅画。
李胖子对画的认识不多，加上天色尚早，光线又不是很好，所以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大家注意的画到底是谁画的。无奈之下，他只得问旁边的一个藏友：“兄弟，这画是谁的？”
被问那人看了李胖子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视，然后扭过脑袋继续看着地摊上，再也不瞧李胖子了。
被人无视掉，李胖子心里有点火，但他也不能发作，谁让他眼拙认不出呢，别人搭不搭理他完全可以看心情的。于是他干脆直接对着地摊老板问道：“老板，你这卖谁的画呢，多少钱啊？”
李胖子这一嗓子，直接吼得一群人全部望向他，眼神就象看白痴一样，摊位老板更是直接冲着李胖子喝道：“不懂规矩就闪边去，别在这凑热闹。”
这下李胖子火了，他自认自己是一个买东西的，放外面就是上帝，现在问个价都让老板给吆喝了，心里哪想得通，怒道：“我也是来买东西的，问问都不行啊？喂，那个蹲地上的，你买不买，不买给我看看，指不定我会买。”
知道捅马蜂窝是啥样不？知道犯众怒是啥样不？李胖子以前不知道，现在算是知道了，除了所有人的怒视外，周围几个藏友更是一把抓住李胖子，直接将这家伙给推出了人群，要不是李胖子下盘比较稳，当场就会摔个四脚朝天。
“胖子，学好规矩再出来行走江湖！”李胖子最开始问的那个人摔给他一句话。
“呵呵，呵呵！”
就在李胖子懊恼着要发火的时候，一阵熟悉的笑声传入他的耳中，正在笑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炎宗。
“笑个屁啊，没见老子吃亏了嘛！”李胖子的火气更大了，差点就要和秦炎宗翻脸。
形式不对头，秦炎宗也知道不能再刺激对方了，于是强忍住笑容，道：“胖子，你这是咋回事呢？”
“还能咋回事，我不过就是问那幅画是谁画的，多少钱而已，就糟了人白眼。后来……”
等李胖子将事情叙述完，秦炎宗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次笑得更厉害了。
“别，别发火，别发火，等我将事情慢慢和你解释一下。”秦炎宗连连摆手，阻止了对方的暴动。
“少废话，赶紧说，老子倒要看看刚才到底什么地方弄错了。”
“首先，我得告诉你，古玩这行自有它自己的规矩。在这种地摊选货中，旁边的人不能说话，不能议论，更不能抢在第一个人还没决定的时候抢先说话。尤其更不能做的就是，别人还在讨论价格，你张嘴就将价钱提高，想高价买回去。你刚才被别人推出来，犯的就是这一条。”秦炎宗详细和李胖子解释了刚才的事情，也讲解了一些古玩交易规矩。
“呃，哪那么多规矩，买个东西还得排队，还不能张嘴插话。”李胖子此时的火气已经消散了很多，毕竟那是古玩交易的规矩，确实是自己做错了，稍后他又弱弱的问了一句：“我刚才做的事情很犯禁？”
秦炎宗点点头，道：“嗯，是的，很犯禁。你的插嘴会影响别人的决断。摊主可能会因为你的插嘴失去一笔生意，也会因为你的行为让买主们怀疑他请了托在帮场。为了规范这种交易时产生的误导和影响，所以大家都会懂规矩，一个一个来，当别人在交易的时候其他人都不会插嘴甚至催促，更不出直接出高价将摊主的货物买走。”
“那这么多人，一个看几小时，啥时候才能轮到下一个啊，都蹲着不走了还做啥生意呢。”李胖子撇撇嘴，想了想，又找出另外一条理由。
“嗯，这个你到不必担心，一件物品如果有很多人同时想要的话，那么就从第一个人起，每个人十分钟左右的鉴定时间，在这个时间内你必须做出决定，买还是不买。而且这种交易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买走了就不能退货的，真假完全凭你自己的本事。捡了漏大家羡慕你，钦佩你，买了药就只能自认倒霉，没有人可怜你。”
“十分钟？就得做出决定？买了还不能退货？我靠，这条件简直太刻薄了，十分钟能看出个啥名堂来！”李胖子的眼睛瞪得老大，对于他来说，买古玩都是去大的商家，服务质量好，态度热诚，买了东西回去不喜欢还能拿去换，哪见过如此残酷如此不近人情的规定。
“嗯，没办法，这就和玉里面的赌石一样，你想捡漏，想一夜暴富，你就必须有胆量，必须有眼光，该出手的时候就出手，绝不犹豫。”秦炎宗笑了笑：“当然，这种情况下很多时候都是别人吃了药，买了件赝品回家，真正能捡到漏的机会小得可怜。”
“呃，那算了，这东西不适合我。赌博中就算手气再臭，二十盘里多多少少也能赢一两把。按照你刚才说的概率，一百把里都不一定赢一把，几率实在太小，根本不划算。”李胖子摇了摇他那肥大的脑袋，表示对这种交易方式相当不感冒。
“呵，赌博靠运气的，这个，除开运气最重要的是眼光和胆量，很刺激的。”秦炎宗和李胖子说完，将身子钻进人群中，看了一眼，然后掩着嘴轻笑着钻了出来。
“咋了？又有啥事好笑？”李胖子不明所以。
“我……，我……呵呵，哈哈，走，一边说去。”秦炎宗笑得合不拢嘴，话都说不利落了，拉着李胖子跑到一边，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呢，你知道那幅画是什么？”
“啥？”
“呵呵，那是石涛的一副立轴山水画，嗯，如果论到真品的价值，大概在150万到200万吧。”秦炎宗好不容易说完这句话，突然又笑了起来：“走吧走吧，咱们去看别的去，这里没戏。”
“石涛的立轴山水画？好东西啊，为什么没戏？真的吗？”李胖子眼睛又瞪大了，刚才受到的奚落显然还让他念念不忘。
“真的在我爷爷的藏品室里，你说这幅是真是假？”也难怪秦炎宗笑得这么开心，那摊主现在卖的那幅画就是当初他在风景区的那天早上临摹过的石涛立轴山水。如果是别的画他可能没这么快鉴定出来，这幅画基本上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了。刚才他进去看了一眼，发现那幅画里的铃印就有十六个，而真品只有六个，藏印十一个，而真品只有六个。再稍稍看一下画风，虽然隔得老远，但是那副赝品的水平也实在是不敢恭维，典型的皮匠刀画法，根本是很容易就能鉴别出来了。这么一副粗糙的赝品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围观，嘿，这中间没什么名堂还真有问题了。
“如果你受不了刚才的气，可以先记下这些人的脸，集市散后直接找那老板的麻烦就行了。这帮人，只不过是一帮古玩行里最低级的小骗子罢了。”秦炎宗伸手拍了拍李胖子的肩膀，将他的发现告诉了对方。
李胖子眼神中闪过一道厉色，望向那堆人群，脸上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小玩一下即可，别玩过火，反正你又没有经济上的损失。”秦炎宗最终还是劝了一下，古玩这一行里，这种小混混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知道分寸。”李胖子点点头，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说完后挂上电话，笑呵呵的对秦炎宗说道：“好了，咱们继续串场子，你得多教教我点这行的规矩，省得我再丢人现眼。”
“成，没问题。”秦炎宗拍了拍胸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接着将手一伸，拉着李胖子朝回走，边走边说道：“走，帮我把那几件东西买下来，以后还你钱。”
凌晨六点多的时候，集市的人潮渐渐散去。大部分老手都在四点到五点的时间做完了交易，该买的买了，该卖的卖了，虽然依旧还有藏友赶过来，但对这些人来说下面的生意做不做都无所谓了。
秦炎宗就像个收破烂的一样，这个摊位买一两件，那个摊位买一两件，一下子瓷器，一下子玉器，一下子鼻烟壶，一下子书画……买的东西都不贵，一百多块钱起价，最高的不到一千块，总共十七件东西，花的钱还不到5000块。
李胖子拎着东西往车里跑了七八次，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在第八次跑回摊位前看见秦炎宗手里又拎着两件东西的时候，他两眼一翻白，就差没给秦炎宗当场跪下了：“粽子大爷，您老还不满足啊？”
“呃，啊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胖子，我一起买了多少件了？”感情这小子兴头来了，基本的记性都没了。
“不带你手上这两件的话，我们共买了十七件。”李胖子抹了把汗，有气无力的回答着。
“哦，那好吧，花你太多钱也不太好意思。”秦炎宗挠了挠脑袋，将手里的两件东西放回摊位，直接拉着李胖子来到一个卖瓷器的摊位面前，指着地上那个比面盆还要大的青花大罐说道：“胖子，那咱就再买这一件了，帮个忙，帮我搬一下。”
看着那个体积能装进两个几岁小孩的青花大罐，李胖子两眼一黑，一屁股瘫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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