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显得很烈，晒在皮肤上有点疼。
顾鹄带着我一径从后门离开了王爷府。出了后门，我上了马，顾鹄却没有上马，他将面纱和一袋银子扔到我手里：“我知道你有很多钱，不稀罕，但是现在是非常时刻，留着路上很有用。”
我有些不安地看向他，戴上面纱，他没有看我，径自微笑着：“往北门走没有阻碍，出了城门，二号会等你。”
我看着他扔上马的银子，在包裹里放好，仍旧是忍不住开口了：“顾鹄——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的动作停了一下，继而看向远方：“快走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拉紧了马缰绳，定了定神，便一甩马缰奔跑起来。
一直到出城门都很顺畅，二号果然在城门口。他见到我便驱马到了我的左后侧。
“我不会陪你去江北城。”二号冷冷说道。
我抓着马缰的手紧了一下。
“去江北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稀露城主没有让你违抗我的命令。”我硬下口气对他说，“你的职责只是保护我。”
“我不能冒险断了稀露古城以后的商队。”
“如果你不服从我的命令，那么稀露古城马上就会断了商队！”
“断了商队我也不会让你去冒险！”二号突然勒住马缰，冷峻地看着我，我禁不住瑟缩了一下，那样眼神——是我从未在二号身上看过的。
我也微微勒住马缰：“为什么？”
二号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突然翻身下马，迅速上了我的马匹，制住我的行动。
“你不怕死？”我冷冷地开口，不留一点情感。
“不怕。”说着，他便一夹马肚子，一抖马缰绳，马儿飞速奔跑起来！
“停下来！听到没有？！”我高声呵斥！
二号不为所动。
“我也不怕死！你听到没有，停下来！”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我一把推开他，纵身往一旁跳下！
手肘首先着地！地面的砂石在极快的速度下，尖锐地摩擦着手臂和腿上的皮肤——我微微蜷起身体，滚了两个圈——
二号迅速地勒住马缰，我握紧了双手，忍住疼痛挣扎着爬起来，看了一眼二号，二号的马扬起前蹄在嘶鸣，我快速地往官道旁边的小径跑去！
大约是髂上也被磨破了，走起路来有些疼痛，我咬住下唇，想要以唇上的疼痛来缓减髂上的疼痛。不由自主地，眼睛便热了起来。我用尽全身力气奔跑——可是，肩上却被一个强劲的力度制住！
我停住了脚步。
“你逃不了的。”坚定、冷冽的声音。是二号无疑。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猛然跪倒在地上：“放我走！求你了！”
二号制住我肩膀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缄默着没有说话。
“二号，我求你！我以你主人的身份求你！”我仰起头，直视他的眼神。
良久，他的喉咙动了动：“你真的那么爱他？”
我略低下头，没有回答他。
“我不能让你走。”他淡淡地说道，随即后脖颈一阵疼痛，我便失去了知觉。
一直看到自己在奔跑，奔跑在圣山的峡谷里。看到一片片枯黄了的碧雪兰的叶子，空气里是冷冽的味道，一直刺激着我的鼻腔。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全身的疼痛让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空气潮潮的，有点暖。我打量着房间，大约是在一家客栈。二号就窗边站着。
我想用手肘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手肘也受了伤，一阵钻心的疼痛从手肘上蔓延出来。我缩了一下手臂，后背被人托了住——是二号。
我狠狠地看向他，他的眼神避开了我，没有说话。
“你留不住我的。”
“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二号淡淡地说话，然后帮我坐了起来。
我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包扎好了。我知道兴许我不该这样对他，但是我现在必须要离开。即使我知道靖思成现在的状况，我还是无法放心。
二号从桌子上倒了茶水，递给我，我接了，喝了一口，递还给他。他接了，将我的茶杯放到桌子上，然后又端了饭菜来。
我轻轻推开：“我不饿。”
他的手顿了一下，收回饭菜，然后开了房门，临走时，却停了一下：“对不起。”
我怔了一下，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
外面已经是黑夜了，窗纸外渗进一些微红的灯笼的光线。桌子上的蜡烛一直在闪烁着烛焰。我正了正身体，掀开被子，下了床。
走路有些跛了，我打开门，二号就坐在门口。我径自下楼，他一直跟着我，没有说话。
店小二趴在柜台上睡着了，我走到大门前，自己开了门闩。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我微微瑟缩了一下，脚下一步小心便侧了一下。
二号的手及时地扶住了我。我稳了稳重心，独自站好，继续走着。
“主人，回去吧，天凉，容易着凉。”二号终于开口。
我没有回答，看着附近的街道和地形，如果没有记错，那么应该是淮水南面的南乔镇。离淮水城有一定的距离。这个镇紧挨着淮水城，经济一直都是不错的，我的商队在这个小镇也很活跃。我斟酌了一下，便开始朝着大街直走。
二号似乎发觉了什么，快步走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路。
我直视着他：“让开。”
“我不想看着你死。”
“让开。”
“我不想看着你死。”
“你可以保护我。”
“我不能保证可以保护得了你。”
“即使现在走不了，我还是会想办法走的，你拦得住一时，拦不住永远。”
“我会一直拦到你安全为止。”
“你阻拦我只会让我更不安全。”
“是吗？”二号的神色黯淡了下来，不知是否是错觉，我竟然会觉得他眼中有一丝不安、一丝失落。
我不由动容：“二号，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这样做会害死你自己的。稀露城主不会放过你，我也未必会原谅你。”
二号的嘴唇动了动，突然我便觉得在夜晚他看起来是那样瘦削和无奈，冰冷的神情下，似乎有着浓重的悲伤。
二号微微后退了一步：“采绿，你真的打算去吗？”
他直呼我的名字是第一次，却似曾相识。我有一会儿的出神，随即回过神来：“嗯！”
他扯起嘴角，仿佛苦笑：“好，那我陪你去。但是，在我死之前，你不能死，答应我好吗？”他的声音突然分外温柔。
一瞬间，我有些心神不宁，他让我觉得熟悉，却又说不上来是谁——
“谢谢你。”
良久，我才说出这两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