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之后,断壁残垣,到处都是被火焚烧过的凄凉景色,人说宁做太平犬,莫为乱世人,道尽了人生之中种种愁绪。
那句话,柳娘并不新鲜,她时常在电视中听到,那时总认为太矫情,如今的她醒悟过来,原来现实可以如此残酷。
从城内逃出的她,目如深潭,心里不想别的,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逃……逃……
不逃,就会被人想生畜一样捆上手脚丢在马背上。
不逃,就会活生生的焚死在城中,成为焦木。
现实不如童话,前面不会都是繁花,常常你一脚踩下去,那下面只会是毒蛇,它们正吐吞着鲜红的舌头,咧着尖锐的牙齿,准备飞跃到猎物身上,咬破他们的咙管,从尖牙中吞出毒液,然后等他在自己眼前慢慢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才慢慢的爬上来,享受着美味菜肴。
她自认为自己虽然不是才华纵横,却也不是蠢才一个,再怎么样也是四年大学读完的人,论武力比不上古人,她认了,谁让现代科技如斯发达使人渐渐退化,武力值直线下降,可论起知识眼界,她还是很有自信的,只恨不能冲到那些瞧不起她的人面前,踮起脚尖,对其问道:“你知道世界是圆形的吗?”
“你晓得月亮上没有美人、没有桂树?”
这些只能是想想,逞一时之快的下场大约是被人当成疯子给关锁起来,这下场还算是好的了,如果一个不小心触犯到禁忌,怕是会被人绑上木杆上,洒上桐油,演上一出烈火烧人肉的好戏。
听说被烧死的疼痛感达到十级,而且那些火苗是一点点舔食自己的血肉,这可比上吊的痛楚强多了。
她自认没有英雄们那种意志力,因此非常识趣的把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按压下去,这类出风头的事是需要实力支持的,她没有。
当她狼狈不堪的逃出城池之时,眼前出现一双明土黄色的鞋袜,因这人站在她正前方,她只能抬眼瞧去。
一身朱色的袈裟,加上光溜溜的头顶上那显眼的九戒,这是位得道高僧,见他打量自己的眼睛,柳娘背后冒出寒意。
她没想到会碰到不悲,这位一直想让她出家的高僧。
看他那神色,便晓得不会放自己过去,想到他那高深莫测的武功,便干脆挺直了腰,又想,如今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或许他认不得了呢。
便装成很随意的往他那走去,她面上神色如常,这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要晓得这人虽然不是什么奸恶之人,反而以高僧而名扬四海,可一想到要让自己身着素衣,常伴古佛,不食荤腥不动七情,对与她这样年纪的人来说,不能接受。
她低下头,不慌不忙的走过去,离不悲越近,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深,好似走的不是小路,好似她正一步步走向虎口。
一袭灰衫出现在眼前,那灰色衣衫正是僧衣的衣袖,此时的她还心存侥幸,这和尚也许只是问路。
便停住脚步,抬起头来,朝他福一个身,轻声说道:“大师傅,请问拦下小妇人有何事。”
“原来炎家的后代早已混成这副样子。”这声轻叹,飘浮在空中,像一声惊雷炸在柳娘的耳中。
自从她在嫁妆中拿到这两样物件,她好奇,不着痕迹的打听,不是因为她期待着能靠这些而鲤鱼跃龙门,进而一步登天。她只是不愿意这具身体有着她所不晓得的迷团,毕竟这具身体现在属于她,这未来的路是她在走。
从龙之臣并不一定会荣华富贵,这世上多的是飞鸟尽良弓藏,从那金镯上的雕功与那明明显显的九凤来看,这东西大概是炎家之物。
炎家,这个有着百战百胜之名的高门,能在敌军之中杀进杀出,却敌不过帝皇轻飘飘的一句话。金口一开,那荣冠整个天京的家族转眼间就灰飞烟灭,只在那些野史上才能瞧出一星半点。
柳娘听到不悲的轻叹后,心跳急促,背后一片冰凉,炎家早就被人满门抄宰,如果她是那个幸运的活口,这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念头在她脑里飞快的转过,冷汗早就沾湿了她的衣衫,她还是得硬撑着,毕竟以她这身板,根本不够不悲一招的。
脸部的肌肉僵硬的像石头,她也要硬是撑出笑容来,心里期待不悲那只是随口一说。
可这事情连随口都不能说的,她逃出陈家已经是大错,如果身上再带上一个罪犯的名号,在这规条森严的时代,她根本就没有活路可走。
不悲左手戴着一串楠木佛珠,一阵楠香味飘过,柳娘那瘦小的手腕便被他扣在手中,一袭素衣衬的那手腕异常细小,也使那红艳艳的手镯更加显眼。见不悲看向那手镯,柳娘脸色大变,急急的挣扎起来,可是她的力气又怎么能敌得过他,她挣扎了半天,除了差点使自己脱臼外没有一点收获。
那常年燃香的手上,被烟火燎成淡黄色,他右手手指轻轻一划,那红线便断成一截截,红丝退去凤头便显露出来。
他持起她的手腕,不,或者说是持起那手镯,眼里一片清明,见柳娘满头大汗,嘴角轻启,眼角一弯,说道:“虽说质资差了点,却也能凑合!”
当手上这镯子露出来时,柳娘心里早就后悔了,她就不该把这祸根留在身上,她怎么就没有把这东西毁了呢!她不该在心里暗藏着利用这东西的念头。
无论心里有多后悔,也太迟了,他的那句"还凑合!"好像是猛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一样,让她心脏一阵紧缩,她挣扎着,完全不顾及形象,只是这些挣扎除了使自己更加狼狈外,对逃开根本没有半点益处,当她想不顾一切大声喊叫时,才发现,她浑身无力,气若游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眼里的笑意。
他笑若春花,而她心却是沉入深深的无地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