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欠！”，陈小五用右手食指揉揉鼻子，偏过瞄了一眼身边的熊三，一把将他嘴里衔着的狗尾草抢过扔到一边。熊三也不恼，顺手又从脚边拔了一根起来再次衔在嘴边，只是这次将毛茸茸的穗头朝向了与陈小五相反的方向。
“五哥，你说捻匪还要多久能来呀？”似乎是觉得实在太过无聊，熊三凑近陈小五低声问道。
“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陈小五白了他一眼，略带着不满。
“可是我肚子饿了啊。”熊三伸手在肚子上搓了一圈（不是麻将），微微有些丧气。
“饿你个头，这个时候还想着吃。”陈小五没好气的说。
“来了。”也不知是谁低声说了句，离山坡远处慢慢出现了几个黑点，逐渐黑点越来越多，最后连成了一条笔直的黑线，缓缓朝山坡压过来。
“果然还是只会偷袭这一手。”罗佳自言自语着，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
“五哥，你手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熊三的声音。
“你...你眼花拉，我...我手哪里在抖。”陈小五低声辩解。
“明明就是在抖嘛。”熊三有些委屈的手。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陈小五提高了音量。
“你们俩给我闭嘴。”罗佳终于还是忍不住，走到二人面前一人赏了一记爆栗，不过当他从陈小五眼中看到发自内心的紧张时，不由蹙起了眉头。
“熊三，这哪是在抖？你的确眼花了。”罗佳抓起陈小五的右手朝着熊三说到。
“就...就是，哪有在抖。”陈小五狠狠剜了熊三一眼，熊三不敢回嘴，只好用手不住摸着后脑勺。
“这明明就是在摇嘛，你看。”罗佳微微一笑，将陈小五的手举起在空中用力抖动两下。
“佳哥，你又来拆我的台。”陈小五哀叹一声，倒是熊三咧开嘴笑得很欢。
“好了，等会捻匪上来了，你就跟在熊三身边自己千万要小心。”罗佳松开手，拍拍陈小五的肩膀小心叮咛。
“恩。”陈小五感激的看了罗佳一眼，不再言语。
“二十，十九，十八...”罗佳攥紧了拳头，在心中默念着捻匪离山坡的距离，随时做好好下令的准备。
“咚咚咚”就在罗佳准备下令出击之时，远处传来一阵洪亮的鼓声，让山坡上下剑拔弩张的两军士兵皆是微微一愣，片刻之后，山下的捻军开始潮水般的往后退，不多时便彻底从罗佳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佳哥，你说他们怎么屁都不放个就跑了？”陈小五满是诧异的看着罗佳，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捻匪撤退的答案出来似的。
“你问我，我问谁去？”罗佳被陈小五看的有些不耐，张口应道，然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佳哥，你笑什么？”罗佳突如其来的笑容让陈小五更是疑惑。
“古有鸣金收兵，想不到捻匪居然还会击鼓退军，长见识了，长见识了！”罗佳脸上挂着笑容，多少让众人的心安稳了下来。
“娘的，是谁在击鼓？”王德一脸怒气的回到出发的地方，扯起嗓门大声喊着。
“没了，都没了，哈哈哈哈，都没了！”一个老者的狂笑声在王德耳边响起，王德听到笑声，立马收敛起脸上的怒容快步往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总旗主，总旗主，你怎么了？”用屁股想也知道，敢在中军如此大声喧哗的人身份必定非同一般。王德看着状若癫狂的苏天福，急促的问道。
“王德啊，想不到啊，我苏天福纵横淮北近十年，原来所作所为都是无用功，徒为他人做嫁衣，为他人做嫁衣啊！”苏天福拉着王德手，禁不住老泪纵横。
“总旗主这到底是怎么了？”王德大急，他实在是想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刚才还沉稳睿智的老人如此失态，这个样子的苏天福他王德只见过两次，另一次就是在听到少旗主死讯的时候。
“林...林雨三他...他...”苏天福怒气攻心，一口痰卡在喉咙中，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晕厥过去。
“快来人，来人。”王德双手托住苏天福，叫来两个士兵将老人搀扶下去休息。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德瞥了一眼一直跟苏天福都是形影不离的亲兵，淡淡开口问道，整个捻军黑旗自苏天福之下便要数他王德最大，看样子苏天福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王德自然要担负起指挥捻军的责任，在这之前弄清楚状况就是他首先要做的。
“刚才三爷来了。”亲兵开口答道。
“三爷？他不是一直都在寿州的么？”王德大吃一惊，亲兵口里所说的三爷是苏天福的三弟苏天寿，虽然是苏天福的亲弟弟，但因为没多大本事，平日里在军中也是挂个闲职，所以这次苏天福是把他留在寿州。听到他居然找到这儿来了，王德自然是大惑不解，同时心中也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三爷说寿州被苗家军和清军联手攻下来了。”果然亲兵接下来的一句话象是给王德当头，虽然捻军是没有自己根据地的，但是还是会在一些易守难攻的地方建立迂寨供休息整备、补给物品之用，算是自己的落脚点。而黑旗的落脚点就在寿州，在那里还有不少物资和众多留守士兵，怎么会说攻下来就攻下来了呢？
“不是有林先生在的么？怎么可能被清军打下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打下来？”王德似乎还不相信亲兵的话，抓起亲兵的衣领大声质问。
“据三爷说，就是林先生在寨子里给清军当的内应，所以才会轻易的被清军攻破。”亲兵小声解释道。
“内应，内应...”王德喃喃自语，俄尔又想起了什么，再次怒吼，“那王怀义呢？难道王怀义也是内应不成？”
亲兵稍稍抬起头，看了满目通红的王德一眼，有迅速低下，缓缓点了两下。
王德渐渐松开抓住亲兵衣领的手，慢慢瘫坐在地上，两手抱头，将脑袋埋入两腿之间，久久不发一语。
“三爷他还说...”亲兵欲言又止。
“他还说什么？”王德并没有抬头，声音说不出的疲倦。
“他说林先生好像不姓林，三爷逃出来的时候亲耳听到冲进寨子的清军口口声声称林先生为苗大帅。”亲兵一口气将话说完。
王德浑身一颤，抬起头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终究还是放弃这个打算，反而将头再次埋入两腿之间，只不过这次埋得更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