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巫灵族男子长至二十岁左右便进入容貌形体生长停滞期,直至三百岁以后才会继续成长至中年模样,五百岁后方才变老。也就是说,巫灵族人如无意外,至少拥有五百岁的寿龄!
造化奇特啊,我瞪着眼前这个名叫皓冉的年轻的老家伙:“你所谓的不具备巫灵族体质,莫不是就是这寿命长短的缘故?”
“也可以这么说。”皓冉点点头,“修习巫灵法术需要在幼年时种一个灵机,一个巫灵师要用六十年乃至一百年不等的时间才能将灵机完全养护成熟。就算人族可以种巫灵的灵机,灵机也极耗人的命理,六十年后也苍老将逝,还修习巫灵法术做什么?”
我咬牙切齿:“凭什么你们巫灵族可以这么长寿?”
皓冉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种族不同,人类与巫灵相比较是不如巫灵长寿,但若与蝼蚁相论,那却又算得仙寿恒昌了。巫灵长寿,与精灵族相比,却又望尘莫及。另外巫邪、魔遗等其他各族也是各有各的命数。”
呆呆消化着他这一番话,我一向以为人类就是最高级的灵长类生物了,到这个世界上原来却是最低等的一种。狗屁蝼蚁,那是一个级别上的吗?
呆了半天,我还是有疑问:“那你为何送给尘凡那几张镇痛符?他如何能用?”我分明听尘凡说他也是人族。
皓冉挑眉一笑:“镇痛符本是作来用于人族身体以镇静除痛,这道符法却是简单,无须灵机便可使用。”
我快速转动脑筋:“也就是说,用于人族身上的灵符,应该都是简单一层的法术?”类似与杀鸡毋需牛刀的道理,人族在个体能量上是弱族,自然用不上巫灵的灵机。
皓冉有些夸赞之意的看着我,点头。我很欢喜:“那你教给我一些对付人族的法术好不好?”这样下次再有贺桑之流的人欺负我,我也不至于任人宰割了。
皓冉摇头:“不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再受到欺负。但是巫灵一族自古受训,不得与人族精灵族为敌,自然也就不会有对付人族的法术。”
闻言顿觉没劲,眼帘也耷拉下来,一身疲惫。
珠帘一阵响动,凤凰端了药碗走进:“喝药时间到啦!”
我更是萎靡,不自觉将身子往下缩了缩。皓冉自然察觉,温声哄道:“把这药喝完,我再让她们送些好吃的糕点来,一定是你从没吃过的美味,好不好?”
人的心理果然是奇怪的,越是待你好的,温声言语为你着想的,你反倒更可以理直气壮的别扭,似乎他欠了你该你的一样。
我缩在薄衾里无精打采。
皓冉叹息一声,端了凤凰手上的药碗走上前,舀动勺子感觉了下温度:“再不喝就凉啦。这样如何,你乖乖喝药,好了以后我送你一些你能用得上的巫灵符,譬如,隐身用的避元符,入睡用的安神符……”
我飞快的抬眼看他,猜度他话里的真假。他的眼神闪动着温和的光芒,清晰的表达他的诚挚。怎么好意思再拗他好意,连忙动了一动,丫鬟凤凰立即伶俐的过来伺候。
怪人尘凡留下来的药果然管用,那九香生肌露涂了三遍之后,全身烧伤最严重的左小腿皮肤也恢复了原本的光滑白皙。三、四天之后背上腿上的棍棒伤也感觉好了许多,翻动身体的时候也不觉得伤痛难忍,甚至可以下床作一些简单活动了,只除了左臂依然还活动受限。
几天来对这云尖宫也有了些简单的了解,这里除了皓冉法师和琉璃、凤凰两个丫头,竟然就没有其他人了。云尖宫不算特别大,分为前殿后院,我所住的地方是后院的一个偏屋,不过离皓冉的居室也不太远,皓冉每天早中晚都会抽出一些时间过来看顾一下我的情况。他是个非常体贴的主人,虽然我心里明白自己身为一个普通甚而是卑弱的人族女子,如今是承情在他的翼护之下养伤,他却丝毫没有令我有寄人矮檐无依无措的感觉,我们在一起除开我喝药的时候,简直是如友人一般的说笑交谈。
这一日早晨我喝完药,由琉璃扶着下床略略走动了几步,皓冉微笑着走进来,夸道:“你比我想象的要厉害许多,我原猜着尘凡的药再灵,你也至少要七、八天以后才能起得了身呢。”
琉璃扶我在石桌边坐下便告退出去,我的左臂缠吊在胸前,右臂撑在桌上轻轻托着腮,问他:“要如果是你呢?你们巫灵族的人受了这样的伤要多长时间恢复?”
皓冉摸了摸鼻子:“我没受过这样的伤,不过巫灵族恢复能力强,两三天应该就已经痊愈了吧!”
我张了张嘴,又紧紧的抿上了。皓冉观察着我,也坐到桌边来:“你又不高兴啦?”我不响声,他猜测:“难道是因为我说我没受过这样的伤?”
我忍无可忍,我是这么狭隘的人么?自己受伤别人没受过这样的伤我就会不平衡?
“你没受伤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你受伤了我就会高兴?你不受伤我不会高兴或者不高兴,你受伤我也不会不高兴或者高兴。”
几乎是不带表情的绕着说了这几句,果然不意外看到他愣神糊涂的样子,半晌怔怔道:“我受伤你也不会……”
我咬着唇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噗嗤”一声笑出来,摇摇头道:“我的意思是,你是巫灵师,本领这么高强,哪用得着我这么个普通人族女子来为你操心?”
皓冉见我乐,也微微一笑:“你高兴了就好,尘凡说,心情不好会影响身体的复原。”
提到尘凡,我忍不住问:“那个怪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说尘凡?”皓冉想了想,“他脾性是怪异冷漠了一点,其实心肠很好。他是个四处游历的侠客,身负很高明的医术,还有更高明的剑术,他是人族,但我总觉得他不是个普通的人族,他身上,有一些谜……”
他没说完,停下了。我奇怪:“你们不是很熟吗?”
他笑:“我们是知交好友,但是,他不愿意说出来的事情我也不会问,等他愿意说或者能说了,自然会告诉我。我相信他。”
我翻翻眼,这家伙还真可爱,年纪一大把了心思竟然还这样纯净,别人瞒他他也深信不疑,那要是骗他呢?
皓冉在桌上的茶壶里斟了一杯茶,推向我手边:“喝一杯?”我不作声,将茶杯原路推回。
皓冉只好自己端过去,少少呷了一口。有片刻的安静,忽而他打破沉默的一笑:“真好!”
“好什么?”我也从沉默里回神来,疑惑的看向他。
皓冉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慢悠悠的道:“我自小在这云尖顶长大,后来种灵机,修习巫法,一直以来身边除了师父之后就是琉璃、凤凰二人,尘凡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只是他来去不定……有时候我也下山走走,到归来村或是其他人族居住的地方游历,也到过嘉蓝城……可是,”他似乎犹疑了一下,“可是我从没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
呃?我眨眨眼,歪歪头,嘻嘻笑:“我怎样?”
皓冉双眼微眯:“在归来村见到你第一眼,你一身是伤好不狼狈,整个人一碰就会散掉碎掉一样的脆弱,可奇怪的是你的眼睛那么澄明,像是什么伤害都侵犯不进去。当时我就想,你一定是被冤枉的。”
我缓缓的坐端正了,低下眉眼。受过的各种伤害,有一些随着时日流逝,随着伤痕恢复,就能淡忘当时的疼痛。然而,我知道,有些伤害却是要铭心刻骨的,即使身骨换了,依然要附在魂魄一缕中。
皓冉低低叹息一声:“你看,你就是这样。前一刻开心说笑,后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沉静下来。高兴和不高兴简直都无迹可循,教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瞪着他,竟然我在他眼里是这样一个乖张的性子?“既然我这么难相处,你还说什么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