儋罗岛呈东西长,南北窄的椭圆形。海岸线较为平直。
海州舰队正对着的北部海岸。千百年来,它一直被来自百济方向的洋流冲刷,形成了广阔的冲积沙滩。中部是儋罗人称汉南的高山,刚好于岛中央。
岛的西、南海岸多有礁石,陆上丘陵起伏,黑石林立。
东部沿岸虽也有乱礁,但远不如西、北面那样密集,岸上是一望无际的草地。这里也是海州舰队最早抵达时的驻锚地。
在第一天的水道勘察时,就探出了几条航道。但底部宽平的楼船,通过这些狭隘的航道抵近海滩,还是有很大的风险的。毕竟仓促间,想把那些暗礁的方位全数摸清并不容易。
这次踏浪军共有大小船只49艘,载10900人。除留下几百人掌握船只,可投入战斗的近万人。总的战力上有着绝对的优势,但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员投入战场,很是让路炯头疼不已。
他的这支“联合舰队”光是载人二百以上的大海船,形制就五花八门。
中军司令楼船“伏波”号的泊主刘文远带队江淮系,都是些方头、平底船,这种船又叫沙船。是历史最悠久的船型。到唐一代,以出崇明沙而得名。沙船的特点是宜于行沙防沙,可安然“坐”在滩上。“江南沙船之往山东者,恃沙行,以寄泊,船因底平,少搁无碍”。又称“防沙平底船”。
沙船的甲板面宽敞,干舷低,具有宽、大、扁、浅的优点,稳定性特别好。船上采用大梁拱,使甲板能迅速排浪,船舱也采用水密隔舱结构。船舷采用大列。大中型沙船每侧有四到六根大列,从船首直压到船尾,以增加结构的强度。杭州湾以北的港口和内河沿海航线上,基本都是沙船。
如果在涨潮时,在儋罗岛的北面抢滩登陆,江淮系船只上的床弩和石礟,可覆盖攻击整个海滩。
麻烦的是舰队的另一半船只。
闽商林强带队的福船和广商潭秉文率领的广船,都是尖首、尖底船。在杭州湾以南的港口和沿海航线上居多。福船、广船的构造特别适合南方海阔、水深、多岛屿地理环境。
福船船型首尖尾宽两头翘,尾封结构呈马蹄形,两舷边向外拱有护板。舷侧用对开原木厚板加固,强度较大。船舱是水密隔舱结构,船体底尖上宽,尖首尖底利于破浪,吃水深,稳定性好,并且容易转舵改变航向,便于在狭窄的航道和多礁石的航道中航行。有些船首尾的舱是活水舱,也叫浮力舱或防摇舱。随着船首尾的上升或下降,活水舱中的水可流出或流入,减少船的摇摆,保持船的平衡。
广船船型首尖体长,吃水较深,梁拱小,甲板背弧不高,有较好的适航性能和较大的续航力。船体结构的横向是以密距肋骨与隔舱板构成;纵强度依靠龙骨和大列。
这两种船如果跟着沙船一起抢滩,底部的材质、形状构造不同,怕把船底都毁了。
而大食人的那三艘大型排桨船更气人,不光船体两侧的大型排桨需要宽阔的航道,巨大的尖底更是不能坐沙。不然到时候淤住了,只怕连拖都拖不出来。
路炯呆坐在座位上,看着下面那四十多个泊主,还有他的十几名参谋在那议论争执着。原本计划今日已时的攻击被迫取消了。
在早上的辰时三刻,儋罗人趁着涨潮发动了逆袭。儋罗有十几只单桅船从西岸绕到舰队的西北方。顺风顺流向“踏浪军”发起攻击。开始踏浪军上下没把那十几艘小船当回事,等到快驶近时,那十几艘小船一起引火向踏浪军撞来。
刚开始引燃时,众泊主和水手们还都嬉笑不已。居然想用柴火船来烧海船。儋罗蛮夷傻得不是一般的厉害!
驶到中途,那些船都被突然爆发的蓝色火光包裹了。“联合舰队”里上到路炯下到伙夫,个个变得面无人色。
居然是硫磺船!!!
这十几条单桅船都是外裹柴草,内置硫磺!!!
这个小小的岛国居然储藏有十几船的硫磺???
硫黄质地柔软而轻,不易溶于水。真要按原先想象的那样,把那些火船撞散了。那整支舰队就会陷身于一片火海!
战船的船体和船帆,都是过了几百道的桐油。桐油虽不容易引燃,可要是引燃了,那得烧成灰烬,才算了事。
在紧要关头,那三条大型排桨船依靠自身的动力起动,企图遁走。
楼船的动力,都是来自于中桅的主帆。十几丈的主帆可不是片刻就能升起的。再转帆,船体转向的,哪还来得及。
整支舰队五分之一的士兵和物资在集中在那几艘楼船上,放弃?那是需要何等的勇气啊!
那些小船及福船、广船倒是可以利用前桅的副帆,挂风缓慢移动来躲避。不过那些船上的人虽然惊骇,但没有失措。一直发出旗号请求司令楼船的指示。
在“伏波号”泊主刘文远的建议下,路炯命令司令楼船向整支舰队发出就地拦截的信号。海面刮的是西北风,可洋流是东南走向。只要能阻截住,就可使火船转向。“踏浪军”不是没有生机的。
那三支排桨船最后总算在司令楼船的数次严令下,重新抛锚组织床弩手进行远程拦截。
海州军三艘楼船都是三层的中型楼船,每层都有两台床弩。顶层的拍杆被拆除,安装了四台石礟。
大食人的排桨船是前后各两台床弩。那些大一点的沙船是并排安装两台床弩。狭长的福船、广船只能是前后各装一台床弩。
六十余台床弩,十二具石礟,连续不断地进行拦截射击,弩弦惊霹雳,礟声似奔雷。声势委实惊人。
石礟发出的擂石都是九至十斤的圆石。礟手甚少在海上操练,击出的大石不是太远就是太近,纷纷坠入水中,无一中的。只是有二艘火船的航向给搅偏,也算是解除了一点威胁。
各船上装的床弩也有区别。两床弩是十一石的张力,箭杆粗如小儿臂膀,要十六人转动绞盘上弦。叁床弩为十二石张力,箭杆似成人的臂膀,需二十五人一起绞盘上弦。也只有楼船和几艘大点的沙船上是三床弩,其余各船都是两床弩。
在郁州岛试验时便发现,海风对弩箭发射的精准影响很大。特意把箭杆的尾翼换成了铁制,牺牲点射程来提高命中率。可在海上射击,波涛的上下起伏或左右摆动,那是没有规则的的。望山几成摆设,只能凭射手的经验了。
那些火船装载的都是些硫磺、柴草等物,自重太轻。几支两床弩的弩箭便能把船头打偏向。而那些叁床弩的弩箭能把船头打漏,有几艘火船因此沉没。
可惜在海上射弩,准头实在是太差了。还是有四、五条火船随着西北风势,向着船队接近。
在危机关头,闽船的水手显示了他们的剽悍。在他们的首领林强的率领下,纷纷驾快舟持长篙停身而出,充当了舰队的最后一道拦截线。
毁三舟,死亡、失踪了三十余人。闽越健儿终把最后一艘火船拨离了航向。
很好的一次机会,如果儋罗人能在海州军登陆一半的时候展开火攻,恐怕路炯再没有独自领军的机会了。
这次的教训,使“踏浪军”上下收起了小觑之心,再也不敢蛮干了。
路炯也就索性把所有的泊主都召集起来,商讨一下参谋叶志超提出的新计划。一天的争执,诸泊主却始终无法取得共识。就连路炯也无法下决心。
这个计划如果能成功,至少要给叶志超策勋三转,以酬其功。可如果失败,叶志超什么责任也没有,过失全在于他这个决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