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海州已经五天了,除了第二天在城里城外地视察了一圈,其余时间秦隽扬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时会招见几个约来的官员、将领。但其他自己找上门来的,无论是请示或回禀的人一律被亲卫告知延后几天再来。
若是换了以前,其中有几个来求见时,哪怕侍卫有令在身,还是会再来禀报一声的。可是沐水一战过后,大大的不同了。
初战胜尚让,或许还有人认为是一时的侥幸。次战破吕全真,是以寡击众。俘万人、缴获无数,生擒了敌军主将,最后还拔数万民而还。那真是有点骇人听闻了。海州上下人人畏服。
他这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是因为要做一个,或许这一生中最艰难的抉择。他要趁现在这个机会,完完全全地按自己的意愿,来改造海州的管理体制。
用他设想的,那个可以不断弥补本身缺陷的制度来打造一个全新的管理体制。这种体制和这时代的社会理念是有相当大的冲突,侵犯了海州一部分重要人物的权益,依靠强势来推行。是否能一直维持下去呢?
自己在部下的心目中强势到何种程度?到底有多大的控制力?他无法衡量。至于推行后的效果,在司兵曹的试点效果来看是不错的。但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他是深有体会的。底下的执行者在实施的时候出现偏差,就会出现连锁反应。那后果可是灾难性的。
可是也不能再拖下去了,随着实力的增长,海州的人员结构也越来越复杂。更要命的是,秦宗权要称帝了。目前各部表面上听从调遣,在私底下都是各行其事。但以后秦宗权一定会加强对各部的控制,一旦派人来插手海州的管理,那再想搞什么就千难万难了。
“使君,众人都到齐了,请移步!”守在议事厅的侍卫已经第三次来催了。
来到了议事厅,海州的二十多个头面人物不论文武,都按规定围坐在那张巨大议事桌周围。放在他们面前的茶水看样子一个也没动过。大多数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忐忑,几个新晋初次来这的更是显的有些紧张。
随着刚坐到位子上的秦隽扬的手臂一摆,那些侍卫都退出议事厅。随着他们出去时带上房门声音,有不少人听了都露出惊讶之色。
他看着众人的表情,缓缓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是故意在给众人施加心理压力。
“这次回来后接着几天对诸君避而不见,是因为有几件重要的事,需要决断!”
“现在先宣布最新任命和规定,无论何人必须服从执行!或有疑异的,三日之内晋见禀报!”言罢,秦隽扬便脸色一沉,瞪视众人。
“诺!”众人一起呼应。谁也不是傻子,个个都明白。这时候他说什么都得答应,倘若违腻,那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秦隽扬如此决绝,是因为他几乎把原来的一套管理模式全拆散了,再重新模块化拼装。拼装成一台适应这个时代的割据政权。
这样的改革,在未完成磨合前,会出现很多磕磕碰碰。如果在布置的时候有一个人提出疑异,那紧接着的,便会有一大群人跟着一起反对。
为了顺利变革,这里的任何人他都下得了手,可他也没有勇气把所有反对的人都撤换或杀掉,唯一的选择是先威慑,再利诱。
他首先针对的是“兵为将有”的现状下手。现在藩镇割据纷争不已,而自己的部将又牢牢把握着各部的兵权。那他好比扛着zha药桶四处找人开练,实在是太危险了。
本着军政分离的原则,他先把司兵曹剥离出来,升格为参军府。由长史岳星明担任参军长,下辖卫戍司、军议司、作训司、军情司。
司马曹峋为副参军长,下辖辎重司、工兵司、匠作司、医护司。
军议司指挥使还是由岳星明兼任。
张风府任卫戍司指挥使,尉迟凛任副指挥使。
司空照任作训司指挥使,慕容呈和张国粱任作训司副指挥使。
丁仕亮任军情司指挥。
田静文原是慕容呈手下的部下,秦隽扬见他对羽山的补给做的非常出色,让他任辎重司指挥。
曹竟任工兵司指挥。
孟敬任匠作司指挥。
老金头的儿子金万年任医护司指挥。
“归节都”、“归义都”、“怀义都”、“跳荡都”四营,在平时由原来的副将统领,做为野战部队今后将驻扎在海州郊外。由作训司组织训练。战时将会进行编组,指派主将。
秦隽扬不认为主将和士兵平时同吃同住有什么好处,那样反而丧失了主将的威严。到危急时刻去做做“秀”就可以,让士兵知道在真正危险的时候长官是不会抛弃他们的。
汉代的“飞将军”李广和身边的将士亲如骨肉,将士们勇则勇矣。可太亲近了,做不到令行禁止。时常会有部下自作主张,吃些莫名其妙地败仗,以至“李广难封”。霍去病平时盛气凌人,深入大漠后却于将士同甘共苦。屡建奇功之下,博得了“冠军侯”。
在刚回海州的时候,就把新俘虏的一万一千多降兵送去盐田劳作,换下的五千盐丁让军情司、辎重司、工兵司、匠作司先挑去二千人。再拨出一千多人补充“归节都”、“归义都”、“怀义都”、“跳荡都”四营。
剩下的一千多人加上各部挑出来的年过三十的老兵,从义勇里招募的精壮。建了“巡防都”和“捉生都”一起归在卫戍司辖下。在沐水一战虽然也缴获了上百匹战马,但“捉生都”也没象尉迟凛想象的那样扩充。反而精减到300骑。
为了不让林言旧部在“捉生都”坐大,抽调了风啸子等几十个武艺出众的人,加强到军情司。其余的百余骑再加上缴获的战马分给四个野战都、“巡防都”、内卫镇、亲卫镇担任斥候或传令官。
州政方面,新设立参政府,表丁松年为海州别驾、参政长主持参政府。原来的司户参军事刘广诚表为录事参军事担任副参政长。下辖:
盐令余其庵、市令贝通颍、司功曹房见佑、司法曹田勤慎、司田曹王辛、司仓曹刘进源、司士曹严磬、医学博士老金头。
新任命的司户曹潘汉鼎,是从原来“跳荡都”张国粱的副将。秦隽扬见他快四十了,行事稳重。就把他塞过来了。
经学博士林献帧、书令赵兴丞都是丁松年前两天举荐的。
六曹由参政长执掌。
盐令、市令、医学博士、经学博士归副参政长执掌。书令、内卫镇和亲卫镇直辖于刺史府。
海州看上去是三府并行,但参军府和参政府只有参议和执行权。刺史府拥有决断和监督权。秦隽扬对海州的控制,犹如杂耍艺人玩的飞刀,放手而未脱手。
宣布完改制的命令和新的人事任命,秦隽扬静静地看着众人。
州政方面他没有什么担心的,那帮文官都是久经考验的。不识相的哪还会活到现在。
扫视了几遍,那几个军头也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端坐着沉默不语。他微微地点了点头,毕竟那几个都是自己亲手从小小的指挥一个个拉扯上来才几个月。想咋翅还嫩了点。
“某知道有些人对如此的安排不满!可某为什么这样安排?因为某不希望海州军走上各藩镇军的老路,更不想走上蔡州军那条道!”秦隽扬侃侃而言。
“某知道,军中还是有不少官佐认为海州军令严苛、于民过于宽厚!”
“海州为什么需要军队?军队是保境安民的!那些信奉手中有刀枪就是草头王的军队,海州绝不允许存在!让民众畏惧、潜逃的军队,就是海州军的敌人!”这句话秦隽扬说的突然拔高声音,声色俱厉。
“军队不事生产,靠什么生存?象别人一样去抢吗?可会有抢完的时候,还有抢不到的时候。那时大家的结果只有一个,死!曾经威镇天下的黄王,不就是这个结果吗?”
“军队保护民众,民众自然就会供养它。保护的民众越多,那得到的供养也就越发丰厚。那诸君老迈退伍的时候,也可以过太平日子。”
“民众和军队之间,是受保护和被供养的关系。那它们之间就不会发生矛盾了吗?当然不可能,所以军队和民众之间就要有个契约来约束。
那就是法,用法令来强制规定双方的权利和义务。这个法令不是由某来定的。由参谋府来代表军队,参政府代表民众共同商定,然后执行。某只是监督尔等双方的执行。”说的有些口干的秦隽扬总算停了下来,喝了几口水。
“可是那些民众现在没有供养我们啊”尉迟凛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开口问道。
“没有吗?那现在官兵和那些他们这些官员的军饷和禄米哪来的?”秦隽扬反问道。
“那都是用盐换来的啊。”司空照赶忙接口。
“他们原来都是靠晒盐糊口的。现在盐田都归海州官府了,他们只能另谋生计,算不算在供养?现在那些人刚够温饱,现在就让他们缴税,岂不是杀鸡取卵?”
“某保证,总有一天,尔等会傻笑着数钱数到手抽痉。”秦隽扬难得当着众人,说笑了一回。
顿时屋内的紧张的气氛开始松缓下来。
“某先说,丁夫子,先得规定下来,以后盐田所得,需全部归军队所有!”张国粱突然嚷道。
“噗~~”正在喝水的秦隽扬不禁喷了一口出来。
“某说错了吗?”张国粱尴尬地问道。
“你个傻子!原本不就是这样的吗?”尉迟凛在边上笑骂了一句。
“不是!不是!”秦隽扬说着摆了摆手,站了起来。
“命令!今日起,参军府、参政府互相商议,拟订新的法令和律令。各司、曹、令、营、都找寻相关所部,商议拟订新的条令。发生冲突的旧有法令和律令、条令一概作废。未发生冲突则依然有效。”秦隽扬厉声道。
再缓缓了口气说道:“张将军没有说错,旧有法令和律令、条令都可以重新制定。想要什么东西,就靠自己去争取吧。”
“从今往后,尔等的利益要依靠法律来保护了。”
“军队的武力只维护法律至高无上的地位!”看着若有所思的众人,秦隽扬最后命令道:“所有的任命,必须今日全部履任和交接完毕!违另令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