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才带着援军匆匆赶到的岳星明,只赶上战报统计。
看着岳星明交来的战果统计,秦隽扬目瞪口呆。这些天的奋战和牺牲总算得到了些补偿。东门的三千敌军几乎都是新丁,几天来也没有正而八经地攻过一次城。主将钟万年只带着百余心腹潜逃。剩下二千七百余人在“跳荡都”和“归义都”、“怀义都”的威逼下算是全师而降了。
丁仕亮收拢的反水部队有近二千人,北门追击的部队也迫降近二千人。
最后俘获的那支辎重部队里,有眷属百余人、千余套兵器甲帐及绫、罗、绸、缎、绢、皮革等财货。这些都是尚让军的多年积存,因随军携带不便,跟在了辎重队。
还有粮秣近三千石,数以百计的牛、羊、骡、驴。带这些牲畜,难道尚让这厮也准备来海州“种田”?秦隽扬很是疑惑。
再加上押送辎重的千余壮丁。这些都是临出兵时,尚让在徐州附近搜刮劫掠所得。为了这些东西,尚让都不惜和时缚、林言翻脸。
恍惚中,秦隽扬觉的自己原本所推崇种田派,是不是脑子给门夹过了,以战养战才是王道呀。
半晌才清醒过来,战役的整个过程起伏跌宕,让秦隽扬心有余悸。
这一仗自己的指挥,很多地方都还有待斟酌。要是象尚让这样,送上门去给人连锅端,那真是生不如死啊,还有什么资本东山再起?
秦隽扬的书房里,南面靠窗贴着海州地图,北面是一排木架挂着盔甲,东西两面是两排大书架,堆着四处搜罗来的书籍。
岳星明自小和秦隽扬相熟,前几年一直担任他的副将,无人的时候也就较为随便。秦隽扬看战报的时候,他就随手拿本《握奇经》翻看着。
《握奇经》又称《风后握奇经》、《握机经》、《幄机经》。后人托为为黄帝的大臣风后所写,周朝的姜太公加以引申,汉朝的公孙弘注解。书后还附有佚名的《握奇经续图》和题为晋朝的马隆所述的《八阵图总述》。
此书的真实作者和成书年代,难以详考,历来众说纷纭。书中开篇说:“经曰:八阵,四为正,四为奇,余奇为握奇。或总称之。”此为该书名称的由来。《握奇经》论述八阵的组合与运用,用五行和八卦来阐释八阵。并以奇正之说来讨论八阵的战术变化。
对于这种玄而幻之的阵式兵法,秦隽扬向来嗤之以鼻。他一直认为阵法还是越简单越好。再巧妙的阵法,也比不上老老实实地修筑土木工事。取胜的关键在于,用灵活机动的战术打击对手。
不过,岳星明很崇拜三国的传奇人物诸葛亮,一直在研究传说中的诸葛亮八阵图。
“十一郎,诸葛八阵你研究的如何了?”见他看得入神,秦隽扬用略带嘲讽的口气问道。
“乾坤巽艮四间地,天地风云莫能测。天文地理,某未能精,难窥其奥义啊!”岳星明一脸正色地回答道。
“既然你这么喜欢胡思乱想,那以后就做某的‘参谋长‘如何?”秦隽扬心中一动,笑问道。
岳星明听了一呆,脸色忽红忽青,似怨似怒。
“某说的参谋非彼参谋,乃是由你率一帮人参军议,谋军略。来辅佐某执掌军机。”秦隽扬这才想到岳星明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外官中的府员、史员皆可称参谋,其实都是些小吏。
听了秦隽扬的解释,岳星明还是有些疑惑。
“战事凶险,某一人难免虑事不周。就需要你来事先谋划、布置。”秦隽扬又补充道。
“不就是如同以前,某做你的副将一般吗?”岳星明有些激动。
“不同,非是待有了不决之事再问你。是要你未雨绸缪!只要有可能发生的事,都要想好应对之策!”秦隽扬笑道。
“某也不能事事都预料在先啊,那某岂不成了诸葛亮?”岳星明大感为难。
“所以要你再去各营,多挑些心思周密、遇事谨慎之人做你的下属,可曰参谋。”
“你呢,就是‘参谋长‘了。弄个二、三十人,总顶得上半个诸葛亮吧?你呢,也自然算是个小诸葛了吧!呵呵!”秦隽扬诱惑道。
岳星明出身许州士人,饱读书文。几次科举,却一直未能得中,一怒之下投笔从戎。他的弓马刀枪在蔡州军将中,只能算是中下。可是素喜兵书战策,遇事慎密,思虑周详。喜以儒将自居。秦隽扬觉得他来做自己的参谋长,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披坚执锐,卿不如某。运筹帷幄,某不如卿。十一郎,切莫推辞!”秦隽扬一脸的诚恳,给他递上一顶高帽。
“诺!如君所愿,弗敢辞也!”岳星明一口答应。他有功名之心却不贪权,如同很多传统的士大夫一样,只是想施展自己的才能与抱负,留下一世英名。
第二天一早,秦隽扬就招来丁松年,让他拟书给蔡州秦宗权。请置岳星明为海州长史兼司兵参军事,曹峋为司马。以这两人的能力和资历晋为上佐,别人应该没什么不满。当然这是他自己这么认为的。
这两项人事任命的目的,是为了由岳星明为主,曹峋为辅,把司兵曹改造成他心目中的参谋部、武装部的混合体。
其实司兵曹原本就要求有这样的功能。可秦隽扬认为眼前司兵曹内人员的组成不合理。司兵曹内的那些官吏虽是念过几年书,可没经过战事。这样的人员能参什么?谋什么?只能去干些宣传、征召、登记等一些事。所以只能另外遴选二十四个识字的下级军官和老兵来担任军事参谋。
在唐代,民间的识字率颇高。在那时代讲究的是出将入相的。开科举一次才取几十人。人人向往的是功名但在马上取。要求的是文武双全,综合素质差点的,要么象黄巢那样一气之下做了反贼,不然就象杜甫那样拖家带口的四处蹭饭。
唐代的社会毒瘤“游侠儿”,其实也就是地痞无赖。那也是个个是良家子出身,赋得诗,击得剑。不象后来的“大清盛世”,不到2%的读书人,还多半是孔已己那样的废材。
在司兵曹下再新设两个部门:军情司和军议司。军情司的指挥,由极有策反天赋的丁仕亮(这名字还起的真好)担任。军议司的指挥一时没有合适的人就由岳星明兼任。
秦隽扬认为对军事参谋的外在要求,虽然只是要有一定的文化和军事经验,但隐性要求才是整个部门能否发挥作用的决定性条件,那就是执行力和思考力。但这两项需要时间去培养和考验。
对于司兵曹这个老瓶装新酒的部门,他给了两件利器:那就是“制度化”和“数字化”。
“制度”,按教科书式的解释就是:群体和组织的社会生活从特殊的、不固定的方式向被普遍认可的固定化模式的转化过程。过程表现为社会组织由非正式系统发展到正式系统、社会制度从不健全到健全的过程。
“制度”的具体过程可概括为:确立共同的价值观念、制定规范和建立机构。制度化具有正功能与负功能。正功能为:秩序功能、控制功能及强化组织功能。负功能为:僵化和保守。
纵观人类历史上所有“制度”的进化和变迁,目的只有一个:追求更大范围的平等权益。
在几千年前,华夏的先祖就建立了“国家制度”。按那些生搬硬套西方文明的“砖家叫兽”的说法:自秦朝实行郡县制开始,华夏民族正式进入“封建制度”。自唐朝进入中国“封建制度”的顶峰。在以后近千年,直到满清,一直是“封建制度”。
公元前221年——公元1912年。这二千多年里,华夏民族一直在原地玩泥巴?华夏民族人民的思想在这二千多年里一直没任何变化?
当然不可能!秦隽扬不认为华夏民族的人民会愚蠢到这等地步!
赵宋和朱明两代的晚期,“国家制度”有了跨越式的进步。完完全全是中央集权的“阁僚制”。
中央集权的“阁僚制”再向前面挪那么一点点,熬过“国家制度”改革给国家带来的短暂的动荡,就可以跨入“二元制君主立宪制”。
“二元制君主立宪制”是世界近代“文明制度”伊始。
罪恶的“蒙元”和“满清”的奴隶主,使华夏民族的两次“国家制度”变革流产了。
目光如豆的“蒙元”和“满清”奴隶主,为什么要逼华夏民族反复地走回头路?
“蒙元”和“满清”的奴隶主为什么强烈要求华夏各民族“克己复礼”!
“克己”就是要求华夏各民族,无条件地接受奴隶制的国家制度。“复礼”就是越早的“礼”越好。恢复到最早的“奴隶制度”的国家殷、商、周的“礼”。只有这样,华夏的其他民族才能和当时还处于“奴隶制度”的蒙古人和满人在“制度”进行对接。
因为他们需要华夏各民族在“国家制度”的进化的道路上等一等他们。
可并不是世界上所有的民族都停下脚步等他们的。
赵宋时代,华夏民族在“国家制度”的进化道路上,遥遥领先于世界任何民族。
蒙元时代!使华夏民族的“国家制度”倒退!与世界其他民族齐头并进。
朱明时代,华夏民族在“国家制度”的进化道路上,比世界其他先进的民族只是略微领先。
满清时代!使华夏民族在“国家制度”再次倒退!并且三百年的停滞不前!满清奴隶主******文明的罪恶,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无以伦比!
满清时代,不光光是华夏文明发展史上的耻辱!更是人类文明发展史上的耻辱!
对此,秦隽扬一直耿耿于怀。
他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推动华夏民族的“国家制度”能有个跨越的发展。既然华夏文明的发展史上可以出现一个“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国家。
那为什么不可以出现一个“半奴隶半资本主义”的国家?它将比单纯的“奴隶制度”更文明更具有扩张性。在这样的国家中,蒙昧的民族可以在奴隶制中学习文明,先进的民族可以在资本制中享受扩张。
秦隽扬认为唐代的“国家制度”还处于半封建半君主集权状态。是一种“伪制度化”。这种“国家制度”没有确立共同的价值观念,不认同普遍的价值利益。那这种“伪制度化”只有负功能:僵化和保守。
逐渐的僵化和保守的结果就是不要规范化,法律成了摆设。越来越多的人利益无法保障。使“国家制度”不具有自我完善的能力。最后只能一步步走向灭亡。
“伪制度化”国家的统治者还妄想被统治者贡献自己的能力和忠诚?只有越来越多的被统治者站出来造反和叛乱。这才是唐代藩镇割据的根源所在。
为了他的理想,需要在司兵曹这个新锐的部门尝试一下先进的“阁僚制”。他希望司兵曹的各司能够通过协商进行妥协。确立共同的价值观念,通过认同普遍的价值利益,来规范各司的权利和职则。
权利和职则以约法的形式保留。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旦出现新的问题,成员之间出于确立共同的价值观念,认同普遍的价值利益的目的。就会对原来的约法重新修订。
这也就是真正的“国家制度”具有自我完善能力的原因所在。
让他敢到无奈的是,他先要使用最野蛮的手段来为最文明的“国家制度”保驾护航。幸好他可以享受身为“反贼”的最基本权利,用暴力来实现自己的意志。
废除旧的游戏规则,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司兵曹那帮兵痞总是在一次次地挑战他的底线。他们把秦使君当成一把刀子,随时拽出来威胁别人一下。他们把传统的“礼”象用旧的抹桌布一样地丢弃。
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在借给他们使用的议事厅互相“狗咬狗”。当然,秦隽扬美其名曰:协商!
只要他们互相“撕咬”累了,就写下他们的协商内容,让侍卫送给秦隽扬签字确认。哪怕是他在睡觉。
看着侍卫拿来的,可以说狗屁不是、不知所云的新条令。但只要有协商人员和负责人签名。秦隽扬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他必须维护自己制度的不可侵犯性。反正那些垃圾条令,说不定明天就会给他们要求废除的。
总得让人家摸着石头过河嘛。秦隽扬这样安慰自己。
但是,那帮杂碎不光过河了,还一点点过界了。可能觉的在自己的司内闹的烦了,渐渐地,都跑其他各曹司去“协商”,要求别人也拟订配合他们的工作的条令。其余各曹司参军都是降官或流民出身的。见秦隽扬没反对,以为是秦使君默认的(其实就是他默认的),也就忍气吞声地配合了。
某一天,丁仕亮认为军议司对他们军情司的要求超出能力范围,要求“捉生都”也拟订配合的条令或干脆划归军情司管辖。
尉迟凛亲自来答复他了,并且把去邀请的小参谋扔到会议桌上,然后企图用鞭梢问候丁仕亮的脑袋。丁仕亮自从荣任军情司指挥后,一直向人解释:上次是因为自己一直饿了二天肚子,才失手于尉迟凛的。现在他作为“海州之鹰”(这是秦隽扬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的评语)自然不能再失手了。
结果,结果自然是按照议事厅不得发生打斗的条令,两人每人挨10军棍。但两人都认为值得。他们都认为相比军棍,尊严更重要。而且在军棍的威胁下,他们的行为才更令部下敬畏。
当秦隽扬在和他们说明军棍、条令、尊严和威信的关系时。又有人去踢铁板了。张风府和岳星明互相拽扯着找来了。原来,岳星明去找张风府要求在军议司的监察下“归节都”重新演练集合、行军、冲锋等各项目,以核对各部自检提供的数据。
对于军头方的反弹,司兵曹的投诉。秦隽扬没有指责任何一方,更不会承认是自己的过失。新的司兵曹将是他大脑的一部分。大小军头是他在海州的仰仗。他严肃指出双方沟通和衔接的的失败是由于没有专门的条令来保障。然后责令双方主官本着友好平等的姿态,通过紧急协商来拟订部门衔接的条令。
然后他给司兵曹的众杂碎划了个限制框:已有的条令继续执行。除司兵曹以外不再有新的条令产生。秦隽扬看出了大家的态度,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有了妥协,划分了各自的利益和权限,大家才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了。
好吧,他承认“制度改革”想要再进一步的推动有不小的困难。需要再观察一下。
但“数字化”的推动,在他享受作为一个“反贼”的权利时,没有遇到丝毫的困难。
至于“数字化”的好处,需要一段不断的时间才能体现出来。就象他给自己和别人设定的初始能力数值,他承认那是他无端捏造的。随着时间的推移,益发让人感到可笑。
可是随每次的可笑过后的,是一次次的重新修正,长久以往,就会逐渐地比我们祖传的,用简单、洗练的文字去评价一个人的能力更接近真实。
那次的划时代的制造炸弹实验是失败了,可是没人可以阻挡他去制造思想炸弹和精神炸弹、等等一系列的、划时代的、爆炸性的东西!虽然他心里一直很鄙视别的穿越众搞这些外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