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理念之间的冲突,激烈而又迅速。在宣泄掉积郁在心中的暴躁之后,包步彤无力地跌坐在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之上。他的手缓缓地抓起一把在地面上随处都是的魔核,再任由它们缓慢地从自己那些无法完全闭拢的手指间滑落。他那双逐渐回复着原本色彩的眼睛,呆呆地注视着那一颗颗落地弹跳着的晶体。
来自于人类时的情感和记忆,严重地阻碍了包步彤灵魂被深渊同化的步伐。在这个充满了疯狂和毁灭的位面中,对于自己欲望的抵制和怀疑是异常困难的、同时也是非常危险的。环境与生存的压力,可以无声无息中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生物的秉性。现在,现实的生存经验将前世的理念一一否定掉打碎,这让包步彤感到无比地沮丧和迷茫。
将这些触手可及的魔核,吞噬掉的欲望是如此地强烈。就如同一道道细细的柔丝,缓慢地在心头划过,留下了一阵阵无法抓挠的瘙痒。包步彤痛苦地品味着、忍耐着,是正视现实还是保持那无用的坚持,包步彤左右摇摆。
“或许只有在直面生死的时候,自己才能够抛弃对‘同类’遗骸的那种无聊地厌恶感吧。”包步彤想到了柏斯,想到了那颗被自己吞噬的嗜魔魔核。
“如果不出意外,或许很快就会遇到生死抉择的情况了吧。”包步彤想到了那个暴特魔最新下达的命令,低声自语。
到目前为止,集体狩猎已经进行过了五次,时间也持续了将近半年。在这个期间,因为加入了大量的其它平台怯魔,包步彤掌控的武力剧烈膨胀。狩猎的方式再次向原本的混乱方式转变,使得每次行动平台的死伤数量都要远超第一狩猎。但即便是这样,在巨大的数量以及包步彤的高压管束下,那些没有魔力的普通深渊野兽也只能沦落为怯魔口中的食物。无论是那些被烘干的死尸还是陆续被处死的恶魔,都让平台上的怯魔们安心不已,食物危机已经远离了这里。
就在包步彤为自己的实力感的安心,认为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用再处于生死边缘的时候,狄更尔森却发布了停止狩猎,发动越界攻击的命令。
“越界攻击,哈哈,要去进攻其它的恶魔领地了,这是战争。您知道吗,包步彤大人,上次领地战的时候,洛斯曾经亲眼看到一只弗洛魔被轰成碎肉。‘嘭’就像被踩碎的眼珠一样。”洛斯听到包步彤转述之后立刻兴奋异常。
弗洛魔这种传闻中的高等恶魔,包步彤并没有亲眼见到过,但却从其它怯魔口中听说过他们的强大。那是一种连身为变异暴特魔的狄更尔森,都要仰望的存在。包步彤从洛斯的话中听出了巨大的危险,那本被压在心底的恐惧又冒了出来。
“啪啦啦啦”包步彤挥手之间,将攥在掌心中的十几颗魔核猛地抛了出去,击打在了墙面上。他回手摸起了平躺在身边的那本笔记。这已经成为了包步彤现在的一种习惯,每当感到心情烦乱的时候,他都会用阅读的方式来寻求解脱。大概这是他潜意识中的补充心理在作祟。无法下定决心吞噬魔核,就更加需要用其它的力量来弥补。
这本‘人类’遗留下来的魔法笔记,基础的应用和理论很少,大多数是一些晦涩的理论和猜想。包步彤费尽了心力,也才将将掌握了里面记载的四五个法术,而且这还要包括包步彤自己本身就已本能具有的那个黑暗术。随着对魔法笔记的不断阅读和试炼,包步彤对于其中记载的法术知识不但没有豁然领悟,反倒萌生出了更多的疑问和困惑。
这本来自法术研究者的笔记,几乎没有对魔法的具体操作说明。往往只是画出一个魔法模型,然后在空白处记录了大量的发散式思考。这些新颖的思路和命题,或许对于一名成熟的法师来说是宝贵得,但对包步彤来说却是一场灾难。它们不但没有让包步彤找到解决自己问题的方法,反而让他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迷宫之中。
绝大多数记载其中的魔法,包步彤根本无法在自己的魔核中构建起来。或者是因为精神力无法支持模型构建时的消耗,或者是因为模型只完成了一部分而魔核中的魔力已然抽调一空。对于这种情况包步彤并不困惑,他清楚这是因为自己实力不够所造成的结果。只要自己能够不断地变强,这种状况必然会迎刃而解。
可是还有个别的魔法,即使是在精神力与魔核魔力充足的情况下也无法构建魔法模型。通过包步彤对自己魔核内部情况的观察,这些魔法的结构在建立的过程中不断地自我消散。任凭他如果努力,也无法在魔核中把模型完整的建设起来。
除了在魔法建立的过程中包步彤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困难,在魔法模型传送和施展的时候,他同样也碰到了很多疑问。除了个别的法术外,那个被召唤来的法师更本没有注明这些法术在释放时应该注意什么,要有什么体态引导,是否需要语言配合,会用到哪些魔法催化剂的参与等等,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包步彤自己来摸索。这对于‘外来户’的包步彤来说异常地困难和枯燥,几乎就是看不到成功的希望。
虽然这本魔法笔记对包步彤来说,就象是一个故意设置了大量语言陷阱和误导信息的谜语集。但无论是前世的职业习惯还是现在的生存压力,都让他无法轻易放弃。而且他也确确实实从中获得了魔法力量,虽然很少但这足以让他保持继续破解的兴趣。
此时,包步彤正在看的是一个只有魔法结构,而没有注释名字的法术。通过在空白位置的一些诸如“让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能够自由活动,这代表着什么?”、“这会是灵魂的作用吗?”、“赋予物体片刻的活力,这是魔法的力量还是神灵的力量。”这样的文字,让包步彤对于这个无名的法术感到了好奇。同时这个法术的结构相对来说也非常简单,所有它成了最近包步彤研究和破解的目标。
将所有的意识都集中于体内的魔法器官之上,很快在精神力的鞭策下,一个与笔记中丝毫不差的法术模型被建立了起来。在包步彤的观察中,虽然没有从这个模型中发现什么异常,但它却始终处于一直极其不稳定的状态,好象随时会被魔核消化解散掉。同时这个由自身魔力塑造的模型,时时刻刻散发着一种让包步彤感到厌恶的气息。
强忍着身体由于抵制法术气息带来的不适,包步彤小心谨慎地将这个模型引离魔核,向体外施放了出去。才刚刚脱离魔核,这个模型就立刻崩溃分解。一时间溃散的魔力狂乱四射,终于它们在包步彤的皮肉中肆虐一圈后,消散于周围的环境之中。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体验魔力反噬的痛苦,但包步彤依然无法克制地发出了低低得吼叫。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为了寻求这个答案,包步彤已经花费了大量时间。从最后的狩猎结束之后,大概已经过了十二天,在这期间他一直都在琢磨这个法术,可是仍旧没有丝毫突破。闭门造车的包步彤,已经无力从那天书般的笔记中找到答案了。一直无法晋级,包步彤急切地想要掌握更多的法术。时间对他来说并不充裕,毕竟再过三天就要进行狄更尔森口中的战争了。
明明可以触摸得到,却无法完全拥有,这种无处下手的状态,让包步彤感到有些烦闷。他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笔记,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在屋内中来回走动的他,似乎在左右权衡着什么。当他最后停下了脚步,一个塔那厘召唤术的波动立刻从他的身体中振荡传播了出来。
没有人类,也没有狩魔蛛,甚至连空间涟漪都没有出现,包步彤的召唤术如同从未施放一般。“嘿”,默默地叹息了一声,即便早就预测出了结果,但包步彤对此还是不免失望。自从那个自称巴兹的法师,被召唤术送走之后不久,包步彤就曾试着再次召唤他。
包步彤不仅是为了向那个法师询问魔法知识,同时也对法师所处的‘人类’世界感到好奇。实际上,因为包步彤只能接触到怯魔这种低等的恶魔,所以他对于自己所处的空间也没有什么完整的认知。但是包步彤的召唤术每次都会被一股杂乱无序的能量所干扰,他的类法术总是在最后阶段被破坏掉。
“那一个拥有神秘力量的法师,他一定有什么手段可以屏蔽召唤术的效果。”这种想法更是激发了包步彤要将那个法师召唤过来的欲望。他不相信,那个巴兹会无时无刻地防备着自己的召唤。他将这种召唤当成了每天必做的功课,但是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在某次失败的尝试中,包步彤的精神联系猛然地接触到一股怪异的气息。
虽然法术没有起效,但包步彤隐隐地猜测到,那气息就是那只负伤逃走的狩魔蛛散发出来的。在之后几次进行了充分准备的召唤时,包步彤再也没有碰到过那股奇怪的气息,但他同样也没有将那名人类召唤来。每次就像刚刚一样,法术无法产生任何效果。现在对于是否可以召唤到那名人类,包步彤已经不再抱有什么希望了。
“看来在投入所谓的战争前,能力不会有什么提升了。与其在这里进行无望的努力,还不如去督促洛斯和德普尽快整合平台上的怯魔来的实际。”包步彤下意识地不去看那遍地的魔核,他精神萎靡地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