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王真丝已吐尽,真丝褂子,世上仅此一件。”夜风从窗口处贯进来,他的语调尤显幽冷:“身着真丝褂子之人,一旦涉足云堡,即会头痛欲裂,神志不清,唯有弹拔檀木药琴,借琴弦清音才得以解。”
竟有这等玄妙之事,我恍然了悟,当日于云堡醒转过来后,就是神志不清兼而头痛不已,过得两日,弹拔幽竹抱来之琴,听那弦音才好转。
看来,自己身上的这件母妃曾珍藏的真丝褂子,毫无疑问,确是他父亲的,更是他母亲以性命换来的。
心下却是隐约间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蜘王真丝所巧织成的褂子,既然有防刀箭伤肌体的大好作用,为何又会有这般损人神志的邪效?而这邪效还是入到云堡才致产生,而那解痛的檀木药琴,竟是母妃的……
心口惊涛荡起,难道母妃乃是云堡中人?否则,既为大靖深宫里的妃子,书房里又怎会有关于云堡来龙去脉的书册?
如若果真这般,母妃既是云堡中人,这真丝褂子莫不是真为他父亲亲手所赠?而我……早已摆明了不是皇上的亲生骨血的……惊骇一怔,这些个猜测瞬时令自己凌乱不已,又怕是自己妄自揣度而已,转头望向他,黑暗中,他只得一个魁梧而肃冷的影子,是那般的寒气逼人,端地将四周都圈纳为了他自己一个人拥有着的天地。
这样的一个男人,莫不会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长?
此想法一出,混沌的脑子里竟无端地清明起来,巧织褂子之真丝,乃他母亲血液催得蜘王所炼吐,而其母又是神医的女儿,莫不是得知这些真丝终会落至我的母妃手里,故而从中作了手脚,引得蜘王真丝有今日的邪效!
“这真丝……内有蹊跷?”眸子一转,小心翼翼择语相问,万分不愿触碰他心底的疼痛,深以为知,自幼失母,定是不愿听到别人对其母亲进行诽谤的,况且,我尚是不知母妃在这里头是怎样的角色,但看他此前对我的狠厉,想必心中也深埋着恨根罢?
可是无论怎样,母妃于我心底,也是谁人都不可随意侵犯的。
“她明知躲不过父亲的逼迫,便每日饮自酿的苦药,使血中带异毒。”异常空灵的声音,轻冷得恍然不着尘:“蜘王所吐真丝有蹊跷,当为正常!”
禁不住打得个冷颤,是能猜想到她从中作了梗,没意料到竟是这般恸人的手段,置其身于后,唯愿让拥有真丝之人遭罪在先,这是怎样一份汹涌而强烈的恨啊,不仅悄无声息地狠狠腐蚀着她的神志,更使得她的身子苦不堪受,想来,她其后不间断的唠血,与饮那些苦药也有一定关系吧!
“云曦。”我轻声唤他,试图缓和一下他的冷凝:“我知道她也是受尽其苦了,但世间情感的强烈憎恨与疼痛,从来都是与爱并存的,她……心中也定是有着爱的吧!”
话此,不由得黯然心慽,那个作为她夫君的男子,此是福,是祸兮?
看他似有所松懈,便轻巧地把我心中所想道与他:“檀木药琴上,有我母妃的亲笔铭字,真丝褂子又为她所珍藏着,想来,我的母妃也是云堡中人!而你的母亲……想必知道真丝终会落至我的母妃手中,这番使血液染上异毒的苦心,定是为着给她埋下祸根罢!这么一来,只要我的母妃身着真丝,必得远离云堡,而那琴,是后来为了控住真丝内里的邪效,才择料巧制的吧?”
言罢,我沉默下来,不知自己这般说道他的母亲,会否又引发他的戾气,闻得车夫于前头冽声逐马,马车越奔越急,似是在越过荒野,风头呼呼从车周拔过。
半晌,他却都没有言语,窗帘被风掀起,云端渐是清明,月弯挂朗空,我不安中侧首看去,竟捕捉到他眼底有着几分赞叹的流光,然,那流光转瞬即逝,浓浓霸气浮上了他俊毅的脸庞,令人不容忽视,大掌猛地抓起我的左手,转瞬,我的手背即被他着力牵拉,贴上了他冰凉的唇端,语调寒意凛凛,令我不寒而栗:“这份聪慧,日后当属我云曦不疑!”
我懵住,不明他所指,片刻使力把手挣出来,撇过首去,不愿再看他,幽幽冷冷,不确定的再问:“那么,谁又是我的生身父亲?”
“莫急!”他气定神闲抬起那手揽住我肩头:“现在有一当务之急需要即时解决!”
没待我回过神来,他另一手忽而拔剑辟烂车窗,我惊呼得一声,即被他带离着凌飞了出去,瞬眼即着了地。
四周遍野高树,荒草纵长,层山叠嶂,连绵不断,而左侧面竟是峻峭的悬崖,马车忽戛然而止,从前座飞跃下来三个影子。
我定睛细看,边上两个武将模样的男子身着灰布衣,脸上一派严谨,持剑紧紧贴守着中间的一名男子,乍一看那男子,出尘拔世,风姿卓越的气度让我觉着有几分熟悉,往上细睇睨,竟一时移不开目光来,这男子竟有水木清华般的俊容玉颜,绝然中美撼凡尘,我呆呆看着,想必是即连这世间最美的女子,见着他这容颜,也会黯然失色,掩脸含妒吧!
这……是敌是友?我们的车夫却是不见踪影了,想来是中途就被换了下来,我竟丝毫都没意识到,而云曦应是早已知道了吧,却是一直在不动声色!
忽觉云曦揽着我的手臂略为收紧了些,回过神来,抬首见得他脸带薄怒,眼里寒气凝沉,似乎是气恼我竟盯着别的男子看……脸上瞬时一热,低下头去。
“还请云堡主交出夕儿,只怕刀剑相向,误了我们的交情。”
声音温醇,令人如浸春风,而他竟然唤我为夕儿!似乎挺熟悉于我,但我却说不上在哪里见过他,以他言下之意,与云曦之间,也颇是有些交缘。
“夕儿当属云堡之人,事关大郸,昭国主此举未免是过于多管闲事!”云曦寒声扬语,惊得我一怔,既然母妃是云堡中人,我的身份也似是而非的与云堡沾边了,但是这又关乎大郸何事?真没料想到,眼前这极俊的年轻男子竟是昭国君主!
我朵夕何德何能,竟让昭国君主都亲自出动寻来了,低眸一转,前阵子昭国使节出访大靖,当中的种种怪异仍历历在目,莫非……是皇上求助于他,让他带我回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