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漫无目的地在黑夜的风中疯跑了多久,也不知道何时下过了瓢泼大雨,又何时雨已渐停,更不知道自己在何处跑丢了脚上的绣花鞋,就那样毫无知觉的疯跑着……
忽地一个惊雷掠来,我惶的一脚踩进了一潭积水里,脚底打滑,重重跌坐了下去。
急喘着气,使尽全力也爬不起来,意识这才略为清醒过来,泪已涸,眼睛干涩的发痛,额前湿发的雨水,顺着脸颊颗颗滚珠而下。
此时,猛的听见身后有异响,心一凛,转头看到一身白衣的纳兰宇,正俯着身子看我。
我不禁有些怔忡,下过雨的夜空,灰蒙而又暗青,天边却已泛起苍苍茫茫的白,正好与纳兰宇的白衣相搭成一色,无端的冲淡了我心底里的灰暗……
“夕儿。”他的声音里透着苦涩,星熠目里装着许多我看不透的东西。
“你怎会在这里?”片刻之间,我努力的稳定着自己的心绪,略为看了下周围,这竟是往恺恻宫而去的路……冥冥中,可是母妃在想念我,牵引着我到那里去?这纳兰宇,又怎会半夜在此处逗留?
他没有回答,伸手至我跟前,好让我扶着以站起来。
这潭积水本是很浅,浅得没不过我的脚踝,犹豫了片刻,终是抓稳他的手借力,却是生生的站不起来,四肢发软,无着半点气力。
心里顿生无助与悲凉,看着前头一片茫然暗黑,幽幽低道:“这路,我许是走不下去了……。”
话落,眸里更是酸涩起来。
只觉他手一顿,继而一把将我横抱起来,听得他从温厚的胸豁处传出铿锵有力的声音:“那么,纳兰宇陪夕儿走下去!”
我于悲凉无助里猛地觉醒,他……纳兰宇竟如此坚决的说出这般话语!
因为我是他的皇妹,从而疼惜我?还是因了别的?或是我身上有着某些值得他来利用的东西,以使他现在演义来讨好于我?
这一切的一切凌乱思量,却是敌不过我重重无助里对他的依赖,渐是恢复了意识的我,突觉好冷好冷,紧紧偎着他厚实的肩膀,希望能索取到些微的温暖,任他抱着我行走,隐约间竟有着份淡淡的心安……
细风捎寒,林木败枝,宫灯暗泯,没有走出多远,忽从柳林处飞掠出来几排黑影,定睛细看,才知是自己去见皇上前吩咐过,让之暗里保护我的宫卫们,如此看来,纳兰宇与我之间的交集很快就会传到皇上的耳里了。
暗里牵起抺冷笑,这回不知皇上那老狐狸又会作何想法了。
没料到他们竟于纳兰宇跟前恭谨行礼,齐声道:“未将参见主子!已将皇上派以跟踪的人解决!”
闻言,我不禁打得个寒颤,纳兰宇许是感觉到了,揽抱着我的双手紧了紧,低下头与我轻道:“夕儿莫怕,这些将士明里是皇上的人,暗里却是我的得力心腹,以后夕儿有何事,都尽可放心吩咐与他们!”
这竟是弈家的人!那么弈贵妃是否也有使唤的权利?我默然未作多言,许是见我没有异议,他才抬头与跟前宫卫道:“此事到此为止,撤罢!”
待得他们恭谨的后退几步,然后飞身撤离,我才戏谑的道:“原来那次你领我回公主殿,他们神色极尽慌然的围上来,不是在担心我会有生命危险,而是生怕你这主子责罚他们办事不力呢。”
“夕儿心思果然缜密!”他搂紧我继续快步前行,嘴边流露着几分欣赏的淡笑,低沉的道:“区区小事也能记挂于心上,临相关物事再取来与之一道分析。”
我觉着脸上瞬时一热,却是再次沉默起来,他用了“果然”二字,看来,云双是把我的性子都尽透露与他了……
如此一路快行,终是到得了他的隶属宫殿,此宫殿名唤宇然居,听起来甚是逸意。
再次进到上回泡药水以解毒的那个大浴室,没有了心慌,竟是那般的熟悉,我身上的衣裳与披风都已脏乱不堪,泥水满渍,待得他于浴室里放下我,我抬眸看到他襟前也已是一片泥黄,甚是不好意思起来,至到此时,我才终是能自行的站稳了。
“来人!侍候公主沐浴。”他转头朝外宣人,两个模样娇俏的宫女应声而入,向我们福身行礼。
他扶我至浴池边,又以手把我额前的湿发拂至一边,温柔的安慰道:“一会给夕儿安排寝房,夕儿沐浴过后,可要放心的去好好安寝,宇然居很是安全!”
听罢这温柔的慰语,我不由得一怔,真不敢相信眼前说话者竟是平日那邪气冷然的纳兰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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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几抺阳光于窗口处投进来,闻得窗外欢鸟清鸣。
几近一夜无眠的我于床榻处挣起来,整夜下来,虽是倦之累极,却是寝之不安,每每合上眼即是奶娘的面容,更有那鲜血淋漓的画面闯入来,令我辗转心碎,以手抚着心口疼痛得紧。
又翻来覆去的思量着皇上要自己日后乖乖的听命于他,到底是为了何事?
更为着纳兰宇昨晚表现出来的种种纳闷不已,整夜如此念念相起,可谓是心被累极,无处定神。
约莫是闻到房里有我起床的动静,昨夜侍候我沐浴的那两名宫女推门而入,就在她们对我福身行礼的当间,我闻到隔壁似是传来太子的声响,慌忙以食指竖于唇端,以示她们噤声。
“即然父皇没有给予解释,但对此事,我仍是觉得相当蹊跷,为何父皇要传婉成皇妹上来,让昭国使者看过后即屏退了她呢?三皇弟对此事有何高见?”太子纳兰皓洋洋洒洒的声音传来,显得甚是迷惑一般。
我竖起耳朵,希望能从纳兰宇嘴里得到答案,但听得他回道:“此事皇弟也甚是不解,猜想着父皇或是主意让婉成皇妹出嫁至昭国,以此联姻?”
我惊疑不定,纳兰宇这般话语,我半分都相信不起来,分明是在诓太子。
如若是希望把我送至昭国和亲,大方的让我与昭国使者于宴上相互交谈,不是更能让对方了解我的整个为人吗?又为何只是瞧上那么片刻,却是连话都没让我多说上一句,即挥退了我,而且,那司空使者脸上有着明然慌张的气息,这里面更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更何况在没去见昭国使者前,纳兰宇就戏谑的与我提到,皇上不过只是想让我去露个脸即可,所以纳兰宇是绝对知道当中蹊跷的。现下,他不与太子明说,想必与皇上之间有着某些协商罢?
闻得那太子又道:“我以为事情不会如此简单!还有一事虽与三皇弟相询,近来三皇弟可见过月儿?”
我的心猛然一提,纳兰月竟不在太子那处,不会是让弈家给……?只听得纳兰宇持着宠溺的口气道:“说来也怪,也是许久没见到那调皮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