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菲没想到这桃林内居然这般的别有洞天,而眼前的景色如此出尘脱俗,让她一时竟忘了来意,怔在那里。那白衣男子看到她,淡淡的将笛子移开那冰冷凛峭的唇边,冷冷的象看待个死物一般看着她:“你的胆子不小,连我的禁地也敢闯,就不知道有没有运气能出得去。”
这白衣男子看上去有二十多岁,刀凿斧雕般的五官极其完美,挺直的鼻梁,冰冷紧闭的薄唇如峭崖般冷峻高岸,而他那一双幽黑锐利的眼眸更仿似万年寒冰,将周遭所有的事物冻结。顾砚菲对上那白衣男子的眸子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感觉这碧潭的水仿佛也冷了几分,但心思却也马上集中起来,知道自己误闯禁地,正主儿已经生气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这个满脸冰冷的白衣男子明显不是易与之辈,自己一个不小心,恐怕会万劫不复。
“这位公子有礼了,我是应邀来参加宴会的待选秀女,刚刚在园里迷了路,误闯宝地,还望见谅。”顾砚菲对那白衣男子行了个礼,很客气的解释。
“误闯?你和着我的笛音唱歌,明明就是想引人注意,还敢妄称误闯。说!你到底有何企图?”白衣男子并不买账,语气更加冰冷了几分。
听白衣男子这么一说,顾砚菲心下一阵失望,看来这白衣男子并不是从自己那个时代穿越而来的,否则不会听到自己的歌声不但不激动,反倒追问自己企图。但现在她身处的境况不允许她过多的哀叹,只得控制情绪强笑道:“这位公子,我仅仅是听这笛声悠扬婉转,所以不由自主的唱了起来,打扰公子之处,还望见谅。”
“不由自主?难道这词是你临时随口唱的?虽然文意粗鄙浅薄,难登大雅之堂,但胜在浅显意懂琅琅上口,如果真是临时所作,倒也不容易。”这白衣男子冰冷的脸上多了几分惊异之色,又重新将顾砚菲上下打量了一翻。
这白衣男子竟认为歌词是自己临时兴起唱的,顾砚菲不禁有些汗颜,她已断定这白衣男子并非自己渴求的穿越同伴,否则也不会这么说。事到如今她也不敢说不是自己填的,否则实在更加不好解释,只得硬着头皮问,“公子过奖了。这曲子哀婉惆怅,让人闻之黯然伤神,和现今的曲风大有不同,却不知是公子自己所作,还是另有其人?”顾砚菲毕竟该是不甘心自己的期望就此落空,忍不住追问这曲子的来历。
“你倒也还算懂一些音律,竟能听出其中的要义,不过还是关心一下自己的事情吧,不要以为你是待选的秀女,我就奈何不了你。长公主的宴会上,有秀女不小心失足溺毙,也不是什么大事。”这白衣男子淡淡的说,冰冷的眼眸不带一丝情绪,好似他说的是一件极其微不足道的事情。
顾砚菲内心充满了震惊,虽然她一直知道这个朝代权利至上,人命卑贱,也一直很小心翼翼的适应这个时代的很多价值观,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兀,但如此轻描淡的就判定自己的生死,还是让顾砚菲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愤怒,但这愤怒却没将她击倒,反倒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愤怒的力量。
顾砚菲感觉自己的手心一片冰冷,全身上下都不由自主的战栗,身子也越发的僵直,甚至连语气也冷硬了几分,“睿王殿下说的对,人命对于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公贵族来讲,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白衣男子脸上微微有些讶异,神色却越发的冰冷,“你竟然早就知道是本王,还敢说你不是另有居心?”
顾砚菲这时反倒镇静下来,也明白这白衣男子睿王萧朔所说的另有居心是什么意思,心下越发气愤,语气中越发的不带一丝恭敬,“睿王殿下恐怕是太过自以为是,小女子虽然蒲柳之姿,但也从未动过亲近殿下的念头。”
然后指着那白衣男子睿王萧朔腰间的玉佩,坦然的说:“至于如何认出是睿王殿下就越发简单了,这九龙戏珠佩只有皇族之人才有资格佩戴,而那玉佩上的“睿”字,恐怕除了睿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这么雕刻了。满长安都盛传睿王殿下冷峻严苛,与殿下现在的表现并无二致,也让小女子能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
“伶牙俐齿救不了你的命,你擅闯禁地,本就是死罪。现在又冒犯本王,难道你还想善了吗?”顾砚菲的这番话已经极其无礼了,但睿王萧朔好象并不动怒,还是一副冷冰冰事不关己的样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殿下想如何了结,但请指教。”顾砚菲嘴上虽硬,这生死关头,心底还是很害怕,但她也知道,象睿王这种外表冷苛之人,越是害怕哀求,越被对方瞧不起,反倒不如死硬到底,以对方的身份和骄傲,或许还能为自己换取一线生机。
“看来你是不大服气?也罢!我做事总还愿意给人个机会,会下棋吗?如果会,你尚有一线生机,如果不会,只有死。”萧朔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再给眼前这个女子一次机会,只是觉得如果就这样结束,未免有些无趣。
“我会!”顾砚菲看着亭内几上摆的棋盘,强自镇定的落座,缓缓的摆开棋盘。对于围棋,她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心,前世也曾下过不少工夫钻研棋谱,相信只要自己用心,这个朝代没有几个人是能在棋盘上胜过自己,毕竟,自己可是研习了古往今来无数经典棋谱,也算是站在历史沉淀这个巨人的肩膀上下棋。顾砚菲现在隐隐的藏着非常大的力量,这力量之后是对自己生死难测的恐惧,还有对萧朔漠视生命的愤怒,她想要在棋盘上打败他,想看他狼狈而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面孔,头一次,她身上涌动着前所未有的战意。
“我下棋从来就是要有彩头的,你输了,留下命,我输了,放你走。”睿王萧朔依然是那副淡然冰冷的口吻,好象判定一个人生死并不比落一个棋子更困难。
“你不觉得这样的赌局不公平吗?”压抑着自己的怒气,顾砚菲依然做着自知无谓的抗争。
“你认为你有资格要求公平吗?”睿王萧朔莱讥诮的看着她,好象在说即使是这个赌局,这个机会都是他额外施舍给她的。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顾砚菲不再多说,慨然的落下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