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夕看到自己身体竟然又变回了芝仙那小小婴孩的模样,一时目瞪口呆,站着半晌回不过神来。震惊了好大一会,才稍稍把心定下。
他此时不比才到蜀山,毕竟经历化身芝仙再到重新为人,又与火猿相斗在生死关头转了几转,心性略定,对于眼前的变数,也就存了几分坦然。
把前后相连一想,心中已经有了些眉目。能够重新变化成人,乃是靠着雪魄珠之功,存在于蜀山的云照夕,本就不是实体,重塑的那个身体,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自己,而是由芝仙之体变化而来。至于为何与为人时的本体形象一样,料想是受了自己意识的影响,只要控制得了雪魄珠的力量,也许便能够随心所欲地变化。
与火猿相斗后,雪魄珠吞并了护定火猿元神的火珠,那珠子照当时的情形来看,厉害处恐怕不在雪魄珠之下,如今冰火交融,两相中和,雪魄珠失去效用,于是又变回了芝仙的样子。看来,自己一直都是植物之体,从来就没有真正变成人过。
其实他此番想法倒是不差,但他并不知道,雪魄与地魂在他体内纠结,因为乃是截然相反的两股力量,并未真正结合,也没有彼此消融,反而相互较劲,争斗不休,眼下只是暂时的平衡,芝仙自身的力量才得以凸显出来。一旦哪天平衡打破,冰火之力爆发,便会殃及池鱼,他的性命、元神能得保全否,实难预料。
让云照夕不解的是,自己明明元神出窍,如今却又变出来一个身体,难道这就是芝仙的婴儿吗?和以前芝仙的身体有什么分别?道家元婴修炼殊为不易,将婴儿凝神固体修炼成形更是艰难,蜀山中似乎有直接以元婴修道,炼成实体的,可是自己根本就没用心修炼过元神,现在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呢?
想到原来的肉体留在青城,在争斗中定然不保,此时化身的芝仙身体,也不知是虚是实,重新为人的希望渺茫,云照夕又是郁闷又是失落。抑郁了一阵,转念又想,原本连蛮力都没多少的自己,现在居然可以飞天入地,而且与火猿那一场大斗,虽是借了雪魄珠之力,也显示出芝仙的能力确是不凡,只要好好修炼,把芝仙能力吸收,又怎会没有重新为人的希望?乐观向上,这才是成功的途径,机缘运道可遇不可求,万不可存着侥幸心理。
眼下最重要的,无论为人为草,都要全心提升实力,奋发图强才是,就算将来真的无法回到人身,难不成以芝仙之体就能够任人宰割,肆意欺凌吗?
一念及此,心气大开,只不知道现在还能够作人言否。
想及此处,云照夕张嘴就把自己名字喊了两遍,发现仍然可以说出人话,不由大喜。他本来就是个乐观的人,既然事非得已,自怨自艾有什么意义?不如直面形势,且行且止且思量。如此一想,他反倒觉得并未失去什么,而是得了莫大的好处,不由心境大开,把许多不能自己的心事抛掉,选定山中一个方向行去。
他使用了焚心大法,元神受损,本应好生调养生息,但因外形虽变,身体并未感觉不适,只想着变化之事,一时疏忽,竟未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不免留下了祸根。
山中形势不明,地面多腐叶烂草,云照夕不敢冒然钻到地下去,只在地面小心翼翼地挪移跳跃。还好走了一段路,并未见到什么异常,环境渐渐开朗,地面也干净了许多。不多久来到一处地方,天清云澈,木秀草碧,前方不远处几道石坡,有流泉环绕其间,又有两处石壁,飞瀑垂帘,斜相呼应,妙趣盎然。
见到这般清新洞天,云照夕哪能不喜,便打算去流泉之中洗涤一下,享受一回冲溪扑水的童年乐趣。石坡青苔满布,恐怕不好落脚,便运起真气飞身而起,直接落在与瀑布下面水池相连的一条小溪中。轻雾含羞,玉珠齐弹,一个赤条条雪白的婴孩在其中手舞足蹈,好一幅奇妙景致。他在水中忘情嬉戏,抛却了所有烦恼,少年心事,全消融在曼妙清纯的自然之中。
正在乐也陶陶之际,忽然听得人声传来,云照夕耳目十分聪敏,虽在纵情山水,那声音于水声中传来,还是那般清晰。他现在乃是芝仙之体,轻易不敢见人,便迅速往溪边一纵,隐入地面。
声音越来越大,渐渐靠近,听得出是两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其中一人说道:“师兄,闻说莽苍山有一样由万年阳和精华结成的温玉,左右还有几天时间,不如我二人就去莽苍山找那温玉,或可找到也不一定。”这声音云照夕感觉十分熟悉,一时还不能完全确定。又听另一人道:“这宝物与将来光大峨嵋门户有关,现在还未到出世之时,我们切不可率意为之。”
云照夕听到“与光大峨嵋门户有关”语,不由感到一阵恶心,心想:“怎的好像什么都与光大峨嵋有关?峨嵋现在已经得了不少仙剑法宝,连那未出世的都得安心在暗处等着,什么时候峨嵋需要了才得出来,似乎世间厉害的宝物全是专为峨嵋门户而生,这蜀山只成峨嵋的蜀山了,真是岂有此理!”想到自己附身的芝仙以及体内的雪魄珠似乎也是与光大峨嵋有关,便有了几分气,现在芝仙及雪魄珠都归自己所有,难道自己还不能够决定自己的命运不成?可惜当初一念之差,只顾保命,把灵根迁到了峨眉,安全是有了,可是寄人篱下,被人利用的感觉实在不爽之极,将来一定要想办法摆脱这种困境,否则还谈何奋发图强?
此时先前那人又道:“果然如此,之前还收了师祖留下的七修剑,峨嵋光大,指日可待。”这二人来自峨嵋,云照夕也就知道了说话的人是谁,不知现在所处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又来作什么,另外一人声音却未听过。
另外那人闻言笑道:“峨嵋是正派领袖,门户光大早就注定,前番七修剑中化形飞去的玄龟剑,不日便会回归,此乃天意,还不知有多少奇人异宝将要归峨嵋所有,到时正派昌明,邪魔授首,你我将有无数功劳要立。”那人叙述仙魔大事,谈笑之间天下就归峨嵋所有,狂妄之极。
云照夕对蜀山原著记忆模糊,但七修剑还是比较熟悉的,乃是长眉真人炼就的七口飞剑,各有象形,专破异派五毒,是峨嵋至宝,至于是哪七种象形,却是记不真切了。他听这人一说,极力把脑中原书内容搜索了一下,已然想到玄龟剑的去处。既然七修剑被峨嵋收了,那么青索剑岂非也将出世?虽说此剑本是峨嵋之物,但莫非就许峨嵋取他家东西,不许别人得他宝剑?
这个念头只在云照夕心里绕了一绕,旋即放开,莫说以芝仙之体,青索剑绝难收伏,就算真得到了又如何?以峨嵋的小家子气,除非向他们臣服,否则,夺了他们本家的宝贝,定然至死方休,在获得高深实力之前,与其自不量力,还是独善其身的好。
不过像这两人提及的温玉之类宝贝,似乎并非峨嵋本家的东西,取之或可无碍。
峨嵋派自谓天下正教第一,说到大方向,倒是没什么偏差,只不过,他们以劫数运道为由,多有仗势欺人之举,不免让人反感。自私自利本没有错,但若要将自私修饰得冠冕堂皇,那就落于下乘了。
这时,说话的那二人已经近来,一个飞跃,同时落在了云照夕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