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爽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停下了脚步，给了他一个善意的微笑之后，这才继续前行。
他当然不会认为这个怪人真的在小憩，能够在这种地方不修边幅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是简单的人物。
果然一道若有若无的气场弥漫在整个小屋前方，并缓缓地流动着，很快便将梁爽整个人小心地包裹起来。
这是普通人看不见，也感受不到的一种扫描与探测。
给梁爽的感觉就如同前世在医院做X光一般，也不知有何神奇的作用，他唯有不动声色地压抑着自身天极真气蠢蠢欲动的反抗，维持着原先的步伐朝前而行。
直至来到了小屋的跟前，整个气场才倏然消失，于此同时，小亭之中的刀客也翻了个身，撇了撇嘴，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
只是凭借这不足十秒的接触，梁爽便十分肯定这个家伙必是一个不逊于秋姨那种程度的高手。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轻轻推开了面前的细雕青木门。
外面看起来很小，可是进来之后，却发现里面大得难以想象。
入门便是一道坡度向下的旋转长阶，整个内部结构全部都要低于外面的水平地面十米左右，无疑，这是一个庞大的圆形地下室，面积约有上千平米。
顶部与四周都由极为坚固的混凝土柱支撑，每隔两米便镶嵌了一个光洁滚圆的夜明珠，整个地下室内，至少有上千颗这样的珠子，而更为难得的是，它们所发出的居然都是同一种白色的微光。
互相辉映起来，竟给人一种在阳光之下的错觉。
梁爽心中暗叹，要收集这么多个同样光泽，同样大小的夜明珠，只怕整个大陆，也只有恒坊主人晓竹声可以做得到吧。
环顾四面，发现在这个地下室之内，摆放之物明显分成了三个区域，前方数列整齐相连的石台之上摆满了无数的玻璃瓶子，里面装着各色各样的液体，折射出醒目的光芒；左方却竖着不少形状各异的钢铁架子与器械工具，还有熊熊燃烧的炉火，而在右面的靠墙边处，却摆放着许多类似于前世机床一样的东西。
梁爽一边沿着长阶缓缓而下，一边轻轻喊道：“晓前辈？”
直到行至底部，这才听到了一声突兀的咳嗽，循声望去，发现在长阶的正下之处，摆放了一张紫色的圆桌，桌面正中，放着一篮淡黄色的花儿，一名带着眼镜的老者，正在朝他缓缓招手。
仿佛是一种奇怪的直觉。
梁爽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能确定眼前这人当是天下第一巨富晓竹声无疑。
老者上身穿着一件深色的绸裳，腰间围了一圈经过处理的光滑兽皮，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可是仔细打量，你会发现他全身的剪裁都极为合理，没有一丝多余。
那一圈兽皮只不过是一种类似围裙的保护物而已。
梁爽连忙上前施行一礼，问了声好。
“你叫水刃？”晓竹声摘下了眼镜，揉了揉眼，温和地道：“早些年我也去过南叶征州，好像没听说过你们水家的商行。”
梁爽躬了躬身子，谦逊地道：“家父原本只是经营一些小本的水产生意，不过因为前年南叶国遭逢大旱，才被迫转做民生百货，只不过在淇县略有薄名，在整个征州，自然是无人知晓了。”
晓竹声重重地哦了一声，解开了腰间的兽皮，放在了眼镜旁边，又拿起了桌上的一块事物，道：“秦总管说这个东西是你带过来的，若是本府都无人识得，那整个恒坊便是浪得虚名，是么？”
“不敢，这只不过是晚辈所用激将之法罢了，若非如此，又怎能得见晓前辈之面，商讨这合作事宜？所以言语之上的鲁莽之处，水刃在这里向前辈赔罪了。”
晓竹声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手指敲打着桌面，却不做声。
梁爽尽量让自己的目光看起来真诚一些，等待着对方的态度。
好半晌，晓竹声才揉了揉花白的眉尖，叹息道：“这东西我曾经听过——叫做塑料，不知对也不对？”
饶是梁爽将自身的情绪控制得再好，却仍然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不过他很快把这种不恰当的情绪转换成了由衷的敬佩。
对方果然不愧是天下行商第一人！
“晓前辈果然目光如炬，晚辈佩服至极！”
“我本以为在天下这种工艺早已失传，却没想到在这垂暮之年，还能得以一见。”
“失传……”梁爽心中一动，问道：“听前辈的意思，莫非早已有人会做塑料这种东西了？”
晓竹声低头摩挲着手中的塑料块，嘟囔道：“他提过这东西几次，总说有时间一定会把工艺写下来给我，只可惜……”
他失神了一小会，眼神终还是变得炽热起来，对梁爽道：“这块塑料是你做出来的？”
梁爽点了点头，微笑道：“南方多湿地，尤其是淇县当地，星鳞江边随处可见茂盛的雨林，每临三伏夏日午时，有一种树便会分泌出大量树脂，晚辈一时好奇，将其熬至成膏，经过反复试验，这才有了这一块成品。”
“不过我做出来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东西叫做塑料，直至几个月前，有个金发碧眼的家伙叫出了这个名字，我才知道了塑料的由来。”
“西洋人？”
梁爽摇摇头：“不知道是什么人，反正我只见过这种奇怪的人一次，确实是金发碧眼……”
在他所看过的典籍之中，有关于西洋人的记载其实也在百年前的某本野史类传记提到过，所以他并不担心穿帮。
而且他充分相信面前这位老者的学识。
果然，在梁爽亦真亦假的话语之中，晓竹声眼角的皱纹终于松了一些下来。
他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才道：“我们可以买断你的工艺，说出你的价码。”
说着，老人轻轻地拨弄了一下桌面上的那篮黄色小花。
梁爽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问道：“前辈好像特别喜欢这些素雅的花草和淡竹？”
“若你也像我一般，之前十余年都天天窝在这地下室内，你也会喜欢这些天然素雅的东西的。”晓竹声细心地扯下一根发育不良的分茎，看了他一眼：“只可惜这些年下来，做起事情少了很多的耐心，很难照顾好这些花花草草了。”
梁爽宛若没有看到他目光中不耐的意味，依然道：“这株剑兰长得不错，不过每日若是放在外面的时间长一点，只怕会长得更好一些。”
晓竹声终于皱起了眉头，不豫道：“你不开价码，莫非是认为我恒坊买不起？”
